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抓住赵璨的衣襟,“我明白了,根本没有什么船队毁掉的事,那些船队都被你收编了,对不对?”
反正是发生在海上的事情,别人不可能去验证,所以怎么样都是赵璨自己说。他大可以将船队收编,这样一来,江南那一批巨大的财富,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至于那些随船的人,到时候找一片土地放下他们,让他们帮着开垦新土地就可以了。反正没有船他们自然也不可能回来告密,大楚国内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是什么。
赵璨朝他笑了一下,平安只觉得心上一块大石头“咚”的一声落了地。
第209章
虽然平安去的时候就已经想清楚了,就算赵璨真的心狠手辣,将那些人都除去了,他也不能怎么样。
欲戴王冠,自承其重。高高在上的皇位本来就是鲜血和白骨一路铺就,赵璨得到它的时候,其实已经取巧了。但是身在这个位置上,就无时无刻不面临着种种威胁,必须要一次次将它们铲除。
所以有的时候,雷霆手段是一定要用的。不光是为了处理那些威胁,也是为了震慑其他人。
只不过知道归知道,平安自己却始终没有办法坦然一对罢了。
但赵璨终究没有令他失望。
一件事情的解决方法有很多种,强权当然是最容易也最方便的一种,就像是有了强大武力值的人,往往很少再去用脑子,因为他们可以用拳头来解决自己遇到的所有问题。
但是平安不希望赵璨成为那样的人。因为如此肆无忌惮的使用自己的力量,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沉迷在力量之中,最后迷失了自己。
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帝王,最后都是如此下场。一开头还能做个治世明君,后来却越来越不堪。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才能退步,只不过是被权势迷花了眼睛,以为天上地下自己独尊,太狂妄的结果,就是自取灭亡。
所以对于赵璨最后做出的选择,平安简直又惊又喜,还有几分莫名的感动。因为这变化是因为自己而起的。
“是我错了。”他低下头道。心中那股因为被隐瞒欺骗而骤起的愤怒消失之后,平安的心情平静下来,对于自己之前怒气冲冲的来找赵璨“算账”的行为,有几分羞愧,“你心里有分寸,应该很清楚什么事情能做。”至少他应该这么相信赵璨。
只不过,“但你又何必瞒着我?早说清楚,也不会有这样的误会。总不成你跟外间流传的那样,打算架空我将所有权力收回?”
他最后一句纯粹是玩笑话,但赵璨反而听得一愣,“这流言从何处而来?”
他居然没听过吗?
不过,赵璨也总算明白平安之前那么生气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他想了想,再次道,“只是不想将你牵扯进来。这件事本身是没什么问题的,但由此引发的事,却不能不重视。”
由此引发的事?平安之前想法一直集中在这件事上,倒是没有想过别的。这会儿被赵璨一提醒,也就很快明白了。
“你……”他看着赵璨,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原以为赵璨的目的就是吞并船队,得到庞大的物资,同时打击江南的豪商巨贾以及跟他们有所勾连的官员,这样一来朝廷就能够彻底的威压住他们。但显然,并不仅仅只是这样,赵璨的所虑更加深远。
江南一旦遭受打击,必定元气大伤,人心惶惶。几百年来他们盘踞在这一片地方,几乎将之经营成了国中之国。但是这种形式还是很松散,一旦遭到了打击,肯定难以承受。而赵璨若是在这个时候出手,一定能够将原本连成一气的江南官场撕开一个口子。
有这个口子,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最开始时赵璨说的有些事平安一直避免去做,其实指的是这件事——正面对文官集团下手!
因为猜想平安不喜欢这种行事的风格和手段,所以赵璨索性瞒着他,不让他知道。因为一旦知道,平安就要面临选择。
平安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放松下来,身体往后一靠,靠在了软软的枕头上。片刻之后,他才轻声道,“其实也许那些话也有一点道理。”
“什么?”赵璨没听明白。
“那些说你打算将权力收回去的话。”平安抬头看着他,微笑道,“凤楼,在今天之前,我一直觉得很紧张,你知道吗?”
“为什么?”赵璨并不算特别惊讶。朝夕相处的枕边人情绪如何,他自然多少也是能够感觉到的。只不过之前两人面对的情况,由不得人不紧张,所以赵璨也没有额外关注。现在听到平安这么说,倒不像是为了那些事。
平安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字句,然后才慢慢的道,“我啊……一直怕你走错了路,做错了事。所以我得盯着你,每时每刻都盯着。”
他将赵璨推到了这个位置上,就像是对他即将会做出的所有事情,也有了一份责任。
就像他在先帝临终前答应过的那样,尽心辅佐赵璨,让大楚江山千秋万世。为此他小心翼翼的关注着赵璨所有的行为,生怕他一不小心做出什么错事来。
在这件事情上,平安隐隐将自己放在了“引导者”的地位上。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做,所以总免不了要多操心一点,总担心赵璨会走错了方向。
但是今天他忽然发现,其实赵璨做得很好,也许没有自己,他会做得更好。很多事情上,他必须要顾虑自己,所以才会困难重重。
平安也不得不承认一个十分打击人的事实:他其实并不适合做官,甚至不适合政治。
如果不是遇到赵璨,如果不是两个人早就相识,并始终站在一起,那么恐怕单单是那些朝着他来的种种阴谋诡计,平安都无法避免,说不定这会儿早就成了一具枯骨。
他仗着自己有“先见之明”,才能一直支撑着,跟赵璨扶持着走到今天,但是,走到今天,反而是他将赵璨给束缚住,让他没办法从容的往前迈步。
就像之前的这几个月,自己一直被淡化在权力中心之外,但是赵璨也没有出什么纰漏,甚至可以说处事的手段更见圆融,已经是个不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都十分合格的君王了。
所以,也许是时候放松这种警惕和戒备,将一切都交给赵璨自己去处置了。
赵璨听着平安的“剖析”,眉头一点一点的聚了起来,最后听到平安得出的结论,终于忍不住打断他,“这就是你得出来的结论?你要疏远我,疏远一个成熟的帝王,就像其他人做的那样?”他咬着牙,“平安,你不信任我?”
也难怪赵璨对这个问题这么敏感,会理解出这样的歧义来。因为平安字里行间都弥漫着一股要跟赵璨疏远的意思,由不得他不误会。毕竟在这件事情上,赵璨比别的都敏感。
帝王之所以称孤道寡,就是因为他们身边既没有自己能相信的人,也没有能够相信自己的人。
至高无上的权位,自然容不下两个人。
赵璨甚至曾经因为这个想过放弃皇位,带着平安离开京城,随便去什么地方隐居都好。那样的日子想必逍遥自在,不会有任何顾虑。
但是他们当然是做不到的。他身为皇子,就已经注定了前路。就算他说自己不争了,谁会相信呢?留在京城也许还有活路,但自己跑出去,出个什么“意外”都没人会为他伸冤。
活的禁锢还是死的自由?赵璨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
固然是因为他别无选择,但也未必不是因为平安给了他无上的信心,让他相信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天自己走到那个位置上,他跟平安还是能够彼此信任的最亲密的人。
有平安在,他就永远不会成为孤家寡人。
这几年来事实也证明了他的选择没有错,平安始终站在他身边,让赵璨一转头就能够看见他。却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为了一点安排让平安闲置了几个月,他居然就冒出这种想法来了。
对于赵璨这种理解,平安只觉得莫名,又隐带着几分好笑。他明明只是一时脑子里乱了,开始有些不自信罢了,怎么在赵璨那里,就变成不信任他了?如果真的不信任他 ,又怎么可能安心的放手让他去做?
好吧,实际上他就只是忽然感慨和牢骚一番,就像是做家长的,眼看着自家孩子长大了,管不住了,赌气说:以后再也不管你了。但又怎么可能真的不管?
平安抬手捂脸,忽然有点儿不明白自己这种矫情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赵璨,他移过去靠在赵璨身上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你自己许我的一生一世,可不能说话不算话。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唉!”他装模作样的叹气,“非要我承认是因为你太优秀了,所以我自惭形秽么?”
见赵璨的脸色回转过来,他才继续道,“我只是忽然觉得,自己更喜欢这种清净些的日子。反正咱们从前制定的计划,都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事你也心里有数,既然如此,我自然也能偷些清闲。”
平安承认,自己就是这么个胸无大志的人。
赵璨失笑,“要躲懒便直说,拐着弯儿说了那么多,怨不得我误会。”他捏着平安的手指,“你让我方才好一阵担心,说,怎么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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