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君默骤然明白了苏澜清对自己的感情,也明白了他临死前最后那话是何意,他这分明是在怨他不明白他的感情啊。而他自负地忽略澜清的感情,以为他会明白,为了更快的胜利,便用那般尖锐的言语中伤他,摆出满不在乎的姿态,任由赵如海对他连连重创,直接造成了两人的误会。
“澜清……”萧君默骤然哽咽,这一刻他不仅明白了苏澜清对自己的爱意,也明白了他自己对苏澜清的感情,原来他一直在乎着他,却不自知,反而亲手将他送上了绝路!
莫大的后悔席卷了萧君默的心,他颓然倒在书架前,怀抱着那些画,眼泪夺眶而出,湿了画卷,也湿了那上头画者的名字。
“澜清……澜清……”萧君默泣不成声,揪紧胸前的衣襟,褶皱得不成样子也全然不顾,他死死地盯着怀中的那些画,眼前仿佛出现了苏澜清画这些画时的场景,专注而认真,嘴角噙着温柔的笑。
仔细回想起来,澜清似乎总是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只要他回头便能看见他,若他需要他,他也会即刻入宫,纵使刮风下雨,也从不推延,看着他的眼神,一直都是温柔而噙着笑意。澜清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却换来这样的结局。
而他,萧君默,这个最大的傻子,丝毫不知苏澜清的爱意,还用那般刺耳的言语讽刺他,令他难过而死。
他怎会如此糊涂!感受不到澜清对自己的爱意,也迟于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亲手酿造了这一场悲剧!萧君默大悲,以头撞在坚硬的书架上,额上磕出血也置之不理,泪水模糊了双眼,朦胧中他似乎看到了苏澜清站在他面前,含笑看着他,唤他皇上,萧君默颤抖着伸出手去,触到的却只是一片虚无。
泪水再次决堤而出,眼前只是苏澜清留下的画,其他甚么也没有,这一刻他不得不相信,苏澜清的确死了,被他亲手送上万劫不复的死路,再也不会回来。
若有来生……萧君默以头撞地,悲怆不已,若有来生,他定不负他心意,将他视若珍宝,再不放手!
萧君默向后靠在书架上,骤然脑中袭来一阵刀割般的剧痛,顷刻间便不省人事。
第二章 .今生再遇
第二章 .今生再遇
再度醒来,头痛欲裂,定了定神,萧君默惊觉自己竟不知何时回到了宫中,他掀开被褥,起身扶着脑袋,愣住。
为何这是他还未登基,尚是太子时期住的乾清宫?走错了?
“殿下,您醒了啊。”他的贴身随侍福禄从暗处走出来,一边让宫女去置备洗漱的用具,一边走到床边道:“殿下昨日喝醉了,皇上特意吩咐让您今日不必上朝。”
“放肆!朕是皇帝!”萧君默听言大怒,瞪着床边的福禄。
哪知福禄闻言惊恐地睁大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殿下慎言呐!来人,快呈醒酒汤上来。”
“大胆奴才,你称朕为殿下,那如今的皇帝又是何人?”他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妄为之人,胆敢冒充他,让他知道,定要灭他九族!
福禄愣了愣,面上露出狐疑的神色,“当今圣上乃是殿下的至亲,泰和帝呐。”
泰和帝?萧君默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目,泰和是他父皇在位时期的年号,当他登基后,他便把年号改为了嘉敬,按理说,今年应是嘉敬元年才是,萧君默咋舌,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福禄,许久他咽了口唾沫,听到自己问:“如今是何年?”
“殿下,今年是泰和二十八年。”福禄答。
泰和二十八年,呵,离他正式登基尚有三年距离,萧君默心底涌起莫名的狂喜,连带着身体也微微发抖起来,半晌,他又问:“那苏澜清苏将军呢,他人在何处?”
“苏将军近日成功剿灭流寇归来,现下正在正德殿见皇上呢。”福禄越回答越纳闷,殿下这是怎了,为何一副甚么都不记得的模样,难道昨日喝醉,坏了脑子?
“你下去罢,把门带上。”萧君默握紧双拳,拼命按捺住心底的激动,故作镇定地目送他离开,待福禄出去后,他猛地开始抓头发,将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抓得乱七八糟,口中溢出欣喜若狂的笑声,恨不得当即出去蹦几圈。
这么说,他是重生了?
回到了泰和二十八年,他尚是太子的时候,这个时候,他还未登基,叛臣赵如海还未造反,苏澜清也未死,一切……都还来得及!
萧君默脑中回想起前世苏澜清死在他怀中的模样,含泪的眼睛不甘地闭上,切断了最后一丝希望。后来他到将军府看到了他留下的画,明白了苏澜清对他的爱意,以及自己对他的感情,萧君默默默握拳,既然重来一世,这生他定要履行诺言,誓不负他!
想着,萧君默起身洗漱,赶往御花园,他记得前世苏澜清见完父皇之后,会在御花园里等他,他此刻赶过去,时候应当正好。而且他记得澜清受了伤,待会儿他得好好看看才是。
怀着激动的心情,萧君默脚下生风,几乎是跑着过去,到了御花园,他四处张望,等了许久也没有看到苏澜清的身影。
莫非还未从正德殿出来?
怀着疑惑,萧君默赶到正德殿,却得知苏澜清早已离开的消息,他失望地低下头,心底不知缘何滋生一种奇怪的感觉,好似被勘破了甚么一样,萧君默只好转头对福禄道:“去取几根上好的人参过来,备马车,去将军府。”
福禄连忙去准备,半个时辰后马车抵达将军府门外,萧君默下车,仰头望着熟悉的地方,上一世他最后一次来这里,也是最撕心裂肺的一次,再度醒来,却是重生之后,道是老天待他不薄,给了他重头再来的机会。
步入将军府内,一切都是那么安静,正如那人的性情,萧君默心知澜清素来不喜热闹,故府中连侍奉的小厮都少之又少,经常得见的便是侍女如月,萧君默走到院子里头,正巧遇上从里头出来的柳御医,“柳御医,澜……苏将军伤势如何?”
“不碍事,多养着些,过段日子便会痊愈。”柳温恭敬地回答,末了又补一句:“将军喝了药,已经歇下了,若是殿下要去探望,切记轻声一些。”
“本宫知晓的。”萧君默别了柳御医,迫不及待地推门进去,绕过几扇屏风,苏澜清的床映入他的眼帘。
萧君默突然止了脚步,不知该如何往前,脚下似有千斤重,令他几乎抬不动步子。苏澜清躺在床上,身着白色亵衣睡得安稳,清浅的呼吸声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他的确是重生了,他的澜清也再度归来!
迈动沉重的步子,萧君默缓步前行,如同走了一辈子那么久,才走到床边,他低头凝视着床上苏澜清安静的睡颜,眸中酸涩起来,仰起头动了动喉结,强忍着才没失态。
越是重逢之时,萧君默的心情越是无法平静,他在床边坐下,动了动手却又不知该做些甚么才好,他这才发现自己跟个傻子一样,想要真心对一个人好,却丝毫不知该怎么做。
萧君默小心翼翼地往床里靠了靠,手指碰到苏澜清露在外头微凉的掌心,他犹豫良久,
才缓缓握住他的手掌,将他小心翼翼地裹在自己的掌中。
上一世临死之际,他的手也是这般,冷得仿佛没有一丝温度,萧君默握着他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除却这个,他竟不知自己能为他做点甚么。
抚上床上人的脸颊,萧君默细细地抚过熟悉的每一处,从紧闭的眼睛,到挺秀的鼻梁,再到苍白柔软的双唇,萧君默记得上一世苏澜清死前,嘴唇干裂,面色惨白,*上已经受到了重创,末了心上还被他狠狠地插了一刀,流不出血,却痛不欲生。
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斥着萧君默的心,然眼睛却是酸涩的,萧君默哽咽,伸出的手随之颤抖着,隔了好久才,跃跃欲试地俯下丨身去轻轻抱住床上人微凉而瘦削的身子。
他的澜清,活生生的、会笑会哭的澜清,回来了……
“嗯……”苏澜清梦中感到有甚么人压在他的身上,惊醒过来,睁开眼便看到萧君默的脸,他霎时没了睡意,“你……”他怎么来了?
“澜清,你醒了?”萧君默从苏澜清身上起来,凝视他澄澈的眸子,太多的话想要对他说,一时之间竟然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定了定神,萧君默强迫自己露出一抹笑容,取来放置在手旁的几根人参,道:“这是我从宫里给你带来的,对身体有极大好处,你这人太不会照顾自己,我这便让如月去给你炖了,流了那么些血,必须好好补补身子。”说着,萧君默起身要唤府中侍女如月进来。
“等等。”苏澜清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又似触及了甚么不该碰的东西,猛地瑟缩回来,他忍着身上疼痛,撑着坐起来靠在床沿,看了萧君默许久,才哑声说:“人参何其珍贵,殿下还是自个儿留着罢,不必浪费在臣身上,臣过阵子便没事了。”语毕又撇过头去,神态疲惫,不愿见他一般。
萧君默奇怪,前世的苏澜清不是这般对他说话的,他给的人参也默默地收下了,分明是很熟悉的人,此刻却像隔了一道幽深的沟壑,怎么也跨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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