“小逊,那件房间娘亲一直都给你收拾着,书桌上的笔墨都未曾动过,你回来之后,若是不想陪着你爹在田里忙事,看看书卷教教书也好。”蔡大娘拉着蔡逊的手。
蔡逊侧身看了看谦茗,面上有些犹豫,他微张口听着娘亲接连不断的话语,根本无法开口。他三年多才回来一次,又如何告诉娘亲他不久之后便要离开,但谦茗身份尊贵,根本不可能在这里久住的。
“话有的是时间聊,你先去忙活饭吧,别让孩子饿着等着。”蔡大叔推开门见蔡大娘仍拉着蔡逊不停的说着。
“好,娘亲去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发糕。”蔡大娘方才放下了衣袖。
“别坐在房间中干等着了,小逊,你带着谦茗出去转转吧。”蔡大叔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静坐在一侧的谦茗。
“乡间都是土路崎岖不平,殿下小心一些。”蔡逊带着谦茗走出房门,开口提醒道。
“还唤我殿下吗?”谦茗挑了挑秀眉。
“谦茗。”蔡逊小声唤了一句,面上流露出一丝笑容,心间竟有几分甜蜜。
“我们留下住几日吧。”谦茗看出了蔡逊的心事,若他不提及恐怕蔡逊又要强忍忧伤一直瞒着了。
“那您的事情不忙吗。”蔡逊恨不得立刻应下来,但他顾虑到谦茗的朝务繁重,心间有些犹豫。
“几日而已,无碍。”谦茗伸手握住蔡逊的指尖。
“我派人在王府附近找一处宅子,过几日就将你爹娘接回京中住吧。”谦茗不舍得在看着蔡逊站在窗边抒发思念之情。
蔡逊抬头望着谦茗,眼中溢出一丝感激,但微摇了摇头。
“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谦茗温声道,难道还担心他不喜欢二老吗。
“您的情意我已经心领了,但爹娘在乡下住惯了,恐不愿前去京城,我偶尔过来看看爹娘就好。”如今谦茗陪他一起见爹娘,他已经心满意足了,更不会在过多要求些什么。
“好吧,若我有空闲也会陪你一起过来的。”谦茗点点头,待二老年纪大了需要照顾的时候,总要搬到京城中,蔡逊陪在他们身边还稍放心一些。罢了,那时再说也无妨。反正无论如何,他都不会阻拦蔡逊半句。
“您走累了吗,要不我们回去吧。”蔡逊顿下了脚步。
“没事,我们在向前走走。”谦茗看着远处的美景,拥着身侧的爱人,心情异常舒适。
☆、第 132 章
番外四。4
薄雾掩住了皎洁的明月,墨绿色的枝叶愈加漆黑似与深夜融为了一体,寒风瑟瑟,叶片轻摇,偶尔传来几声鸟雀的哀鸣。
平坦的大路上异常空荡寂静,许久未有一丝人影,一辆奢华的马车缓缓行驶着。
小方桌上燃着一支蜡烛,随马车微微倾斜光芒忽明忽暗。一旁的白瓷酒杯早已见底,桌边残留着一丝酒渍,淡淡的醇香尚未散去。
窗帘被风吹开了一道缝隙,猛烈的寒风似侵入微薄的衣衫,愈加有一丝刺骨的凉意,纤细白皙的指尖掩住了帘子。
谦茗侧身靠在软垫上,双眸无神的望着远处,苍白的面颊上夹杂着一丝伤痛与悲凉,他伸手拿过桌边的酒樽,仰头饮尽,冰冷的液体流过淡红的唇间,顺着光洁的下巴缓缓淌下。
他低下头拥住双臂,肩边似微微发颤,一丝寒意渐渐渗入了心底,冷的透彻。
“父皇,您的病一定会痊愈的。”谦茗望着床上骨瘦如柴的中年人,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指尖,再过几个月您就可以亲手抱到您的孙儿了,父皇,您一定要坚持下去。
“朕知道自己的身体。”皇上缓缓道,他恐怕是活不了几日了,有些话今日若不说出,恐怕以后就再无机会了。
“谦茗,你恨你爹亲吗?”皇上尽力睁大眼眸,望着谦茗与那人酷似的绝美面容,纵然那人已逝去多年,但心间的伤痛却为淡去过一分。
“我不恨他,因为爹亲给了我生命。”谦茗低头望着微隆的小腹,如今他有了自己的血脉,亲身感到孕育宝宝的那份不易,怨恨亦淡了几分。
“他很爱你,你不该恨他的。”皇上轻声道,此事不仅仅是温芷的错,而亦因他当年癫狂的逼迫。
谦茗眼中暗含几分冷意,爹亲待他又曾有过爱吗,不过是因为父皇的缘故而不肯伤害他罢了,然却将那份恨意全部加在了他的身上。
“当年梁太师拥立二哥,不曾将朕这个势单力薄的五皇子放在眼中,朕便暗自发誓若有一日登上帝位定要将梁家满门抄斩,而待朕踏上帝位的那一日却发现梁太师有先帝的免死金牌在身,朕根本动不得他。朕为了羞辱梁家,便下了一道圣旨命梁家小公子入宫为妃。”皇上忆起梁太师气得发白的面色,仍有几分大仇得报的欣喜。
“父皇待爹亲就没有一丝感情吗?”谦茗心间不禁冷了几分,他原以为是爹亲故意绝情冷淡父皇,因而暗暗怨恨了爹亲多年。
“你爹亲面容美艳绝代风华,又有何人会不为之动容,但他身为梁太师的幼子自幼被父兄宠爱,性子却差了太多,儿时未曾好言好语的待过朕,那几份喜欢自然就淡下了。”皇上顿了顿缓缓道,“后来你爹亲进宫不久后便有了你,朕抱着你软软的小身体,欣喜异常,甚至想此生好好珍爱你爹亲。”
他自幼心仪梁家大公子,可惜人家与挚友已两厢情愿了,他亦不能做出背叛友人之事,只能将这份感情深深埋在心底。
“可惜没过多久,你爹亲在盛宠之下便遭人妒忌陷害,朕看着躺在他床上的男子异常气愤,甚至怀疑你是他偷情私生来的,朕派人将他关在房间中不停的拷打他,而他性子执拗却不肯多说一句。”皇上轻叹了口气,或许当年温芷向他求过情,但他却未听进一句。
“朕看着他冰冷麻木的神情,亦狠了几分决意要从他口中问出究竟,朕命宫人将你抱来,以长剑抵在你柔嫩的脖颈上厉声逼问他,多日来他第一次抬头望着朕,双眸缓缓淌下泪水,眼神异常的伤痛绝望,”皇上微闭上书案眼面上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多年来那句低沉沙哑的声音仍环绕在他的耳边,虎毒不食子,皇上怨恨臣,难道连自己的亲子都不肯放过吗。从那时起他们便再也回不去了。
其实他心间早知谦茗就是他的血脉,而当时他年轻气盛愤怒异常,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被满朝文武尽知更无法收场,但他更不会甘愿认下自己的过错,“幸好那时云王带着王妃及时赶来,以性命担保救下了你。”
“自那日后,你爹亲的性子便癫狂了许多,待你亦是冷淡异常,不曾在抱过你一次。”皇上不知若未有当年的事情,他与温芷是否会相伴一生,但犯下的过错早已无可挽回了。
谦茗的衣袖缓缓滑落了下去,这就是当年的真相,如此残酷,一点点击碎了他的心。
“恨朕吗?”皇上轻声道,他对谦茗的疼爱亦夹杂了满满的愧疚。
“这些事已经过去了,父皇就勿要再想了,您好好静心休息吧。”谦茗起身为皇上盖好被角后匆匆走出了房门。
这就是疼爱他多年的父皇,竟疑心过他的出身,甚至还要下令杀了他,谦茗亦不知父皇的这份疼爱又有多少为真,夹杂了几丝疏离与无奈,亦或父皇至今仍未曾相信过他,不过是因身边并无重用之人罢了。
谦茗用力扣住冰冷的门边,他宁愿永远不曾知晓真相,只当父皇仍是儿时记忆中慈爱的将他拥在怀中的父亲。
他一连两日都未曾在踏入过房门,也仅是站在窗外远远望着,岂料他刚回府中便被太监传唤,匆匆赶至时,父皇已在弥留之际,甚至还未待他说完心间的话便去了。
他不恨父皇,无论如何那人都是看着他一点点学步长大,真心关爱了他多年。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他又何必执着不放。
若曾想到是这般的结果,他那日宁愿将心底之言亲口告知父皇,但可惜他不在有机会了。
他曾因癫狂的性子,伤害了众多人,留下了太多的遗憾,如今他已悔悟,却仍看着至亲之人因他而伤。
谦茗抬袖拿起桌边的酒樽,轻摇了摇已经空了,他伸手拿过一旁的酒坛仰头灌下。侍女忙拦住了他,“殿下,您已经喝得够多了,真的不能再喝了。”
“给我。”谦茗冷冷看着面前的侍女。
“殿下,求您为了腹中的小世子,顾惜自己的身体。”侍女俯身跪在地上。“您想想蔡公子,他已经在府中接连等待您多日了,若看到您这般苍白的面色,又会如何担忧心痛。”
谦茗缓缓放下手,抬掌轻抚上了隆起的腹部,感受到掌下微微的蠕动,眼眸间流露几分爱怜,宝宝对不起,这几日让你受苦了,日后父王再不会这般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让马车赶得快一些。”谦茗朗声道,脑海中忆起那张清秀的面容,澄澈的眼底隐着一丝担忧,不知这几日蔡逊未见到他会焦急成什么样了。
“殿下,您的身体。”侍女看向谦茗微蹙的眉心,皇上驾崩后,殿下没日没夜的操劳了多日,如今又急忙赶回府,如何还经受得住剧烈的颠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