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穿着黑衣,在御帐外谨慎观察了许久,好不容易趁机会溜了进去。
果然一眼便看到卿落,秋月迈着小步飞快挪到卿落身边,趴在他耳边轻轻道:“我告诉你,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卿落一笑:“哦?你发现了什么秘密?”
秋月压低声音,再卿落耳边说得更轻。言罢,与卿落一起偷笑起来。
“这么说你还真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嗯。”秋月高兴地点点头,“你不要告诉别人。”
“嗯。”卿落突然收住笑容,轻声道,“有人来了!”
秋月一闪躲到一旁。
“哈哈哈。”梁易玄大笑着掀开帐子,径直到了床边坐下,把卿落揽进怀里。
得到骑田关,也不至于高兴成这样吧?卿落不解地问道:“你怎么如此高兴?”
“落儿,多亏你的妙计。”梁易玄笑道,“不光骑田关不费吹灰之力,蔡国西部十五州都不战而降了。”
“啊?”卿落不可置信地挣脱怀抱面对梁易玄,“真的?不会有诈吧?”
“我骗你做什么?十五州我都已经派兵驻守,还能有诈?”梁易玄笑着把卿落拉回自己怀里,“好了,这些事我会处理,你不需要操心。今晚月色不错哦,我们出去看看?”
“嗯。”卿落点点头。
一见卿落点头,梁易玄立刻蹲在他脚边,亲自为他把鞋穿上。
他不再仗着地位压迫自己,甚至会蹲在脚边为自己穿鞋。卿落看着他,心中惊喜与惊讶交织,说不出话来。
“这双小脚呀。”梁易玄爱惜地拍了拍卿落的脚。喜欢他,就连脚都如此可爱。
梁易玄一站起身来,卿落便把手伸到梁易玄面前。
梁易玄接住卿落的手,打开他手腕上的链子,疼爱地抚了抚,在腕上轻轻一吻。
今晚的月色,真的是很美。
皎洁的银盘静静里似乎住了一位不知面目的仙子,仙子抛出臂上轻纱,在青黑的天幕晶莹散洒,缥缈袅娜,独自风雅了不知几万年。
梁易玄一手揽着卿落的腰,坐在高高的小土堆上,凝望着天中月色。
最平常的事物,往往也是最美的事物。可是月色得来太轻易,大多人不懂得珍惜。甚至发现不了它们的美。
只有忙中偷闲的人,才会珍惜月色,才会细细品鉴其中风味。
“你看今晚的月亮,好看么?”梁易玄让卿落靠在自己怀里,“你看它像什么?”
“像你。”卿落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像我?哪里像我?”
“几天前还是缺的,今天就圆了。今天还是圆的,谁知道何时又缺了……”卿落趴在梁易玄宽阔的胸膛上,搂住他的脖子,“其实我挺怕你的。”
“我知道,我从前对你做的那些事……难怪你这样看待我。”梁易玄叹了口气,低头抚了抚卿落,笑道,“月盈了还有缺,我门的感情盈了,就永远不会缺。你信不信我?”
“玄……”卿落的手搂得更紧,抬头看着梁易玄的眼睛,没有回答。
“落儿,从我看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决定了一辈子。中间我也做了很多错事,我怒你欺骗我,我也恼你不信任我,我为自己伤害了你很多。可是,后来我想,你凭什么信任我?凭什么对我毫无隐瞒?你瞒我,都是我对你做的不够好;你不信我,我要用我的行动证明给你看。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苦。你那冷冷的外表,都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脆弱,你怕受伤害;你那些手段,只是为了自保,没有人能给你安全。你不肯对我敞开心扉,我不会再生气,我等着你;你愿意把一切都交给我,我就为你背负这一切。”
“你们南方有首歌,是怎么唱的?”梁易玄注视着卿落的双眼,月光在他眼中,清白得可怜。深深望着他的眼,仿佛洞穿那深不可测的深渊,对着他的心,一字一句吟道:“渊冰厚三尺,素雪复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一片波光荡漾开,湿了卿落眼中月色。卿落紧紧抱住梁易玄,趴在他的肩上,止不住泪如泉涌。
“落儿,我知道你心里,背负太多。哭吧,哭出来吧。”梁易玄心疼地拍拍卿落的后背,“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相信他,只有对他可以放下重重冷漠的伪装,只有对他才敢显露自己真正柔软的感情,只有对他才能痛痛快快哭出来。卿落趴在他的肩上,多年积压的愁苦愤懑,化作泪水如潮。
梁易玄把卿落搂得更紧,让自己的心跳,与他的心跳紧贴,恨不能感同身受到把自己变成他:“落儿,我们能这样坦诚相对,我很高兴。你心里有什么话,若愿意告诉我,我都听着。让我陪你一起快乐,一起忧伤,好不好?”
卿落点点头,依旧趴在他肩上哭泣。直到哭累了,方才离开他的肩膀,重新靠在他温暖坚实的胸膛:“我不想骗你,不想瞒你。我不告诉你你生我的气,可是我告诉你,我怕你和晋国生气。”
“不论任何事,你告诉我,我都不生气。我和你一起面对。”梁易玄低下头看着卿落,“落儿,其实你不说,我心里也清楚。你是在为难父皇和我,是吗?”
卿落点点头。
“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梁易玄紧紧搂着卿落,望着天边的明月,“我向你保证,今后与晋国永不侵犯。蔡国若灭,我不争一寸土地,也不争一分财物,只要晋国要,就都让给它——那些都不重要,我只要你。”
卿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可是这万籁无声之时,一字一句,比任何都真切。
他明明可以得到一切,明明有能力一统天下。可是为了不让自己为难,竟然愿意对晋国这样让步!
“落儿,还有什么疑虑吗?”
卿落摇摇头。
梁易玄宠溺地抚摸着卿落柔顺的长发,笑道:“想来这场仗很快就会结束了。到时候,和我一起回梁国,我们再去梁州平常小巷游玩,再去江上泛舟,一起品尝小吃,一起赏月,一起听琴……好不好?”
“玄!”卿落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是紧紧抱住了梁易玄不住点头,久久不能放开。
心中还有一件事,必须回到晋国去完成。
不能忘记自己的母亲,在谁的手中结束了夏花一般绚烂而短暂的一生。晋国那些无情之人,卿落还要回去揭穿,卿落需要真相,卿落需要让一切不公都偿还!
完成这件事后,卿落一定回来。陪你一起看宁静夜晚的月亮,品寻常巷陌的风土。泛舟江海,不问东西……
☆、他们都是套路
第二日,清晨
“皇上!快!十分紧急!我要见皇上!”
“皇上还未醒,吕尚书小声点……”
“皇上!皇上!”
“诶你……”
天还未亮,梁易玄被外面一阵喧哗惊醒。听得出是吕尚书的声音,忙披了外衣起身,快步走到帐外。
启明星还在天幕,帐外露浓寒重。吕尚书一见披着衣服拖着鞋子匆忙赶出的梁易玄,吃了一惊,慌忙跪拜:“拜见皇上!臣有紧急之事想要和皇上禀报!”
“何事?”
“皇上,前日蔡国皇帝蔡夜驾崩,蔡疏即位称帝。又昨日蔡国西部十五州不战而降,蔡疏大为震怒,现在他似做了背水一战的准备。”吕尚书道,“他命蔡国所有州县的官员皆送妻子入京,如果有不战而降,就杀其妻儿;如果全力抵抗殉国,就为其抚养妻儿;如果能……”
“能什么?”
“如果能打败梁国,便封侯拜将。”吕尚书皱起眉头,“如此一来,蔡国那些原本有心投靠梁国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的州县,岂不是都要转而全力抵抗。梁军远道而来物资供给不易,宜速战速决。而如果攻克州县需要耗费过多时力,于梁国大为不利啊!”
梁易玄听了这番话,不禁凝眉,踱步望了望天边的启明星,沉思片刻:“速去传谕:若有归附梁国者,可送妻子来梁国,朕一定亲自派兵迎接,保证他们的周全。”
“皇上圣明!皇上能如此做,定能深得人心。”吕尚书一阵欣喜,转而忧心道,“只是蔡国州县众多,就算有心归附皇上,只怕有些难调度……真假且不论,倘若州县相互间隔,有归附有不归附的。倘若有归附者夹在不归附者之中,势必受到围攻,皇上若按旨意都加以庇护,其中恐怕会困难重重。”
“朕既然说出了,就都会做到。”梁易玄言罢,低下声对吕尚书告诫道,“没有困难,何来成功。”
“皇上所言甚是,臣这就去办!。”吕尚书对梁易玄一拜,转身离去。
已经睡意全无,梁易玄看看天色尚早,便在军营中走动。一来查看各处情况,而来也舒缓一下心情。
各个账中士兵都还熟睡,不时传来沉闷的鼾声;执勤的士兵都直立着,见到梁易玄便见礼问个好;长天不时传来一阵阵野鸟寒恻恻的悲鸣——除了这些,一切都很安静,再没有其余的声音。
不觉走到军营的西面,关押战俘的地方。其实也没有几个战俘,大部分早已望风投降——除了个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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