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剪秋沉默了一会儿道:“怪不得,我说自己运气很好,所有能干的囚犯都跑到我这儿来了。”
他没有司徒瑾的领军之能,也没有齐王的拢络人心之术,他有的只是一腔热血和真诚,可是这些东西,在此时却苍白无力。
“没错,像你这样的农场,在青鸾各地足足有十几家,而青阳只是其中之一。你农场生产种植什么,其它的农场同样在生产。而且你农场的收入,每月都有三成都交给了齐王,若是不信,你可以亲自去查老水的帐。所以,你只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叶剪秋咬了一下嘴唇道:“明天过来交接农场,我要收拾行装和收尾工作。”
“很好。”
乔玉英满意的点头,她身边的一个女校尉立刻上前给搀扶起她,并拍去身上的尘土,小心翼翼的扶她上了马背。
☆、一百二十四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叶剪秋拿着一个铜制的烟灰缸慢慢敲打着桌子,那不紧不慢的敲打声,如同战鼓击打着每一个人紧绷的心脏。
只听得外面雷声隆隆,偶尔一个刺眼的闪电将帐篷内瞬间照亮,众人的脸映成恶鬼般的煞白。狂风呜呜怪叫着席卷农场,野兽般肆虐的狂风还夹杂着尖厉的哨音,帐篷顶上洒落的狂沙如同瓢泼大雨发出“哗哗”声,似乎这一切都预示着一场暴风骤雨就要来临。
除了叶剪秋外,会议室内每个人的神情都很紧张,他们脸色苍白的不时地往帐门外张望,所有的人都在忐忑不安。
大家好好的正在开会,突然间平地起了大风,整个青阳镇乌云压境,白天成了黑夜。农场中的座座帐篷如同大海中的飘浮的小船,被狂风吹的东摇西晃。
天气变得如此反常,也不知是福是祸。老木闭眼暗念着阿弥陀佛,老水则掏出一串念珠在无声的祈祷。
——这是叶剪秋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遇到这么恶劣的天气。
“去把帐门和窗户关上。”
“是!”
小通讯员立刻跑上前,迎着大风将帐门死死关上,还拉了把沉重的椅子将门抵住,当几扇小窗户关上后,帐篷内立刻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只听得“啪啪”几声,有人点亮了桌上的几根蜡烛。狂躁的风雷声终于隔绝在了帐外,室内安静了很多。
“继续开会。”
“是!”
叶剪秋清了清嗓子道:“我们刚才说到军团家属的问题。那军团的家属们非常值得表扬,曹家高价收购棉花和棉籽,家属们没有一个出售。这说明军团的纪律很严明,严明到让我们肃然起敬。正是她们知道自己和农场有着手足般的情谊,才有一种以军团为家的信念。所以,在将来的织布作坊的人员安排上,首先以军团家属和子弟为主。”
“是!”劳资科的负责人点头。
小温仍低头不停的记录,而叶剪秋却不在动笔,这是他最后一次开会。
“还有那些农场为数不多的几棵珍品果树,一定要精心保护好,它们的枝条和种子将会做为母本,会繁育更多的果林,也是我们农场的金牌商品。”
叶剪秋的声音很低沉,语速很慢,他在最后给农场的工作做打算。
“其实每天开会的精神大家也都明白,就是走坚持改革创新的路子。革除旧弊就要具备与旧事物斗争的勇气;开创未来就要有勇于探索的精神。”
这句话虽然表面上在说农场的发展,但有些人能听明白其实意有所指,所有人都在沉默。
最后叶剪秋点了根香烟,往身后的椅子上一靠道:“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不管我身在何方,红星希望农场的精神永远存在。”
“是……”
众人低声附和。
“好了,散会。”
叶剪秋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老水走上向,将一个帐本交给他:“叶管事,你查一下帐。”
“不必了。”
叶剪秋没有理会,只是低头往自己包里装东西。
“叶管事,老水我不才,用了你说的阿拉伯数字来记帐,虽然有些不顺手,但是挺省纸张,你查看一下数字的用法对不对。”
“嗯。”
老木又走上前,将一个酒坛子重重放在桌上道:“叶管事,这是我们新制的烈酒,喝了定能睡个好觉。”
“多谢。”
“没啥!我老木要去巡逻了,刚才听到马匹的惊叫,可能被雷声惊到了。”
“去吧!多带几个兄弟。”
“是!”
众人纷纷离开后,空荡荡的会议室内只留下曹五和叶婉珍。只见两人相视一眼后,异口同声地道:“我们跟你走。”
叶剪秋停下手中的动作,不禁摇头苦笑。大浪淘沙!没想到最后留下来的竟是他最意想不到的两个人。
他坐下来没有说话,只是翻开了帐本,只见里面夹了一叠银票,叶剪秋数了数,足足三千两……这个老水!
曹五看叶剪秋不接话茬,他加重语气再次重申道:“小厨子,我和婉珍早就商量好了,我们一直会跟着你。”
“对,大哥,就让我和五哥跟着吧,五哥他是个好人,我也……会是个好人的……”
叶婉珍说完,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曹五猛点头:“没错,婉珍这段时间表现非常好,还给静石伯伯拆洗尿褥子呢!这丫头不怕苦不怕累,也不见她骗人更不偷东西,我觉得这丫头是个能成龙,也能成虫的人物!”
听到曹五如此特别的赞扬,叶婉珍哭笑不得。
叶剪秋终于发了话:“曹五,你还是回家去吧。明天将何去何从,我也未知,前途未卜啊!”
曹五晃着大脑袋开心的笑:“小厨子,我曹五活这么大,就数跟着你这段日子最有意思了!不怕你笑话,我老五能开怀大笑也能深夜痛哭,不仅长了很多见识,也结交了不少朋友,以后我们虽然不在农场,但说不定更有趣的事情发生!就让我跟着你吧,我想见识更精彩的大千世界!”
叶剪秋也笑了,觉得自己像拐卖儿童的人贩子似的。他想了想道:“只要你那老娘不杀了我,随你。”
曹五高兴地道:“娘说了,这辈子她都不会再管我,让我怎么高兴怎么活!婉珍,走!替五哥收拾行李!”
“嗯。”
看着曹五和叶婉珍开开心心的离开,叶剪秋挠头,这个家越来越大了,静石夫妇,叶婉珍和曹五,再加上他足足五口人!五张嘴等着吃饭呢!看来下一步要考虑去个富饶美丽的海岛开个小饭馆,最起码自己想吃什么做什么,逍遥自在似神仙!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当叶剪秋抱着酒坛子回到自己帐篷后,一推门,只见室内灯火明亮,温暖如春。李氏已给为他燃起了铜炉,并且在桌上给他摆好了饭菜。
“小秋,婶子给你炖了竹丝鸡,里面加了安神的黄精龙眼肉,快来喝。”
“好。”
叶剪秋换了拖鞋就将帐门紧紧关上,他来到桌前将酒坛子放下,看着桌上精致的菜肴,满意的舒了口气。真好,有慈母般的李氏在身边,满屋都是浓浓的母爱。
李氏坐在桌前拿起一个大鞋底子开始一针一线的纳了起来,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叶剪秋手里的汤碗。
看着叶剪秋乖乖地拿起小勺终于开始喝汤后,李氏轻声劝道:“小秋啊,今晚就别喝酒了,婶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风沙,我担心帐篷刮倒后你来不及跑。”
叶剪秋笑道:“婶子,你不知道,我其实最喜欢在这种天气睡觉了,我会睡得特别香甜。”
李婶感到好笑:“你这孩子,竟然还有这个习惯。要是在你睡觉的时候青阳真的下起了罕见的大雨,那你可就看不着了。”
“没关系,既然会下第一次雨,那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不急,能好好睡上一觉最重要。”
“那好,你吃完就去睡,被窝里婶子还给你灌好了一个汤婆子,这会儿正暖和着呢!那婶子先出去了,你静石伯伯早就闹着要起来看看外面的大风。”
叶剪秋惊讶:“静石伯伯真是个老顽童啊,看来他有灵感了,说不定会写很多诗词呢!”
李氏打趣:“呵,手抖的像筛糠子似的,他上次给婶子我画的像就似那黑脸钟馗!”
“哈哈,静石伯伯是抽象派嘛,婶子,别让伯伯走太远,外面风很大,穿的厚些。”
李氏听不懂叶剪秋嘴里不时蹦出的新词,只好道:“那婶子先走了,可别喝多了。”
“嗯。”
看着李氏出门,叶剪秋拍开了酒坛子趴在上面深深嗅了一口,真不错,一股浓浓的酒香扑鼻而来!
现在的叶剪秋酒量渐长,也慢慢的学会了品酒。
叶剪秋小心翼翼地倒了一大碗酒后,端起来一口气喝光,肚子立刻像火一样燃烧起来!
头昏眼花的他又倒了第二碗酒,开始细品浅酌。这酒真不错,才喝了第一碗,就感觉浑身就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堆里。叶剪秋怀疑,这酒里好像被老木这个坏家伙掺了什么东西。
当他一连喝了三大碗后,眯着眼睛吐了口长长的酒气——感觉来了!怪不得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百家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