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淳见势不妙,他立刻遁走。赵灏紧追不舍,在空中喷火欲擒,结果他们双双来到鹰头山。
一百多年前的一幕又出现了。
赵淳已被赵灏烧的凤羽全无,已无力招架,躺在地上缩成一团双爪朝天。
可惜,当快要抓住赵淳之时,赵灏的体力不支,跌落在地化为了人形。
谁也没想到,那个死去的太子赵渊,在暗地里对他动了手脚,他体内隐藏的剧毒,终于在这个关键开始发作了。
赵灏其实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狂暴的脾气是心性的恶魔,于是为了修身养性,每天练字静心。可惜,墨汁里被人加了无色无味侵蚀肺腑的毒-药,虽然药量极其微小,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人不知鬼不觉的将他的体质慢慢损伤。
历史总是发生戏剧性的一幕。
☆、九十七
“那后来呢?赵鸣岐你是怎么逃的,又是如何到了螭国?”
鸣岐虽然和朝歌讲的故事稍有些出入,但是对方毕竟是亲历者,可信度更高。所以,叶剪秋满脸兴奋,双眼亮晶晶的。
赵淳苦笑,旁人只看个热闹,而自己这局中人方知其中辛酸。
“后来,我就被螭国人救走了,赵灏急着回去登基,就这样分开了。”
“原来如此。”
——其实后来的事情,是见证人心的时刻。
为了保存体力,赵灏指挥随后赶来的大将军吕延玉,命令他务必将赵淳找到并杀死,提着人头来见!
吕延玉立刻听命。
看到大批人马护送元气大伤的赵灏走远后,吕延玉立刻变了脸,将寻找赵淳的任务随手就派人去通知曹达,自己却转身离开了。
人人都有一个帝王梦,更别提拥强大的兵权,手下数百万大军的吕延玉呢?
按照历任帝王寿命都不长的“惯例”,吕延玉也在伺机染指江山,他要回去布兵马。
吕延玉很不甘心,他可是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为何只能屈膝臣下!他不服!
如果赵家和他一样站在凡人的起跑线上,那他吕延玉绝对不让分毫!
正在温柔乡里睡觉的曹达莫明奇妙的被派了个任务,接到指令后,他有些气恼,连大门都没有出,又将这个任务派人交给了杨小迷。
就算他抓住了一个逃跑的皇子,最后的功劳还是吕将军一人独占,他曹达什么屁事也没有,还是洗洗睡吧!
只有可怜的杨小迷在鹰头山找了很久,当他快要放弃时,万丈金光从地下传出,一只火红的凤凰鸣叫着从火焰中飞了出来!
当它优雅地遨游天际,挥动双翅时,鹰头山就卷起狂风,凤鸣时,火焰四处点燃,狂沙夹杂着雷鸣,天地变了颜色!
杨小迷惊呆了,他静观其变,终于等到对方凤身平静下来后,立刻将其悄悄送到了螭国。
当然,所有知情者还是杀杀杀!
——神仙斗法,小鬼倒霉。
杨小迷将赵淳送到螭国后,他并没有告知曹达或是上报朝廷,而是第一时间亲自快马去通知了吕延玉。
吕延玉得知这个消息后大惊,立刻跟随杨小迷一路狂奔快马而来,当他见到天空中凤羽遨翔,骄焰四射的赵淳后,立刻俯身下拜,愿归降臣服。
吕延玉很识实务,他是第一次见到露出真身的皇族,眼前这个新主看起来很强悍,他服了。
——强者只服更强者。
而杨小迷目的更明显,只有吕延玉和赵淳联手,青鸾才会真正的风起云涌。当青鸾境内大乱之时,他们的螭国才有可能趁虚而入。
这一切,赵淳都看在眼里,他们之所以对自己臣服,只不过忌惮他是一个拥有强大异能的皇族。
——乱世中,背叛和兵变是常事,强者才是王。
故事终于结束了,洞内-射进来第一缕清晨的阳光。
相对坐了一夜的两人,一个沉默不语,一个唏嘘不止。
叶剪秋连连摇头道:“先皇为什么要杀了那些皇子?天上若是百凤齐鸣,是多么壮观的景像。”
“你只看到美好的一面。如果天上真有百凤,青鸾会被烧成焦炭,人间变成炼狱。”
“江山如画般壮丽,引无数英豪折腰,可是我为什么独爱清晨的朝阳和黄昏的宁静?”
叶剪秋一直是个安静的人,不大悲也不爱大喜,别人喧闹时他只爱微笑。他欣赏赵淳这样的人,也愿意倾听和思考,但是他有他的大世界,而自己有自己的小生活,好像两个人并不在一条轨道上。
赵淳看了一眼对面的人。
叶剪秋正歪着脑袋托着腮静静的看着他,由于穿着有些不合体的宽大衣袍,领口有些松散,露出修长的脖颈,肥大的袖子折叠到肘处,露出一截玉般光洁的手臂,托着脸的那只手,纤长细嫩,柔软无骨,就连桌上的玉杯也被对比的生生冷硬了几分。
头发随便用一根发带拢起,干净的脸颊前垂落几缕黑发,尤其是那双清澈的眼睛,天真而单纯,好像永远饱含希望,永远期待明天,仿佛明天对他从来没有过恶意。
所谓相由心生。对面这张脸年轻而有生机,好像未经风霜,再枯燥的生活也能让他过得蓬勃热闹,一张脸自带三分春-色。
怪不得,司徒瑾会动心……
赵淳垂下眼眸道:“没有人不喜欢朝露和夕阳,只有身处安全的环境才会心情享受自然美景。”
“赵灏还会杀你么?”
赵淳摇摇头道:“吾不知。”
他和赵灏,相逢可拼酒,转脸就拔刀,并肩而立的两个人,是对方唯一的对手。当初恨不得要对方死的想法,却慢慢的都冷静了下来。
兄弟间兵戈相见,生死之争,归根结底还是家务事。只有江山稳固,才是头等大事。
他不能死,赵灏也不能死。
赵姓皇族的异族者,真的不多了……
他们还是太年轻,太过相信自己的能力,只顾夺位不考虑后果,将家国大事抛之脑后。
而今,当初赵淳在朝中内外装下的一颗颗棋子,现在成了反噬江山的一颗颗毒-药,甚至有人将火器配方悄悄卖给了螭国。
赵灏好像也意识到这一点,已经着手成立丽景门,正在清理门户,并暂时放弃了对赵淳的追杀。
虽然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起,但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怕已经晚了。
边境螭国,各地藩王和皇子,世家和巨富,吕延玉,就连一个小小的曹达也有了反意……
呵呵,一个流亡的皇族,一个病体缠身的皇族,难道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就等着他们落下梧桐,焚树烹鸟么……
鸣岐眼中一阵苍凉,金眸黯淡,嗓音更加嘶哑。
“叶剪秋,我带你去临月。”
“好的。”
看着叶剪秋收拾行装,赵淳转身出了洞府。
他漫步来到露台上,黑色皮靴踩得积雪咯吱咯吱作响,在对面那银色巍巍的雪山映衬下,他红发飞舞,黑衣翩翩,金眸闪闪,如同一幅色彩对比最强烈的油画。
寒风掠过他高大而单薄的背影,似乎他的毅力,希望和坚守就像他落寞的神情一样,有些单薄和飘摇。
高处不胜寒。
雪山脚下,能远远的看到螭国的城镇,有些房屋随着山脚逶迤而下,一直延伸到城镇边缘。城镇像一个巨人横卧在海岸线上,呈头圆脚尖状,远处湛蓝的海面上,有两块绿色的斑点,从高处望下去很平坦,如同两片巨大的树叶,那是两块碧绿富饶的小岛……
抬头望天,太阳的光线在天空中勾勒出一条古怪而又迷人的曲线,光线下的山峰有圆有尖,有的呈钩形,雪山顶被阳光照射的无比圣洁耀眼,使人不能直视……
螭国虽然很美——但这不是他的家。
青鸾国的皇族从小就受“天下观”的影响,喜欢传统的“安土重迁”,皇族们只需要四夷上贡称臣,接受天子的统治,从不主动占领和管理其它附属国的土地。
而螭国,却有种蠢蠢欲动的“无边界观”,无论打到哪里,哪里就是家,这很危险。
他深吸一口清凉的空气,心里暗下了决心。
皇帝是圣君也是阎王,皇帝是最幸福的人,也是最悲哀的人,所以,皇位对他来说,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命运这种东西好像不需要太多解释,该是他的,躲也躲不过,不该是他的,怎么也得不到,因为命运是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
很多时候,你别无选择,只有万不得已闷头走一条路,最后也许会寒冰万尺,也许会无限春光……
但是皇家光环和血统的号召,仍是最有利的武器,普通民众仍会死心踏地跟随,他们对赵氏皇族仍有无尚的崇拜和相信。
青鸾的百姓们和大臣们并不一心,虽然他们饱受饥寒,生活充满困苦,但他们只会认为是奸臣所为,会一直将赵家皇族列为神明,哪怕皇族只有一位女性公主后裔,也会奉为女皇……
——拥有神农之手的叶剪秋,用处实在太大了。
对自己而言,无论对方是否能幻化出登天神树或是钻地仙藤,他都不能再离开。
而对于青鸾,终将避免不了一场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