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死者浑身干瘪发乌,七窍流血,眼球突出表情狰狞,如枯柴般黑瘦的双手紧紧抓住一堆已经挣扎中撕碎的锦画,下半身却已经化为一滩脓血水……
每个从京都来水云裳的贵客,叶婉珍都是刻意留心的,这个客人当然也没有逃过她的眼睛。这客人上门时和正常人无异,是什么恶疾会让人突然像中了剧毒,被吸了精气似的可怕?
医者和仵作以及捕快等人匆匆赶到后,立刻下了结论说是恶疾所致,然后用白布一蒙就将尸体拉走了,杨捕头对绣坊里的人说这死者必须要烧掉,否则会染上病气!而且一再交待不允许往外乱传,唯恐流言引起民心不稳,最后他严肃的警告这些绣坊弟子,若是查出谁乱说话,定押下大牢严惩不殆!
杨捕头玄衣亮剑,有条不紊的指挥着领一众手下办案,潇洒而俊美的他自然引起诸多目光。叶婉珍从人群里站了出来,想和杨小迷打招呼,但杨小迷就像不认识似的,悠然骑着马一脸古井无波的和叶婉珍擦肩而过,连一眼都不曾看她!笑容僵在脸上的叶婉珍尴尬的只好将高高举起的手放下。
贞娘子受了惊讶,一连几天闭门不出,而水云裳的生意,只好由叶婉珍和一个师哥代为打理。
“师哥,这些天我有事要外出,绣坊的事你来打理两天可好?”
叶婉珍对迎面走来的一个年轻男子说话。只见这个男子个头不高,四肢墩实,而且浓眉大眼,一脸温和,见到叶婉珍未语脸先红,眼睛都不知道放哪里好,手脚也跟着慌乱起来。
听到她的话后,那位师哥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的连连点点头。
“那多谢师哥了,我要回家看望父母,绣坊你要多操点心,师父出来后别忘了给她炖静心汤喝。”
那位师哥又点点头,终于开口艰难地道:“叶……叶……师妹,孝……顺……好。”
叶婉珍甜甜地笑了,含羞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轻搓衣角道:“师哥总是夸我,这不是应该的嘛,而且听说温师哥也很孝敬父母,就连师父也常常夸奖温良谦恭的师哥,说我们水云裳德才兼备者属温奕温紫墨也。”
师哥温奕的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哪……哪里……”
这位师哥姓温名奕,字紫墨。是水云裳为数不多的几个男弟子之一。温奕本是京都临月人氏,父亲温询当年还在朝中任要职,只是后来朝变之中受到了牵连被削职谪贬,发配到青阳的鹰头山做苦力。
温奕的母亲受到打击后一病不起,很快就去世了,温奕含泪葬母,只身踏上来青阳镇寻父的旅程,到了青阳后,终于打听那些囚犯全都在鹰头山矿上做苦力挖碳石,于是他又爬上重重的荒漠寻父。
在他千辛万苦到达目的地后,看守囚犯的巡检司军士查了查花名册后告诉他一个他最坏的消息。温询因为在牢中受了伤,加上路途劳累,到了青阳后又受不了这里的气候,一天活都没有干就去世了,坟头就在那一片沙砾之中。
看着军士指给他的方向,温奕痛哭失声。
温奕哭完就决定将父亲的尸骨取走,要和他母亲合葬在一起,结果他挖了那个坟头后,里面却空空如也。那军士不好意思地向他解释,说这里的动物很多,由于没有合适的棺木,尸身都是直接埋入土里薄葬,也许被动物拉走了……
温奕眼前一黑,一头栽下晕倒了。等他醒来时,就下了决心。他不能走,他要留在这里寻找父亲的尸骨,于是他找到了贞娘子。
温奕和其它师兄妹不同,他是完全靠关系进来的,因为贞娘子当年和父亲温询是故交,虽然谁也不知道倒底故交到什么程度,总之,贞娘子很看重温奕,不仅直接收他为徒,而且还列为首席弟子,水云裳绣坊一切大小事物他都参与打理,尽管他是个结巴。
其实心眼灵俐的叶婉珍一看就知道,这个温奕其实就是被贞娘子当儿子养了!
这点叶婉珍就比不上了,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庄户人家的子女,经过贞娘子层层考验才收为弟子。叶婉珍很快就看清了现实,老老实实认了命。
不怕有关系,只怕有关系的人比你更努力。那个温奕踏实能干,话又不多,手艺也学的很快,一开始有人多少有些介蒂,时间长了大家都很服气,对温奕的主管之位没有人于再提出异议。
无论从哪方面都竞争不过温奕的叶婉珍改变了方法,除了继续讨好贞娘子外立刻开始讨好温奕,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这个温奕就是将来的少掌柜,关系处的好总不会错。
虽然叶婉珍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但她不介意留点暧昧的空间可以好好利用。天下所有的男人,将再也不会入她叶婉珍的眼,她所做的一切,目标直指那个神秘黑衣人。
☆、六十七
司徒瑾沉默的坐在案边,屈起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案。晋伯知道他这个动作表示正在沉思,于是识相的给他倒了杯凉茶。
“钧之,先不急,喝些茶水败败火,你嘴角都起了水泡,要注意身体。”
司徒瑾端起茶盅,出神的想着什么,却一口水也没有喝进去。他的确上火的厉害,不仅嘴角起了泡,而且连牙齿,太阳穴和后脑勺都有些发疼。
司徒瑾脑子一直转个不停,螭国很可疑,可疑到他们将来肯定有大动作!乌雷很可疑,可疑到让人怀疑他们拥有了奇兵神器的精锐!虽然表面平静如常,但似乎一切都蠢蠢欲动的让人心神不安,但是具体的情况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司徒瑾叹了口气,若是能从螭国获取情报就好了,可惜,螭国那边并没有自己的人手打入内部,与之相反,青阳这边,倒是让人警觉……
司徒瑾和晋伯商议了多天,性子梗直的司徒瑾提议亲自去临月城面圣孝元帝赵灏,将边境隐患冒死上谏。但是晋伯立刻否定了,他的理由是,这螭国隐患并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只有小动作,没有大冲突,现在就连他们也只是在怀疑阶段,如果没有切实用力的证据不足于说服圣上,反而会被治成重罪,得不偿失!还有一点很重要,现在朝中阉党当道,权势遮天,如果没有巨额数字的银两打点,你一个无权无势的边陲小镇的不入流小官谁能看得上眼?这些贪财而又势利的阉奴定会拦着司徒瑾,连宫门都进不去!
司徒瑾又提议退一步,去绵州府找巡抚或通判,或直接去离青阳最近的军事要塞找驻守将领。但是晋伯又否定了,那绵州府周边的要塞驻守军全部听从巡抚大人吕延玉的命令,而那个吕延玉是出了名的人精,他只所以能从普通的武官升二品巡抚,并被圣上赐于爵位称号,就是因为他指挥手下做战时只击败不全歼,这样可以娄报战功,从而获得上锋的嘉奖和青睐。
有这样手段的人,比曹达更难对付,就算十个司徒瑾也不够吕延玉耍着玩的!只有趋利避害,敬而远之!
那怎么办?司徒瑾寝食难安。仅靠巡检司这百十号人根本守不住边境,当年太-祖打天下时曾和螭国交手,对方可是出了整整几十万人马,双方一口气追打了二百多里路!战火经过之处烽火连天,寸草不生!若是螭国全力大军压境,那司徒瑾无计可施!现在只所以两国能相安无事,司徒瑾只能归功于天时地利,因为恶劣的环境所限,那螭国浩荡的大军不便翻越鹰头山!
即使如此,司徒瑾还是去找了曹达,提出要曹达支援财物,巡检司要制战车火器,盖营房校场,招兵役急训。曹达倒是像专门在等他这句话,不仅满口答应,而且承诺银子要多少给多少。但是他却提出了一个苛刻的条件,曹达想让他们曹家旗下的民团和打手进入军团,并且让他的六弟做军团的副官!
司徒瑾不由得一声冷笑,二话没说立刻拂袖离去。
曹家民团打手?一群不学无术小混混!杀了他们都嫌脏了自己的刀!让曹六当副官?简直扯淡!曹六不仅不会服从管教,还会和他们曹家军自成一派,造成军心不稳!
由于和曹达谈崩了,司徒瑾心情不是太好。而晋伯看着司徒瑾的脸色也很无奈,他和朝歌,还有司徒瑾本是三足立鼎之势,在巡检司内各有分工,各项事宜均处理的井井有条。但是现在,朝歌去了农场,他又经常和司徒瑾轮值带队巡山,署衙内偶尔会造成顾此失彼的情况。
晋伯既是司徒瑾朋友,也是上下级关系,有些时候,在严肃的军事政治舞台上,即使上级做了冲动的事,下级也不好逾越直言,只有婉转提醒。比如司徒瑾见曹达这件事,如果晋伯在身边注意暗示,定不会出现闹僵冷场的情况。而是使出“缓”字决,先向曹达提出回去考虑。
晋伯的建议则是让司徒瑾答应曹达的条件,当然,具体的事情可以迂回处理,到时候给那曹六权利架空,曹家军只当步兵上战场打头阵,当肉盾使不就完了!反正刀枪无眼,死人是常事,连曹达也无可奈何。
唉,这司徒瑾,军事上专业,政治上糊涂啊!
司徒瑾终于在喝了杯凉茶后,开口道:“我们实在太需要银子,农场建的也太慢!而且那天晶石作坊回钱更慢,听说杨小迷又准备在绵州府和临月城建商铺,前期铺垫花费的太多,实在有些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