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白不同听罢,叹息一声,道:“老爷,不满您说,咱们府中的下人们几乎家家都是这样的。您和白大人是北方人,想必是见惯了这大雪大寒,可是…可我们没有啊,小老儿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才赶上这么一次。我们家里的房屋遮风挡雨还可以,但是却挡不住严寒大雪啊!此时叛军围城,城内的所有物资都短缺,我们是既没有棉衣御寒又没有炭火取暖,恐怕再过些日子,能不能吃上饭都是问题了!”
杨延顺面色沉重,白子路也搭言道:“唉…白伯说得不错,叛军围城又赶上天降大雪,恐怕咱们府上过些日子也不好过……”。
杨延顺点了点头,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终于开口道:“栓柱,你且站起身来,我不怪你,你现在便回去家中,接来妻儿与你同住。我白府虽说不大,但还可遮蔽风雪,免得你妻儿受苦。”说完,又对管家白不同道:“你去通知各奴仆婢女,但凡家中有此情况的,皆可将老幼带来我府上。冷了我给棉衣木炭,饿了我给粮食粥饭,只要是在我府上做工效力的,我杨某定然保你全家免遭灾难!”
此话一出,白不同和栓柱赶紧跪倒谢恩,白不同连口称赞,老爷您真是大善人,积了大德了!杨延顺摆了摆手,叫他们退下赶快去办此事,随后他却独自呢喃道:“积德吗?唉…我厮杀疆场多年,手上染满鲜血,不知背负了多少业债。在这之前,我尚且不在意甚么积德行善一说,但如今我膝下已有两子,尽在襁褓之中。来日苦多,长路漫漫,我不求他们能受老天多大的庇佑,只求他们能像寻常人家的孩子一般,顺利长大成人便好,至于积德嘛…哼”,杨延顺摇了摇头,“先弥补了业债再说吧!”
白子路在一旁听罢,忙道:“郎君但请宽心,那战场厮杀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古往今来的为将者,哪个手下没有万千人命?他们不都活的好好的!又何况郎君一向心善,天地良心,定会保佑两位公子长命百岁,逢凶化吉!”
杨延顺听得悦耳,搂过白子路在怀中亲昵,良久又道:“这几日可要辛苦娘子你了,府中上下事务,尽皆交付你手中,若有难处,就来寻我,切莫自己扛了。”
白子路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二人又亲密半天,屋内炉火燃得正旺,也引起二人的□□,故而脱衣上榻,两厢缠绵,暂且不提。再说此时城外,白雪皑皑,叛军营寨升起阵阵炊烟,整齐的巡逻队在营盘外游荡。令人惊奇的是,叛军竟是人人穿着棉衣,像是早已事先准备好一般,没受到一点天灾的影响。
二太保凌松站在城头之上将这一切都看眼里,本来只是身子寒冷,可一看叛军的阵势,心里又凉了半截。反观扬州守军,凌松面色低沉,城头上的兵卒一个个裹着单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都蜷缩在城垛之下,抱着枪矛,冻得傻掉了一般。凌松出声叱责,确实根本无人动弹,气得他朝旁边的一个兵卒踢去,哪知那名本来靠在城垛上的兵卒身子一歪,倒了下去。凌松眉头一皱,上去仔细探察,已经没了呼吸,冻死了。
凌松猛然起身,环顾四周,兵卒三三两两地散落着,东倒西歪,尸骨无数...而城下,突然响起阵阵战鼓声,低沉的声音轰轰而来,似是催命的音符,一声一声叩在了凌松的心头。叛军攻城了......
☆、一夫怒临关
叛军攻城。
吓坏了城头上的凌松凌寄魂。
二太保凌松惊慌之余急忙召集兵卒守城,城上的守军也是惊慌失措,慌慌张张地抬起雷石滚木往城下砸去。不过衣衫单薄的守军早已冻得不成样子,又哪还有力气守城呢。眼看叛军势猛,甚至有人吓得掉头就跑。凌松气急之时抽出腰间将军剑砍翻几个逃兵才遏制住逃跑的趋势,一边派人赶快去给城中送信一边指挥部下拉弓射箭阻挡叛军,可是天冷得异常,兵卒们连弓都拉不开。
凌松额头上的汗珠滚滚,眼看着登城云梯已经搭上了城头,无数叛军蚁附而上,可守军却毫无抵抗之能。城下的叛军更是抬着粗大的圆木撞击着城门,发出阵阵闷响。再看另一头的水门却是毫无动静,看来潘美把主力都集中在了扬州城下,定是要一鼓作气攻破城门!
眼看着阻击不成,凌松当机立断,吩咐部下整顿还能战斗的守军,抽出刀剑,准备和登上城头的叛军白刃血战。寒风中的守军瑟瑟发抖,不只是冷的还是吓的,眼看着第一个登上的城头的叛军被凌松一剑刺穿喉咙,滚烫的鲜血洒落城头,也激发了守军们的斗志,两军在城头上开始了血战!奈何实力悬殊,守军不堪一击,纷纷倒下,城头上的叛军越来越多。凌松手拿将军剑左劈右砍,血染衣衫,直到宝剑卷了刃折为两段,索性弃了手中断剑,抽出腰间五金折铁扇,拿出看家本领,也难以力挽狂澜。而此时,又忽闻城下一阵欢呼,城门发出嘎嘎的响声,竟被叛军撞开了!
凌松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好悬昏了过去。等他清醒过来,身子向下一纵,跳下城头,正落在被撞开的城门前,折铁扇一摆,扫落大片叛军的人头。凌松一人一扇立在城门之前,吓退了势头正猛的叛军!可叛军一看,只有凌松一人,又猬集过来,刀枪并举,就要将凌松乱刃分尸。哪知凌松血气上涌,提起一口硬气顶在胸前,手中折铁扇上下翻飞,左削右扇,前劈后挡,杀得叛军血肉模糊,尸骨横立。叛军一时不敢上前,各个面面相觑,堵在城门之前,无人敢越雷池半步。
再看凌松,长发披散,手执血红铁扇,一身的青衫浸染鲜血,两道柳眉如刀,紧咬银牙,立在大开的城门前,如同山岳,巍巍不动!
有叛军急忙向阵后传令,时间不大,叛军分列两厢,一人一马呼啸而来,人未到,声先至,“谁人阻我大军!”
凌松被这一嗓子震得浑身一颤,抬目望去,不是别人,正是疯癫的潘美潘仁凤!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九弟雷震雷鹏飞被其一箭钉在城头之上,如此血仇怎能不报!想到此处,凌松一摆铁扇,足下一动,直奔潘美杀来。叛军一看,当即上前阻挡,自是提头送死,被凌松杀得人仰马翻。不过叛军人多势众,凌松想要杀到潘美面前也非易事。潘美却是连连冷笑,高声呼喝:“呔!汝纵是铜皮铁骨又奈我何?于千军万马之中汝如雨打浮萍!何其蠢也!”
凌松手中铁扇不休,口中扬言道:“若是舍了我区区性命可溅你一身怒血,何妨一试!”
“哼!黄口小儿岂可配与我为敌!”说完,潘美手搭箭壶,抽出长箭三支,拉起三百石铁弓,“小太保,惜你一世容颜,铁扇绝伦,难当我潘美一怒!”话音一落,弓响震天。
凌松正在厮杀,耳听弓响,便知难逃一死,也不闪躲,正中三箭,射穿胸骨。三箭力猛,凌松仿若败叶凋零,被一阵秋风扫落在城门之下。只见他擦干嘴边血滴,铁扇杵地,跪在破开的城门前,血眼朦胧,“大哥,寄魂...先走一步”。
眼见凌松身死,潘美面无表情,举起长刀一挥,叛军就要涌进城内,头前一名叛军已经迈过凌松尸身。谁知就在此时,忽闻一声大喝,一个黑面大汉赤【裸】着胸膛跳出城门,正护住凌松尸身,顺手拉过那跑在最前的叛军,举过头顶,向潘美丢来。潘美见眼前一黑,也不犹豫,手中大刀银龙锁日月向上一划,正劈中那飞来的叛军,将其一分两半,溅了一身的血污。
潘美面冷如霜,睁着血目去看来人,就见早有守军抬回了凌松的尸身,而那黑面大汉光着膀子赤手空拳挡在城门下,虎目中噙着热泪,一声怒吼:“哪个敢上前一步,胡爷撕了他!”
叛军早就怕了,吓得连连退步,就连潘美的座下宝马悬光骢也是惊得人立而起。潘美收紧缰绳,心中恼怒,怒叱叛军休要惊慌,城门已开,还不快快冲入城中!叛军听到帅令,不敢不从,而且有潘美在此压住阵脚,叛军们也胆大了起来,拿着刀枪一拥而上。
再说城门前的黑面大汉,正是四太保胡天黑,他本在城中带着兵卒巡城,听闻城门喊杀声阵阵,知道这是叛军攻城了。不过他在城北,想要赶到城南助阵却不是那么的容易。天降大雪,城中百姓饥寒交迫,不知多少人冻死在了路边,还有吃不上饭的百姓涌上街头讨饭,更有甚者趁机偷盗抢劫,扬州城内乱成了一锅粥。而叛军一攻城,街上的百姓们顿时大乱,一时间私下逃窜,将街道堵得严严实实。胡天黑恨不得肋生双翅赶到城南助阵,却也无奈。等他好容易赶到了城南之时,却见城门已被撞开了,心中一翻,大叫不好,可是又没见叛军进城,他急忙来到城门前一看,正见凌松战死!
胡天黑眼泪就下来了,胸前翻滚着怒血,身上的单衣既不挡寒又嫌累赘,干脆伸手撕破上衣,一声怒吼,跳到城门外,护住了二哥凌松的尸身。等到叛军再次涌上前时,胡天黑退到城门口,手中虽然没有兵刃,但是挥手为拳,翻手为掌,也打得叛军上前不得,正是一夫怒临关,万夫莫敢开!与此同时,金枪太保于台文和东平王高君保终于赶到,登上城头,杀退城上叛军,又传下令来,叫胡天黑莫要纠缠,快快想办法关紧城门。胡天黑听了大哥命令,当即收住拳脚,守军们急忙推上两侧城门,却不想城门关到了一半,潘美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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