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此时已经哭得抽抽,在季萧怀里一颤一颤的。季萧也无他法,只道了谢将碗给接了过来。
“爷可实在别这样客气,”今春半垂着头道,“您这般是折煞奴婢了。”
“晋和是你的主子,我不算是,”季萧很有些不自在,“你以后叫我季老板便成了。”
阿元站在地下,见季萧不喂,自个儿双手扒拉着那只小碗衔着碗沿呼噜呼噜便下去两口粥。
“这怎么成?”沈淮的声音由远及近,他从外头进院,面上还带着笑。
季萧见了他,方才顺理成章要往下说的话便梗在了喉头。
沈淮走到他身边,眸光明灿,他弯腰与坐在矮凳上的季萧视线齐平,笑问道,“一早上不见,阿萧做了什么?”
他的目光专注,语气关心,让季萧感觉到一股不合时宜的甜意。
他低头给阿元划了一口粥,抿唇笑了,“与今春出去买了菜,”
两人这样的对话像是寻常过日子的夫妻……季萧觉得自己不害臊,又忍不住这样想,面颊上便有些飘红。
近来的阿萧越发不禁逗了。
沈淮直起身看着季萧粉扑扑的脸颊,耳边听着自己儿子呼噜呼噜喝粥的声音,不由得跟着食指大动,恨不得低头在季萧的脸颊上咬上一口。
“今天晋和怎么回来的这般早?”季萧抬手擦了擦阿元脸上的泪痕,说话间也觉得早前阿元大哭的时候有几分好笑,忍不住便与沈淮说了这件事,又道,“阿元近来傻乎乎的。”
沈淮听完季萧的描述,也不免朗声大笑。他半蹲下来,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衣袍拖拽到了地上,反而伸手摸了摸阿元脑袋上软软的头发道,“你这小馋虫,毛病竟一天比一天厉害了。”
阿元鼓着嘴巴含着粥,也不知沈淮说的是什么,天大地大肚皮最大,他将脑袋埋进粥碗里头,才不去管大人们说的。
“今日没什么事情,下午也不用走的。”沈淮站起来松了松自己的衣扣,状似不经意,“这身衣服怪不舒服的。”
他这么一说,今春便在一边恰到好处的接道,“您瞧瞧我,手竟这样乌漆嘛黑的,厨房也一时走不开,季老板,您替我帮爷换一身便服吧?”
今春这样说,季萧也不好拒绝,他放下粥碗,让阿元自己蹲着吃,“没事,我来吧。”
要不怎么说都是宫里出来的老人精呢!这一个个的察言观色说话办事,无一处不妥贴的。沈淮领着媳妇儿回房给自己换衣服,心里美的要飘上了天。
阿元蹲在原地,只管捧着粥碗,浑然忘我。
屋里,沈淮伸手解了自己的两个衣扣,正要往上解时,他动作一停,盯着季萧背对着他的身影刻意道,“哎,我这衣扣怎么解不开?”
季萧抱着一套沈淮的便服回身,连忙将衣裳放到一边,转而走向沈淮道,“我帮你。”
沈淮要的就是这一出,他站的笔直,等着季萧踮起脚尖来够他的衣扣。
他比季萧高出大半个脑袋,两人之间差着一截。季萧捏住沈淮的衣领,脚尖颤着有些为难,“晋和,你,你将头往下低一些吧?”
“这样?”沈淮依言猛一垂头,原只想凑近了逗一逗季萧,却不想一盯住季萧那微启的唇瓣,他没停住竟碰了上去。
一片柔软的触感,季萧受到惊吓,双手一松,就要往后退去。
沈淮连忙半揽住他的腰,将他搂紧了扣在自己的怀里。
“晋、晋和,你松开我……”季萧的头给沈淮摁在怀里,闷闷的带上了哭腔。
第28章 啊,可爱
虽然沈淮这些天夜夜少不了趁着季萧睡着偷偷占人便宜,可是此时清醒着到底还是第一次。他一则自己也有些紧张,二则怕季萧因此生他的气,不再愿意理会自己。
伸手搂住他是下意识的举措,沈淮实在怕一松手季萧就转身跑了再不回来。
“我松手,你别跑,成不成?”他将季萧稍稍推开,低着头与他轻声打商量。
季萧此时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虽然平日里软绵绵的,可要真急了说不准也咬人。若是真只咬一口,沈淮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跑才是他怕的。
季萧十分艰涩的点了点头,然后察觉到自己腰上那铁圈一般的手臂慢慢的松了开来。
他的心扑通跳的飞快,像是要从胸腔里一跃而出。
“我不是故意的,”沈淮还怕季萧走,他转而飞快的拉住他的衣摆,又急急地想要查看他脸上的神色。
偏偏季萧紧紧地低着头,不愿意抬起来给他瞧。只不过随着他扭头的动作,须臾就有一颗水珠子甩到沈淮的手背上,凉的他心头一惊。他更是急了,抬手要给季萧抹眼泪,却又给季萧躲了过去。
“阿萧你别哭啊,我真不是故意的,”沈淮这才真是怕了,他抬手虚虚的搂住季萧,“你一流泪,我心里不知多难受。”
季萧的本意其实也不在哭上面,可不知为什么眼泪一来就收不住。沈淮不哄还好,一哄,他更就是委屈加上过意不去了。
“我并不是因为你哭的,”季萧垂着头低声道,“我也信晋和你不是故意的……”他只不过在有一瞬里恍惚将沈淮与曾经平王的样子想到了一处,可不过那一瞬以后,他就清醒过来,自己面前的是晋和,不是什么平王。
他既是有些怕,又是有些愧疚,怎么能将这么好的晋和和那平王比呢?
沈淮听了这话又觉得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他盯着季萧微微颤抖的肩膀,不无嫉妒的问,“那,那你是因为谁哭的,因为你媳妇儿吗?”
季萧哪里有什么媳妇儿,他口中的媳妇儿逃不过就是曾经的自己。这一点沈淮清楚明白,可他还是开口询问。
“恩……”季萧声音几不可闻,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虽然知道“阿元娘”的角色只不过是个虚幻到不能更虚幻的人物,但只要一想到众人眼中的这个人物绝不是自己时,沈淮难免有些吃味。
“有什么好为你媳妇儿哭的,她都不在了,”沈淮满口酸味,“你还能记着她一辈子啊。”
能和自己吃起醋来毫不含糊的,这天底下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这话阴差阳错,正好点在了季萧的心头。
平王那是两年前的一段过往,自己真的要将他一直放在心上记挂着吗?他的人生自阿元出生起就有了很大的不同,那些旧的往事的确该全都忘掉才是。
沈淮扶着季萧的肩膀往后退了一步,他为终于不再闪躲的季萧擦去眼泪,“你瞧你,多大的事儿呢,凭白流了这么些眼泪,刚才还和我说是阿元傻乎乎的。”
他的声音柔和,动作轻柔,把季萧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晋和亲了自己,他并不是很讨厌的。心底那隐隐的期待更是被这一个“不故意”的亲吻给搅的生根发芽起来。
只是晋和是个什么心思呢?季萧觉得自己一时捉摸不透。
两人沉默一会儿,各自带着心思散了。
中午,天空中忽然毫无征兆的淅淅沥沥下起雨。
季萧坐在屋内靠门处,原本借着外头的光线将没剩下多少针线的衣服继续做起来,却不想大风两阵刮过,一片乌云密密实实的压了过来。他皱了皱眉头,将凳子往里面移了移,又起身去点蜡烛。
今春与庆云均不见踪影,此时只阿元仰躺在季萧脚边的席子上,圆鼓鼓的肚皮卷着一张小薄被。他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梁柱,既不睡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见季萧起身,便跟着一咕噜翻身趴着,上半身像一只小龟似的仰着,抬高了声调糯糯的叫爹。
季萧端着烛台回来,见他这小狗腿的模样,笑了,“做什么,才吃完饭,难不成又饿了?”
阿元不答,只嘻嘻的笑看着他,开裆的布料露出两只白胖白胖的屁股蛋,一双水杏圆眼漂亮的紧,瞧着就让人心头宽敞。
季萧放下烛台,垂首摸了摸阿元的脑袋,“爹爹抱着你睡觉?”
阿元要的就是这个,此时连忙巴住季萧的手臂说好。自个儿又屁颠屁颠的从地上爬起来,利索的钻进季萧的怀里。歪着脑袋在季萧的臂弯里没一会儿便张着小嘴打起了呼噜。
季萧因阿元的体贴而心中渐感宽慰,手下飞针走线,将那衣服缝制完整。
另一边房里,今春垂首站在沈淮面前,事无巨细的将早上的所见所闻一字不落的复述了一遍。
沈淮原本一边看着公文一边漫不经心的听着黄瓜青菜多少钱一斤,可待听到陈江川拉着季萧的手说了那样一番话,他就坐不住了。
“拉了阿萧的手?”沈淮冷着脸问。
今春认真的点了点头,“手腕上一寸左右,拉了约十三息的光景。”
沈淮头皮一阵发炸,差点儿将扶手捏碎了,才将将忍住此时将陈江川揪过来千刀万剐的冲动。
“一个平日里无能力护住阿萧的人,此时倒像是为他作好心一般。”沈淮原因陈江川对季萧有几分照顾而心带感念,此时却是全只剩下厌恶。
上午的事情也将沈淮弄得有些心绪不宁,他拂袖起身,望着窗外绵绵雨丝,越发烦闷起来。
照着他原本的脾性,哪里会将陈江川放在眼里,别的不说,他碰了季萧的那只手少不了要剁成肉泥。可此时顾忌着季萧,沈淮又先不得不收了那份心思,强自按捺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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