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策又问:“那是不是另有一个寨子,也叫夷湘?”
禾列说:“也不是不可能,但大家的寨子年代都很久远了,一般不太会改名字,若是有重名的,我们应当听说过才对。或者那个重名的寨子,与我们这个离得特别远,所以大家都互不知晓对方。只是这样一来,你们要再找去那个寨子,就麻烦了。”
周光璟苦恼地看了眼楚策,楚策把手安抚地放到他头上,看着禾列道:“麻烦姑娘了。”低头对周光璟轻声说:“我们先回去从长计议。”同禾列告了辞,两人手牵手朝着之前禾列指的那条小道上走去。禾列怔怔地望着他们携手并行的背影,不知怎的,脸悄然红了起来。
“禾列!你在看什么呢!”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禾列转过身,身后是一个神采飞扬的少年,正是白日里同楚策擦肩而过的那个,他见禾列望着那条小道出神,不由得踮起脚尖瞪大了眼睛顺着她看的方向望去,“不会是在看哪个英俊的汉子吧?”
被他说中,禾列的脸愈发红了,恨恨地一拍他的背,娇嗔道:“别胡说!是两个来问路的中原公子。”顿了顿,忍不住双手捧住了脸,眼底星光璀璨,“不过,真的是好好看的两个人啊。”
“切切切!”少年不屑地吐了吐舌头,“再好看能比得上我吉安吗?”禾列毫不犹豫地送上一个鄙夷的眼神,“你吉安和人家比差得远了!就像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天上的云和地上的土之间的差距那么大!”
“云泥之别?”少年问,做出受伤的表情,“禾列你这么说可真伤我的心。”说着捂着心口,身子一歪朝禾列身上栽去。禾列眼疾手快连忙跳开,冲吉安做了个鬼脸。吉安毫不在意地又自己坐正,挠了挠头,说:“不过今天桑林阿爷也说有个中原人跟他问路来着,怎么你们都能见着,我就看不见呢?”
“你瞎呗!”禾列双手攀上一棵树,一用力就坐到了树干上,垂下双腿晃荡着,双眼望向那条小道,虽说早就看不见他们两个的身影了,但禾列想着想着,脸上还是露出了羞赧的微笑,“我方才跟他们说了好半天的话呢!”听她说这话,吉安的脸色瞬间有些难看起来,他结结巴巴地说:“禾列……你方才是在同……同那两个中原人说……说话?”禾列点点头,“嗯,怎么了?”
“可是,刚才你身边空无一人。”吉安眉头紧皱,眼神惶恐,似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囫囵地把话说出来,“我以为你脑子出了毛病,在……在自言自语……”
周光璟和楚策携手回了住处,又双双躺到了床上。周光璟打着滚翻进了床铺里面,长舒一口气,“还是躺着最舒服!”楚策就不像他那般悠闲自在了,脸色凝重,在床沿坐下,一言不发。周光璟看了他一眼,又滚到他背后,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把脸埋到他背上,闷闷地说:“阿策,别担心。”楚策没有回头,只伸手碰到了他的头,然后摸索着向下,揉了揉他的耳垂,声音略带沙哑,“我如何能不担心?”
周光璟似乎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其实江湖乱七八糟的消息那么多,自然是真假混杂的,梅松二老踪迹难寻,鲜少听到有关他们的传言,难保关于销骨掌的事不是哪个好事之徒编纂出来唬人的。你看我,受伤也有一段时间了,还不是活蹦乱跳的。”
“但是梅松二老手下,也确实从无活口。”楚策的脸色并没有因为他的安慰而好看多少,捏着他耳垂的手顿了顿,松开,转身紧紧地抱住了周光璟,“我不想你有一丝一毫受伤的危险。”
因为担忧紧张,他的声音甚至隐隐有些颤抖,周光璟回抱住他,像小时候每一次摸道观里的大黄狗旺财那样安抚地摸着他宽厚的背,难得温柔地说:“其实,阿策,我们之前那么仔细地研究过地图,感觉总是不至于方向偏离得太厉害,这次阴差阳错来到夷湘,说不准是老天爷看我们赶路艰苦,送上门来的一份礼物。”楚策抬头看他,眼底有些发红,“怎么说?”
周光璟道:“也许,百里孤灯就在这夷湘。”
楚策一怔,随即又点点头,“对,他既然是隐居,必定不会用自己的真名,可……”可那个禾列姑娘说,夷湘寨中并未有外乡人来到。周光璟沉吟了一会儿,问:“你今早出去找吃的,除了这寨子可曾见过别的什么能住人的地儿?或者,在那密林之中是否发现了人的踪迹?”听他这么一说,楚策不由得想起了白日里躲在树上偷看到的那对小情侣间的争执,轻轻一笑,说:“大活人都看到两个。”然后详细地说出了自己见到的场景,连那姑娘怒极时尖细的嗓子都学得惟妙惟肖,周光璟被逗得笑出了声,好不容易才止住,正色道:“小情人会选择去那里幽会,看来那密林深处虽然人迹罕至但应当也是有人出入的。”楚策点点头道:“明日我再去一趟。”
经周光璟这样一番宽宥,楚策的忧心忡忡总算略微放松了一些,凉夜如水,原本白日里的暑气消散得一干二净,开着窗子,夜风吹拂进来,反倒有些凉飕飕的。楚策将周光璟拉倒在自己身上,让他贴着自己的胸膛,从旁取过了一床毛毯,一起盖在两人身上,摸了摸周光璟柔软的长发,正想说“睡觉吧”,周光璟忽然闷闷地道:“阿策,我睡不着。”
他白天除了睡还是睡,到了晚上要还是能睡得着,也算是猪成精化人了。楚策说:“不睡觉那做什么?”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个骨碌翻身将周光璟压到了身下,眼里直冒精光,兴致勃勃地道:“既然你睡不着,不如我们来做些晚上该做的事吧?”
周光璟一愣,立即张开嘴巴打了个哈欠,眯起眼睛状似睡意朦胧地道:“忽然瞌睡虫就上来了……阿策你方才说了什么?说了什么都不打紧,明日再议,睡觉吧。”
无言地看着他扯过毯子滚到一旁装睡,楚策愣了一下,然后猛地扑到他的身手,扯开毯子,手伸进衣服里就是一通乱摸,“师哥,你今天睡得已经够多了,再睡下去怕是脑子要不清楚了……你脑子本来就不怎么灵光,再傻下去那还得了?还是让师弟帮你检查一下身体吧。”
周光璟岂会不知那“检查”的内容是什么?紧紧地抱住了毯子不肯放松,“多谢师弟一片好心,可师哥着实困倦,检查一事不如放到日后再说,先让师哥好好休息一晚!”
楚策严肃地道:“身体之康健乃头等大事,师哥尽管躺着,等师弟检查完再睡也不迟!”
两人你争我夺了好一阵,奈何周光璟气血两亏手头力气不比从前,毯子终于还是被楚策夺走了恶狠狠地甩在地上,然后被扒得一干二净,躺在床板上任他仔细“检查”好一会儿。
周光璟赤着身子抱着那卷又被楚策拎上来的毯子,把脸埋进去,像小孩儿手里的糖被人夺走那般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带着哭腔哼哼唧唧地说:“师弟欺负我,我要去同师傅师叔告状……”楚策从背后抱住他,在他肩胛骨处轻轻吻了一下,说:“等你的伤治好了,我任你处置。”
闻言周光璟立即像闻到了肉香的狼一般嗖地转过头来,眼里精光万丈,“此话当真?”楚策心中虽觉似乎那里有些不对,但话已出口,只好点了点头。周光璟立时咧嘴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眼底幽光明灭,清秀俊美中带着一丝邪狞,楚策对他何其了解,当下心中闪过一句“不好”,正想改口或说些什么改变一下,周光璟主动凑过来在他脖颈处轻轻咬了咬,然后舔了一下,楚策色心骤起,顿时将之前的忧虑抛之脑后,手不由自主地按到他的背后,示意地道:“光璟……”周光璟这次也颇给面子,又含着那处轻咬舔吻了好一会儿,抬首又在他的嘴角亲了一下,在楚策意乱情迷之际,凑到他耳边,朝里吹了口气,暧昧地低声道:“放心,阿策,到时候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这句话一出,如同一桶冷水当头浇下,楚策立时神志清明,紧张地看着眼前的周光璟,“光璟,我……”周光璟则笑得一脸志在必得,“怎么?”楚策不知该如何说,憋了半天终于犹豫着开口道:“其实……”
“啊——”话才堪堪说出两个字,忽然一道刺耳的尖叫声传来,如一把利刃,割开了原本沉静的夜幕,外头随即一阵躁动,喧嚣不止,楚策和周光璟两人分开,推开窗子往外一看,外面人头攒动,都疯了似的朝某处跑去,夹杂着无数惊呼与哭喊。而之前还载歌载舞的大榕树那边,已是火光冲天,火焰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无情地印上夜幕的胸膛,将原本漆黑的夜空,烧成一片猩红。
楚策瞳孔猛地一缩,他甚至来不及惊慌,当即把衣服兜头罩到周光璟头上,一把将其抱起,连楼梯也不走了,直接从楼上跳下,往外跑去。
周光璟的脑袋奋力从衣服里钻出来,看着神情紧绷的楚策,安慰地摸了摸他心跳如鼓的胸膛,“阿策。”楚策低头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周光璟察觉到他们跑的方向和苗寨其余众人不一样,问:“阿策,你在往哪里跑?”楚策说:“后山密林那边。”周光璟摇摇头说:“若是普通火灾,往那里躲避也就算了,可看这火势,只怕附近的树林都要遭殃,到时万一被山火所困,那就完了。”顿了顿,一片惊恐的嘈杂中,他的声音却出奇的冷静,道:“我总觉得,这场火来得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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