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不敢。”卿落再次伏拜,“如蒙父皇恩准,儿臣请求前往边关援助皇兄,为父皇为晋国尽微薄之力。”
“放屁!”卿万里忍不住失态地大爆一声粗口,把案上奏折劈头盖脸全都冲卿落砸下,“找死!来人!给朕取金鞭来!”
卿落的身子不由一抖,即刻恢复平静。静静垂下了眸子,却不知自己又如何惹恼了父皇。
从那年开始,这金鞭便是整个皇宫中自己最熟悉的事物。卿落住在最偏远的景行殿,却坚持每日步行将近一个时辰到父皇宫中请安。遇上父皇不悦的日子,便总会变被父皇赏赐一顿金鞭。卿落不知道它是怎么做成的,却知道它的厉害,每一鞭都要裂皮碎骨,血肉崩飞。每次打完,卿落便有几天几夜痛得合不了眼,伤口没有大半个月都无法愈合。
卿万里只道眼前是他最恨的人,便是剁碎了也不足以解恨,又如何会想到,卿落也是血肉之躯,又如何能理解卿落的痛?
“数着。”卿万里一拉过金鞭,呼啸的鞭梢在空中卷起一阵寒风。
“是。”卿落颤抖着答应。
第一鞭,竟然夹杂了卿万里的内力重重挥下,如同盘踞的毒蛇,深深钻进血肉,甚至能感到骨骼的震颤。
虽然知道痛,却不知这样的痛,卿落贝齿咬住下唇,把要出口的半声痛呼阻断。
“一……”卿落的声音颤抖地厉害。
第二鞭,卿万里的兴致更为浓厚,威力有增无减。鞭子抓开卿落单薄的素衣,毫不留情地卷起血肉淋漓飞溅。
“二……”声音颤抖得更厉害,卿落紧握成拳的手,指甲早已深深嵌入掌心。
第三鞭,如同一把钢刀从背上重重划过,鞭上金丝绞成的钩刺掀起一层带血的碎肉。
“三……”卿落有气无力地数着,痛得闭上了眼,连睫毛都在颤颤不止。
“四……”
“五……”
卿落的意识被疼痛盘踞占满,本能一般地数着。父皇让数着,却不知要数到几。卿落只觉得每一鞭都是他生命的极限,每一鞭都把他推向生死的边缘。下一刻,也许就不在这人世间。
“十五……”
“……十……六……”卿落已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只能感受到满天满地的疼痛。
听到“十六”,卿万里收住鞭子,放回小太监手捧的托盘,示意小太监退下。
小太监看得全身都在颤抖,站着一时没有反应。忽然意识到卿万里是在示意自己退下,慌忙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小太监“砰砰砰”磕着头,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卿万里懒得对一个太监多言,又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小太监如蒙大赦,爬起来一溜烟跑没了影。
卿万里走回阶上坐下,盯着阶下满身鲜血的卿落。
“卿落……谢……父皇……”卿落挣扎着对卿万里一叩。至少,感谢父皇还肯亲自下手打自己这个孽种。
“滚吧。”卿万里懒得多言,便随手拿起一本书,不再理会他。
“儿臣告退。”卿落咬咬牙,从地上站起来,慢慢地走出门去,身后是淋了一路的血。
一句“滚吧”,现在的卿落需要顶着刺骨的寒风走一个多时辰,才能回到他的安身之处。
第二天,卿万里没有见到卿落。
第三天,卿万里没有见到卿落。
第四天,依旧没有。
虽然极其不想见到那个孽种,可是他以往受再重的伤,也要天天来请安,忽然几日不来,卿万里不禁有些好奇。
刚派去景行殿的太监禀报,卿落根本没有回过自己的寝宫,卿万里心中一惊,转而大怒。
皇宫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看来就因为打了他一顿,便逃出宫了!
卿万里倏忽从椅子上起身,气冲冲地对面前拱手站立的几位将军吼道:“抓!把他抓回来!”
☆、逃出宫遇某人
蒙山,满山白雪皑皑,一步便是一个脚印。梁国军队还在仔细搜山。
一个偏僻的山洞,几个将军保护着昏迷不醒的卿宸在这里躲避了几日。
“躲在这里也是饿死!”一个大胡子将军站起来,“出去杀开一条血路,把太子送走!”
“别冲动。”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将军阻止道,“梁国人多,你冲不出去,如果暴露了太子藏身之处,麻烦就更大了。”
“哼。”那大胡子的将军愤懑地坐下,在山洞中饿了几天,也确实没有体力。
“有人!”老将军十分警觉地跳起来,“不好!恐怕敌军已经发现我们了!”
几个将军按着剑警惕地起身,猫腰逼近洞口。
“砰!砰!……”几声倒地的闷响后,一个轻盈的脚步渐渐逼近。
感到那人越来越近,几个人纷纷拔出佩剑,同时狠狠刺向来者。
“铿!”来者内力极强,用剑一挡,震得几位将军纷纷后撤。
即使不是对手,为了保护太子,也要拼了,几位将军摆好阵势,准备继续迎敌。
“西岭,”戴着银白假面,一身雪白,来者的声音也低沉冷酷如同冰雪,“带太子走。”
“凭什么信你!”依旧以剑相对,一位将军质问道,“你是何人!”
白衣假面的人不语,从腰间接下一物。
看着他手中之物,几位将军瞪大了眼,纷纷收起剑拱手道:“遵命。”
几位将军不敢迟疑,扶起卿宸迅速奔出山洞。
洞口躺了几具梁军尸体,几位将军绕过尸体,往西岭下山。
逃至山腰,忽见山脚下有一路黑压压的梁军正往上行。
“上当了!”一位年轻的将军道。
“不会。”老将军道,“皇上的朱雀令,绝不可质疑。”
那大胡子将军只得闭嘴,一起扶着太子往一边树丛暂避。
躲避也隐藏不了多久,冬天的树只剩下稀稀疏疏的枝桠,只要梁军近了,不能不被发现。
山下梁军忽然一阵骚动,迅速集结,不再上山。在山上也看不清状况,几位将军只能谨慎观察状况,寻找逃脱的机会。
蒙山下,两军对质。
听闻蒙山西岭有不少士兵遇袭,梁帝梁易玄之弟,河间王梁易骁亲自领兵到了蒙山西麓,却在上山之时对上一路晋军。
梁易骁勒住了马,不由暗暗吃惊,晋国支援竟然如此神速,晋帝果真是爱子心切!
再望晋军的中军,梁易骁不禁冒了冷汗,几日前已经被自己打成重伤围困蒙山的晋国太子卿宸竟好端端骑在马背上!
卿宸一笑,策马上前,比几日前阵前对峙时还多了几分睿智与俊逸。
梁易骁正一头雾水,疑惑道:“你?”
“哈哈哈。”卿宸在马上笑得英姿飒爽,“一个穿我衣服的小兵,竟然劳烦王爷兴师动众搜了三天三夜,惭愧惭愧。”
“你!”梁易骁指着卿宸的鼻子骂道,“你个卑鄙奸诈之人!”
“兵不厌诈嘛。”卿宸笑道,“王爷的人还在搜山吧?”
“哼。”梁易骁道,“这里的人对付你绰绰有余。”
不待卿宸再答,梁易骁纵马上前便是一枪。
卿宸的勇猛不减之前,毫不畏惧地银枪一挡,后背却浸开一片鲜血。
定是用力过猛伤口破裂,梁易骁心中冷笑,就这样能有多禁打。
卿宸自知伤重难撑,冲梁易骁虚晃一枪,回马便走。
“呵呵!晋国太子,有种别逃!”梁易骁双腿一夹□□骏马,紧追上前。
追至山谷,卿宸却一晃不见了踪影。梁易骁一拍马背,大呼一声:“中计了!”
一时气血上涌竟然追到这个地方,好在山上都是自己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梁易骁立刻下令撤出山谷。
一边整顿军马,梁易骁却一直想不明白,明明围困在山上的是卿宸,怎么会是一个小兵?到底哪一步出了偏差,自己辛苦围了蒙山三天三夜,他却早已安然无恙地逃离蒙山。
除非,有两个卿宸,必定有一个是假的!自己与卿宸本不熟悉,每次不过是远远瞥见,若有人与卿宸相像,其中有移花接木,实在很难认出来。
那么那个是真哪个是假?倘若被围困的是假,卿宸没必要为了一个小兵再来交战。把自己引到山谷,不就是给真正的卿宸逃脱的时机!真正的卿宸还在山上!
“快回西麓!”梁易骁催促兵马赶快回到西麓,绝不能放走卿宸。
梁易骁方才命令人马调回头,便闻山上隐隐传来一阵阵沉闷诡异的声响。后背一凉,抬头看去,山上无数乱石掺着雪水滚滚而下!
如果往前跑回到西麓,只能是自己连同梁军全都被乱石砸死淹没!只有往后逃去,才能在乱石砸下之前逃离这里。
身后的军队也立刻察觉,开始骚动起来。
“别慌!现在快离开还来得及!”梁易骁镇静地大声命令,“全部后转,往东撤!”
刚才的“卿宸”就消失在东边那条小路,然而那是唯一一条生路,梁易骁也顾不得有没有伏兵了。
果然不出所料,刚领人逃到小路上,前方便是一片不计其数的晋军拦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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