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第一回听见,”沈淮起身,执起季萧的手,带着他往外走,“你如今的身子不比从前,这呼噜是你还是肚子里的那个,说不准。”
沈淮这样说,又让季萧释怀不少。他抚了抚自己的小腹,抿唇笑,“兴许是的。”
今春一行丫头跟在他们身后往外走,待经过方才那歌伶时,今春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做了赏钱。
豆花不难找,让做豆腐的人家提早上工便是了。
季萧就着一碗酸辣的豆花连着还吃了一只肉包子,沈淮大喜,让人将那做豆腐的做包子的都弄到平王府的厨房里,候着季萧什么时候想吃便好随时给他做。
等他们转回到平王府,月亮已经快升到天空正当中,明明亮亮的将一方大地照的清透一片。
阿元已经睡下,给八角抱回了他自己的屋里。此时见季萧回来,连忙快步跟着进了主屋,又站在外间等里头传唤。
好在等到主屋的烛光暗下去,也没有用到她的地方,八角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回到阿元的屋里,在外间浅浅的睡到了天明。
阿元早上起得早,自己让八角给他换上了练功服,又一溜烟的跑去主屋里头,踮着脚尖趴在床沿看帐子里睡着的季萧。
沈淮伸手将他抱起来亲了一口,低声道,“别吵着阿萧睡觉。”
阿元顺势环住沈淮的脖颈,也并不嫌是谁抱着,只抬头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道,“走,走。”
练武场一圈回来,阿元也跟着流了些汗水,一回到主院却还嫌不够,撒欢似的与小黑一起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沈淮去房里看了季萧,见他还睡得深沉,便没有叫醒他,只让厨房里的人候着,随时等他醒了将早饭送过去,自己则去了外院处理公务。
阿元没了两个父亲的约束,也不愿意规规矩矩的坐在桌前吃饭。他一手拿着一只白面包子送进嘴里,一手又将另一个递给小黑。小黑乖乖的陪着阿元蹲在地上,两个崽子都哼哧哼哧吃的有劲儿。
八角站在一边,手上端着碗小粥,只要阿元抬头,她便凑过去喂他一口,反复一阵便见了底。
阿元摸摸自己的肚子,又摸摸小黑的肚子,正觉得满足要站起来,就听远远的又是一阵尖锐的哭声,听得他头皮都一下炸了起来。阿元连忙要站起来,却不想脚下一滑,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八角此时去了厨房,一旁的小丫头扶也不敢去扶,只得干着急。阿元却混不在意,双手撑着地面站起来,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屁股,脚步飞快的往哭声处跑。
三等丫头的房门紧紧关着,哭声就从里头传出来。
阿元的脚步停在门前,而后伸手用力推了推,没推动。
“开!”他回头看着跟过来的小丫头,朗声指示。
小丫头不敢怠慢,赶紧小步上前一把将房门推开。阿元费力的跨过门槛,进了房里。
还是昨天的那个小姑娘,此时正迷迷茫茫的坐在床上,哭的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她乍然一见房门打开,阿元身后又跟着一群丫头,俱是陌生面孔,一时之间更怕,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仿佛下一刻就要抽死过去。
阿元觉得疑惑,快步跑过去扶着床沿,仰头劝她,“不哭。”
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呢?阿元想起自己两次见到这小女娃她均是哭着,实在有些不懂到底有什么事情值得这样反复哭的了。
小女娃怕的往后缩,哭的人怕她下一刻就要晕死过去。
阿元见自己开口劝也没有用,也有些泄气,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只木头雕刻的小飞鸟,递了过去,“给,给。”
这声音惊动的不是阿元一人,儿茶紧着从主屋里跑出来,一路奔到了这处房门口,又急又恼,“怎么回事,日日都这样吵闹?”
八角此刻已经将那小女娃抱在怀里哄,见了儿茶发怒,也跟着很无奈,“这怎么哄也还是哭……”
说话间小女娃的娘从厨房匆匆赶过来,见状连连告罪,走近了一把抓过小女娃,脸上带着泪,伸手啪啪的在小女娃的屁股上打了好几下,又一把将她的脑袋闷进自己怀里不让小女娃的哭声传出去。
阿元在一边看得面庞呆滞,不知如何反应。
那屁股打的闷声作响,不由让他想起自己给父亲打屁股的时候。
“这怎么好还在内院住着?”儿茶皱着眉头,“谁安排的?”
一旁有个小丫头犹犹豫豫的站出来,“如今厨房里的人手多,又要防着夫人胃口来,便都住的近些候着……”
“你带着孩子换到外院去住,莫要将个恩典变成祸事。”儿茶对那厨娘吩咐。
厨娘连忙点头,又要带着小女娃跪下谢,给儿茶拦住了,只道,“谢我做什么,要谢要是谢夫人宽和,”她顿了顿,道,“只不过夫人那里你也去不得,将这点心思放在心里头便是了。”
原按着道理说,这厨娘怎么也不好将孩子带进府里头,然而她厨艺的确好,又是一个女人独身带着孩子,中间去禀了季萧,他便也应了下来,却不想现在麻烦的很。
儿茶止了小女娃的哭声,正回主屋,却发现季萧已经在丁香的侍候下穿好了鞋袜。
丁香见了儿茶,也显得有些愁,“怎么这样麻烦,日日都哭?”
儿茶面露无奈,“已经让到外院住着,省的在这里让人心烦,”她又去看季萧的脸色,“爷昨天睡得可好。”
季萧见他们面色忧虑,跟着笑了,“没什么,反正也是要醒的时候了。”
“王爷前脚才出去,也是运气了他们。”儿茶带着些抱怨,“若不是这些天她做的菜实在合您的口味,刚才我定要让人将她们赶出去才是,只盼着后面没有波折吧。”
这样的话说不得,盼着没有波折,波折便转眼而至。
沈淮公务繁忙,头一回没回来与季萧一起用饭。季萧陪着阿元吃饭,见他吃的满脸都是米粒,笑着伸手给他拨了,外头匆匆便来了个侍卫,跪倒在地上禀报道,“夫人,外头有人闹着不走,说是要见您院子里的一个厨娘,此时带着十数个人堵在坐在外头,软硬不吃。”
季萧讶异的很,“一个厨娘?”
侍卫低着头,“说是他的妻子,闹了脾气带着女儿离开了家里,如今是来寻回她的。”
这家长里短的琐事,闹起来时最麻烦的。道理说不清,各人有个人的讲法。
“将人带进来,让其他人留在外面等着,”季萧想了想,又转头吩咐儿茶,“让那厨娘过来将事情说个清楚。”
儿茶领命下去,没一会儿众人便在院子里聚齐了。
第76章 下雨
给领进门里的男人身形中等,穿着短衫,浓眉大眼。他一进院子便来回张望,寻找着厨娘与那小姑娘的身影。
庆云低声警告,“别乱瞧,紧着你自己的眼睛。”
男子给他阴冷的语气吓了一跳,又见边上站着的侍卫眉目不善,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没一会儿的功夫,厨娘也苍白着脸色抱着小女娃从门里进来,一看见院子里的男人,小女娃倒是睁大眼睛叫了一声爹,厨娘却是通身都跟着抖了起来。
儿茶站在门口,等瞧见人都到齐了,便折返回屋里,停在季萧面前,“爷,人来了。”
季萧点点头,又低下头去看阿元。他的小嘴鼓着正吃肉,白软的面颊上沾着两三粒米饭随着阿元脸上的肉动来动去。季萧放下手里的筷子,指尖在阿元的脸上拨弄几下,将那米饭粒给摘了,后对一边的八角道,“你过来看着阿元吃饭。”
八角连忙应了,小步快走到阿元面前,阿元歪着头看季萧走出了门去。
院子里此时已经传来了女人的低泣声。
今春打头走出去,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往下看,斥责了一句,“哭哭啼啼的像是个什么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平王府亏欠了你什么。”
她的语气冰冷,让下头的人立时不敢多动,声音也霎时像是被掐在了嗓子眼里,只脸上要哭不哭的还挂着泪珠子。
事情说起来也简单,由那男子主动开口说明。
“小的与春杏是夫妻,阿沁是我们女儿,家在河定城,依着春杏的手艺开了一家小饭馆,日子过得还算顺畅,去年我纳了个妾室,前月生了个儿子,春杏因此不高兴,带着阿沁跑了出来,小的这回是特意来寻她回去,望,爷您行行好,让我们一家团圆。”
男子说着跪下去,重重的磕了个头。
那个名叫阿沁的小姑娘在厨娘的怀里挣扎扭动,显是想要去自己父亲那里。
厨娘心里酸涩,咬咬牙也跟着磕头对季萧道,“爷,我与他十六岁成亲,如今已经有八年了,除了阿沁,还给他生了一个七岁的儿子,平日里小饭馆是我一个人撑着,这都没什么,然而他却和家里一个服侍的小丫头睡到一起还生了孩子,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男子一听这话,急了,道,“我和阿兰的事情能与我和你一样吗,她就是个小老婆,到了都是个小老婆,生了儿子,”他顿了顿,心里觉着说到这里自己也顿时像了个大人物,“那孩子也是个庶子,咱们的浩哥儿才是往后要继承家业的,你怕什么?回家我还要让她服侍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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