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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迹临之风动 (空虚二爷)


  这一巴掌打得够狠且够妙,呼啸而下的同时将他的那层外皮悉数撕扯而下,露出了原原本本那张真实的面容。
  花想容瘫在地上,感觉肋骨里仿佛有一只野兽,嘶吼地要挣破牢笼,在冲撞他的五脏六腑。终于用力到了极限,他忽然喉咙一阵咸涩,冷不防吐了一口血来,鲜红很快没入黑暗中。
  轻风过,面前的人忽然消失,连同那些飘荡的沙粒和破碎的泣昙,还有他心中最后一片暖域。
  “此地不宜久留,哥哥。”顾隰唤道。
  平日看惯了花想容各种哭相,演技超群,扭捏作态或真情投入,却没有看到他真真正正哭过一次。此次见着,顾隰也不免感慨万千。
  见他仍无反应,顾隰便响指一出。花想容立刻应声倒下,而霍十方无声无息地已然在他身后。
  “走吧。”顾隰下令,带着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
  另一边宋言初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依旧无法走出这小小的昙花地,直待顾隰走到其面前他才稍有意识。
  “宋大夫......”顾隰试探性地唤道。
  “侯爷。”宋言初好像一点儿事也没有,依旧风采袭人,文质彬彬地打招呼。
  “这里布了阵,宋大夫随本侯出去吧。”顾隰小心翼翼地讲话,也不敢提方才一事。
  “有劳。”宋言初笑道。
  【泣昙客栈】
  顾隰一边领着众人下山,一边寻路布阵躲避着耳目,终于来到山脚的一间客栈内住下。在客栈周围布下紧密的阵法后顾隰也有些疲倦。
  “宋大夫,在此稍作休息,明早本侯送你回去吧。”
  “好,侯爷与花少侠也好好休息吧。”宋言初扬起温和的笑容。
  互相道别后,三人便各自进入房内。
  “砰”轻轻的一声掩门,宋言初再也撑不下去,还未来得及点起烛台,在一片漆黑中无法看得清他的表情。
  ***
  顾隰看着宋言初回了房间便快步走到楼上的另一间雅居,推开门便看到霍十方一动不动地站在床旁,榻上自然是早已失去意识的花想容。
  “侯爷。”霍十方见到顾隰便下意识地开口道,“两根肋骨断裂,内脏险些受损,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受击。”
  顾隰颔首,来到床边亲自察看了一下花想容的状况,只见他脸色煞白,眉头紧皱,那殷红的眼角肿得更是厉害,看久了,竟有一滴朱砂泪渗着那红霞从脸侧划过。还真真是少见的神态。
  “哥哥你又是何苦。”
  叹惋片刻,顾隰便转身过去看着霍十方道:“刚才的戏演得不错。”
  “请侯爷恕罪,属下已经尽全力与卫泠煜过招,奈何还是没能把他的真武功逼出来……”
  “本侯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谁叫卫泠煜脑子不笨呢,” 顾隰笑着拍拍他脑袋,“另外,之前派予你的任务如何了?”
  霍十方神色一凛,认真道:“回侯爷,属下已深入西厂查证。潘永霜那奇功是西厂中一前辈所传授——此人姓名尚未查清,但可以肯定的是已不在西厂已久。”
  顾隰听闻心中一惊:莫非那所谓前辈就是花炼?想花炼堂堂一侠客,在武林中也颇享盛名,竟会沦落到西厂为阉人不成?心中千回百转,但在证据尚未充足前却不敢定论,便道:“十方你莫要再查了。”
  “侯爷?”霍十方茫然。
  顾隰见他傻乎乎的样子便觉好笑,便拉了他的手来像哄小孩似的道:“虽然十方武功高强,但是深入西厂太过涉险,本侯自会叫其他人去。”
  “属下可以......”
  “不许反驳。”顾隰一根手指抵在他的唇前,霍十方便顺从地闭了嘴,瞪大了眼睛望着顾隰,而后便顺服了。
  “乖。”顾隰拉起他的手来到自己跟前,含着笑意的眼眸里透着丝丝哀伤与苦涩,“十方要保护自己,你的命是本侯给的,你不珍惜,本侯心疼。”
  霍十方微微张开了嘴,却无法言语,他定定地看着顾隰,作不出任何反应。因为他知晓,若是回答错了,侯爷又要生气了。
  他不愿看到侯爷生气。
  于是他颔首,一定要听侯爷的话。
  顾隰见此果然笑开来,上前亲了亲他的脸,温润的唇瓣在他的颊上停了好久,而后才听到他那附着磁性的声音道:“就寝罢,今晚陪着本侯。”
  “嗯。”
  喑哑而乖巧的一声回应,本不应是从霍十方这样杀人成魔的人口中而出的。
  *****
  映着晨曦的微光,微生逆徒步上山,返回了那片昙花地,触目皆是荒凉。也是,昨夜那昙花已被砂影尽数毁掉。
  一步一步上山,前面便是那个木屋。
  冰冷的双手贴上那门扉,思索了片刻便毅然推开......像是重新开启了最后与爹的回忆。
  ——“爹爹,我找到你了!”
  ——“爹爹怎么在地上睡觉呀?”
  ——“爹爹快醒醒,承儿想回去了。”
  ——“爹爹.....承儿害怕,为何不理承儿......”
  当年小小的身子蜷缩道屋角,那是一场噩梦,梦里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安静沉睡的爹爹,还有一室的黑暗。
  微生逆坐到门边的一个角落,双目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一方空地,嘴角扬起一丝悲戚的笑容。
  “爹,我该如何是好?”
  微生逆缓缓闭眸,仿佛感受到褚佑柔和温暖的目光,恍惚中他看到了沉睡的褚佑睁开眼睛,依旧俊朗无双的脸上荡出丝丝宠爱的笑意。
  “承儿,我们回去吧,娘亲要担心了。”
  “好。”微生逆应道。
  木屋,只有一人,只有一声。
  他不愿走出这个梦境,只想沉浸在这个幻象中,幻象中有爹有娘,安静的生活,即使明知是假象也想留念一份。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屋外昼夜交替。
  次日。
  顾隰一早便看见花想容神色空洞地坐在床上,眼睛一直盯着被褥瞧,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哥哥,用早膳罢。眼下还是先莫叫人识破了身份,万一露馅了,可不是开玩笑的。”顾隰将一碗莲子银耳放在桌上道。
  花想容微微有了些反应,乌黑的眼眸移到顾隰身上,开口道:“是顾郎,你告的状。”
  “本侯不愿哥哥一错再错。”
  “那你可知影知道了是什么后果。”花想容忽然声音大了起来,他一下子下了床来,紧紧地盯着顾隰,那眼神是少有的愤怒。
  “本侯自然知道。”
  “那你为何!唔.....”花想容欲上前揪住顾隰,不料被对方一下止住,还捂住了嘴,自己本就带伤,更无力抵抗。
  “嘘。”顾隰也罕见地没有了以往的嘻嘻哈哈,严肃起来的他让花想容内心一震,刚才想反驳的力气也悉数消失。只听顾隰的声音清晰地在他耳边道:“若这次本侯不说,那么日后是谁来捅破,是哥哥你好控制的么?”
  语毕后他放开了手,花想容却颓然不动,默然低首。
  “哥哥我在你眼中,就是这样一个人?”声音里带着细微的颤动和质疑,以及对自己都不能肯定的恐惧。“就是这样一个,滥情之人?”
  “若是从此事看来,哥哥真心不是专情之人。”顾隰冷漠地揭穿了事实,看着花想容,思绪已然飘渺到几年前的初遇。
  二人不过萍水相逢,却如天雷勾地火,这不能不说有花想容的责任。当初顾隰年轻气盛,被花想容一颦一笑失了魂魄,如磁般相吸,一触便迸溅出刺辣的火星,燃起熊熊的烈焰,沸腾了一个春秋。
  花想容无力地摇首,“哥哥我只不过,将他认成了影.....”看到顾隰怀疑的眼神,他苦笑道:“顾郎,哥哥有很多事,都没跟你说起。”
  顾隰缓缓坐下来,望着他,示意他继续言之。
  “有时候,哥哥也恨自己生的这幅模样。”花想容轻声道,他自然温和下来的语气,不带任何易容的伪装,真是如女子一般温婉。青丝柔顺地覆在他的面颊上,真似如女子成天梳妆的发质。
  “就像某些该死的武林顽固所言,就是生了一副天生被人操的贱样,如若不是十四年岁的那次遭遇,哥哥我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体多么适合辗转承欢。”
  顾隰握着玉龙的手一颤,定后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所闻,但花想容那柔润悦耳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语他是绝对不可能耳拙的。他震惊地抬首看着面容平静的花想容,那微微嘲讽的神态,还朝自己挑了一下眉,风情万种。
  “那时娘早就无暇顾及,而哥哥我恰是年少得意之时,以为学了点武功就能求得自保,还能打抱不平,结果终于也有了报应。那些人比哥哥我的武功好那么点,况且哥哥我敌众我寡,根本不敌……只记得,刚开始的时候,好痛哟。”花想容言此露出了一丝怪异的笑容来,不知道是嘲讽还是仇恨。“后来呢,居然觉得还有点舒服的感觉,食髓知味了,也有点自暴自弃的意味罢。”
  “砂影不是不明事理之人,”顾隰道,“想必他深思后会冷静下来,到时再将事情原委说与他便是。”
  “但愿是罢,”花想容苦笑道,“哎,不说这些了,都而立之人,却总和顾郎你说这些无意义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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