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安静的让巳君觉得烦躁,他走上去,坐下,逼自己静下来处理公文,却总是想着黎春逃了。
他竟然敢逃!
一想到这点,巳君怒火上涌,“哗啦!”一声,把桌子上的东西全扫了。
殿内的动静惊动了,外面守着的小太监们,急急忙忙赶进来一看,七零八落,一地的东西。
德全一看,陛下这是生气呢!赶紧让手下几个去收拾。
“陛下……”
“朕累了,回凤祁殿。”
在进去皇宫的前一晚,巳君考虑过,黎春愿意就在他身边,他就给他一个身份,若是黎春想走,他也不会把他绑在身边,但是现在才一年,他就想着离开他!
他的身边,怎是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的!既然他选择了留下,那么黎春就是成了鬼,也只能死在他的身边里面!
☆、石头
黎春从未如此安稳的睡过一次觉,就算他得到了完全的胜利,就算他杀了皇帝,也没有如此安稳的睡上一次。
清晨还带着淡淡的湿气。蒙蒙的雾让人看的不真切。
可就算是这样,黎春也喜欢。
早市上已经有人在卖早点,包子,馒头什么的,香味混在一起,
黎春裹紧身上的外袍,九月的早晨已经不是盛夏,湿气里带着凉意侵袭,让黎春觉得有点冷。
走到城门口,发现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估计是昨天晚上的商贩,准备出城回家。
黎春走到队伍的最后方,静静的排着队。他不知道,他逃了,巳君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不过只要他出了城门一切就好办。
队伍在缓慢的前进,快要到城门口了,黎春有些眷念的回头看了一眼这还带着战争伤痕的国都。
从此,他再也不会踏进这里!
收回视线,不期然的看到,在检查的士兵后面,一个全身上下裹着黑袍的男人,慵懒的靠在城墙根,目光状似无意的扫着每一个人。
黎春心下一凛,赶紧偏过视线,低头,脚步稍稍后退,从长长的人流中慢慢的进入热闹的集市上。
黎春一步也不敢慢下来,急急的走着,拐过一个巷口,脱下身上的外袍,看也不看的扔到了一个乞丐身上。
他现在出不去!
那个男人,是巳君身边的人!
看来,他就不应该心存侥幸的想着,巳君或许还不知道自己跑了的消息,或许巳君会放过他。
可他真的想让他死呢!
这个认知,让黎春又微微的痛了一下。
而另一边,朝堂之上,众多文武百官已经炸开了锅。
“陛下,丞相虽说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可丞相随着陛下征战多年,功过相抵也不至于是死罪啊!”
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臣,颤颤巍巍的出列跪下,言语中皆是心痛。
“若是如这么说,那么这朝堂之上都是能功过相抵的人,若是谁犯了错,都不必惩戒,那岂不是视国法于无物!”
刑部尚书斜眼看着跪在地上的老头,又继续说到
“更何况,如今天下刚刚太平,朝廷的法度还未完善,若是开了这先河,以后这超纲指不定还怎么乱呢!”
一句话,让跪在殿上得老臣哆嗦着嘴唇,硬生生的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陛下,老臣恳请陛下饶过丞相的死罪,看在丞相这么些年打江山的份上……”
说到这儿,老头重重的磕了个头,高声说到
“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跟在老头后面的一堆臣子哗哗得跪在朝堂之上,云倾看这情形,也顺着跪下了。
气氛顿时凝固!
巳君面色铁青的看着下面跪倒的一片,放在身侧的拳头紧紧的攥着,又松开。
台下跪着的人都是跟随自己的重臣哪!现在呢!他们为了黎春,为了一个臣子,竟在朝堂之上公然反抗他!
“呵呵!”
巳君怒极反笑。
他竟全然忘了,他在这些臣子的心中的位置;他竟全然忘了,他是一个如此厉害,如此能收买人心的人!
“哦?!”
巳君挑着冷眉。
“照你这么说,那等那前朝的余孽用剑指着朕,朕是不是就可以不用三思而后行了,啊!”
巳君狠狠的一拍座垫,站起来看着下面,冷喝!
跪在大臣之中的云倾,暗叹不妙!巳君软硬不吃,他认定的事不会改变,这么做反而只会加速这件事。
“这件事朕意已决!退朝!”
巳君一甩衣袖,扬长而去。留下跪地的大臣一脸痛心,站着的大臣一脸得意。
“王爷,快起来吧!”
云倾上前扶起那李济。
“云尚书,老夫……唉……”
李济无力的摇摇头。
云倾轻拍了拍李济,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在说了。
如今,巳君肯定在全力追捕黎春,而那些平时支持丞相的大臣们包括他在内都被巳君盯的死死的。
他不知道黎春是否安全出城,若是没有又会躲在哪儿?如今他是被巳君监视的人,他不敢轻举妄动,害怕最后也是害了黎春。
想到这里,云倾嘲讽的一笑,就连他也打听不到黎春的去向了。他和黎春自小就在师父跟前学艺,他攻心,擅长揣测人心。他攻计,擅长排兵布阵。看惯了那么多的世间丑恶,他以为他的心不会在动。
可是他总能轻而易举的影响他。
平静的生活,因为暴君打破,天下打乱,他们也不可能置身事外,黎春下山,他想也没想也跟着下山,他与黎春的完美配合另敌军闻风丧胆,在军中,他们一青一白更是传成天作之合的佳话,他以为他会这样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有时候,云倾想,如果那时候他先一步确定他的感情,黎春会不会真真正正的属于他,会不会只对着他笑得灿若星辰。
可这一切都是他梦醒时分的怅惘,是他压在心里不敢触碰的假象。
出了殿门,云倾下了台阶,随着退朝的百官向宫门外走去,他知道,暗地里有人在监视他,他不敢急,只能耐着性子和一边大臣插科打诨。
“可恶!”
御书房内,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一个做工精致的彩釉金线纹龙的花瓶只剩下一地的碎渣。
“绝影,去告诉留影,就算是尸体也要把他给朕带回来!”
巳君对着书房内一出阴影冷冷的命令。
“是!”
城里的戒备更加森严了,虽然每天巡城得士兵没有变多,但是全部都换了一批更有纪律,更加小心的士兵。
黎春看着走过去的一队骑兵,眼神变得幽深难测。
这些可都是战场上的骁骑兵,冲锋阵里的一把利剑,现在却用来抓他!巳君,可真是煞费苦心!
在城中躲了近三天,黎春还是无法靠近城门一点,他必须尽快出去,不然只会更加危险,而且他身后还有一个影卫跟着。
这几天,她一直在想个法子逃出去,可是在影卫的眼皮底下出城门,他心里实在没底。
望着眼前熟悉的黑色人影,黎春苦涩的扯着嘴角。
看来,逃不掉了。
“公子,请跟属下回去。”
“如果我不呢?”
黎春眼神淡漠的看着跪在面前的人。他不会回去,也不可能回去,也不要回去!
“……”
一地静默。
“留影……”
留影缓缓抬头,长期晒不到阳光的脸庞从黑袍下面露出来,显得异常白皙,睁着乌黑的眸子盯着他。
黎春惨然一笑,第一次看见他,他也是这样跪在自己面前,满身的血,求他救他。
“你跟着巳君几年”
“五年了。”
五年前,他成了巳君的影卫,负责保护黎春的安全,一跟就是五年。
“他和你说了什么?”
黎春向前踏几步,来到留影跟前,俯视着他,眉眼淡淡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陛下,让属下带公子回去……”
剩下的,留影不敢讲,眼前的人其实已经脆弱到经不起一丝打击了,不是吗?
“嗯?”
黎春看着他仰起的脸,带着俏皮的偏头看他,示意他说完。
“公子,随属下回去吧……”
他避开他澄澈干净的眸子,低下头,重新回到黑袍中,心里低低的问自己,带他回去,送死吗……
巳君派他来,是什么目的,他可以假装认为,他还念着他吗?还是……拿他来试水,测测留影的忠心。
不能怪他这样想他,只是……
黎春明白留影的沉默,伸出手扶起他,望见他眼中的疑惑,说道。
“我会回去。”
留影觉得心里某个地方隐隐的一疼,他难道不知道,回去就是死吗?还是说,他生无可念。
“石头,再护我一天吧!”
黎春眉眼含笑,看着有些呆呆的留影。
石头,是他给他起的名字,刚刚救下他的时候,他一直沉默不语,黎春问什么也不回答,黎春一气之下,就喊他石头了,没想到,再一次喊出来,却是物是人非。
留影轻点头。
“好!”
这一个白天里,黎春不在躲躲藏藏的走在大街上。这个白天,黎春走走停停,看着街上熙熙攘攘,饱受战乱却努力活着的人们,心中的恨,心中的怨渐渐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