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轻柔的音调, 钻进程穆的耳膜, 她微蹙了下眉,从混沌里挣扎着苏醒, 撑开沉重的眼皮, 意识还有些模糊, 整个身子像是被什么碾过, 疼痛难忍。她迟钝的望着眼前模糊的影,唇瓣蠕动,喉间喑哑干涩, 让她发不出音节。
见程穆醒来, 付妍青一下子有些无措, 握紧程穆的手, 颤抖着问她:“小穆,醒了?有没有哪里难受?”
程穆摇头,又点头, 动作极缓慢。
“我去叫医生过来。”付妍青只觉得心间被什么撞了下,她起身想往外走,不想被程穆扯住了手腕。
付妍青转过脸,便见程穆吃力的在往外吐字:“妍············青············”
“我在,我不走。”付妍青坐到床边,眼圈微红,俯下/身去小心的半搂住程穆,与她耳鬓厮磨,“要不要先喝点水?”
程穆点点头,于是付妍青走去倒了半杯热水,没找见吸管,只好含了口水在嘴里,递到程穆唇边,喂程穆咽下。
本是挺让人害羞的动作,可在此刻的两人看来,却是无比的自然。许是相处的久了形成的默契,她们,早已不分彼此。
“还要吗?”
程穆还是点头,付妍青便持续方才的动作。连续喝掉小半杯水后,嗓子被浸润,程穆终于能够说出完整的话,意识也渐渐的清醒了些。
“手怎么了?”
程穆见到付妍青被她拉着的那只手,掌心缠着纱布,微皱着眉问她。
付妍青只轻轻一笑:“被玻璃碎片割到了而已,没什么的。”
“怎么会被割到?”程穆却是不依不饶,付妍青只好坦言,“为了救你出来,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
提起昨晚的经历,付妍青仍心有余悸,大概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没办法彻底忘却那一幕了。
程穆鼻间泛酸,身子很疼无法挪动,只能用脑袋轻蹭付妍青的手:“对不起。”
“真傻。”付妍青捏捏她的鼻子,“你没事,就比什么都好。”
制造撞车的那人,已经丧命于爆炸中。她的程穆能够安然无恙,该是多大的幸事?原来上天也不是那么残忍,怕发生的,都没有发生。
“我去叫医生来好不好?让他们给你做下检查,不然我不放心。”
“等会儿再去。”程穆舍不得付妍青离开,她又何尝不是惊魂未定。昨晚那辆车不要命的朝她撞来时,她只有一个念头,便是不能死。
在以前,她或许无谓生死,可如今心间牵挂着人,如何能撒手人寰,丢下付妍青独自在这凉薄的人世?
所幸车子的防护性能优良,而她在两车相撞时紧急打了方向盘,迎面撞上去的是副驾驶那边的位置,于是得以逃过一劫。
“妍青。”
“恩?”
“我们离开这儿好不好?”她一早便打算过,等纷争落幕,寻一处安静的地方与付妍青过下半生。现下虽然林方茹那边还没有解决,可她不想再斗下去了,她怕到头来落得满身伤痕,反而得不偿失。
“好。”付妍青轻声应允,低头吻上程穆的眉眼。
也许在此刻,并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安静的相拥、相守,感觉彼此间熨帖的温度,等岁月静静的流淌,便已足够。
凡尘的纷扰无法止息,她们便抓住光阴的尾巴,过好每时、每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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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方茹被捕时,恰好是在医院,她正打算拿程氏的股权与程穆做交换。只不过如意算盘落空,话未说完,徐何轩便带人闯了进来,在她面前站定,拿出警员证表明身份。
“你好,林方茹是吗?我们接到线报,说您涉嫌一宗三年前的商业犯罪案,请您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林方茹眸色微凛,本还算平静的情绪顷刻间崩塌。
徐何轩抬手朝身后的两位同事示意,同事上前,按住林方茹的肩膀,压着她往外走。
门口处,楼印寒双手插兜,整个身子半倚在墙边,在林方茹经过身边时,眼底恨意尽显。
“林总。”她缓缓吐出两个字,唇角勾出的弧度尽是危险,而那抹笑,仿佛来自地狱,“送您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另外·············”
楼印寒拨拨耳侧的碎发,面向徐何轩:“徐警官,这位可是高危份子,您不打算用些特殊手段押送吗?”
徐何轩了然楼印寒的意思,从腰间拿下手铐,正要往林方茹手上铐,又听得楼印寒在说。
“徐警官,我有个请求。”楼印寒淡漠的注视林方茹,林方茹隐隐的能猜测到程穆背后的推手就是楼印寒。
她千算万算,居然漏算了一个楼印寒。这场纷争,是她大意了。
徐何轩还算有耐性:“请讲。”
“您手里的手铐借我下,我想,亲自送送林总。”
“楼副理············”
“就当我拜托你,徐警官。”
徐何轩思忖片刻,点头应下来。
接下手铐,楼印寒故意将手铐在手心里弄出声响,一步一步的朝林方茹走近。
“林总应该没想到这一天吧?”
林方茹没答话,面色有些泛白,全然失了往日的风采。
楼印寒诡异的笑了下,执住林方茹的手腕,用了狠劲去捏,几乎要将对方的骨头捏碎。林方茹想抽出手,无奈楼印寒力气太大,根本挣扎不得,只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林方茹额角便沁满了细汗。
楼印寒满意的勾了勾唇:“这是我替我妈还你的,当然,还不止这些,您今年五十来岁,这一进去,估计下半生都要在牢狱中度过,最可怜的林总知道是什么吗?是没有人会惦记您,会来看您,林总可以想象下那种生活。对了,作为程总的朋友,我还得送您份礼。”楼印寒与程穆对视一眼,附到林方茹耳边,轻飘飘的说了句,“楼董的股份在我手里,加上程总的股份,程氏可能很快就不姓林了,您猜姓什么?”
“你!”言语上的羞辱,让林方茹面色一变,手腕处的疼加上楼印寒带给她的压迫感,更是让她有些抑制不住的发颤。
而朝程穆望去时,对方只冷漠的注视着这一切,甚至,那眼底的快意比楼印寒更甚。
“林总这就怕了?”楼印寒冷笑,“那你可得听好我接下去的话,林总您的股份呢,可能是要被拍卖了,您名下的房屋不动产,大概都要被查封,真是可怜呢。”
“呵,你也别太得意,你以为就一单非法集资案就能让我做一辈子的牢?”林方茹强撑起精神反驳,换来楼印寒的嗤笑。
“那林总可低估我手里的证据了。”楼印寒终于松开林方茹,将冰冷的手铐铐上她的手,紧的嵌进林方茹的肉里。
“好了,林总慢走不送。”
往后退开几步,楼印寒做了个请的手势,为徐何轩让开道。
待林方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程穆眼眸里的冷漠才稍稍淡去了几分。对上付妍青的眸子,深重的松了口气。
纷争彻底落下帷幕,纵然不是她亲手送林方茹走上“不归路”,但结果是她们所希望的便好。
付妍青捏捏程穆的掌心,借由体温给她温暖。这人,其实并不像她看起来的那般强大,方才分明是在紧张吧,如若不然,手心里怎么会满是细汗?
此时楼印寒已经到了两人身前,一改在林方茹面前的冷漠,回复妩媚至极的模样:“多亏了我的便宜弟弟,拿了我爸的U盘玩,这下总算是拨开云雾重见光明了。”
“这段日子,麻烦你了。”程穆表达对楼印寒的感激,换来楼印寒看怪物的眼神,“真是难得了,程总居然会跟我说麻烦。”
搓搓胳膊,楼印寒跟两人道别:“事情都结束了,我也该离开了,跟你两道个别。”
“楼副理要去哪里?”付妍青难掩讶异。
楼印寒摊摊手:“还没决定,或许,最后不走了也不一定。行了,不打扰你们,楼董手里的股份,我找个时间转到程总你的名下。”
知晓程穆大概会说什么,楼印寒抬起手指阻止她说下去。
“我还是习惯给人打工。”
楼印寒向来潇洒,程穆和付妍青也就不再强求。付妍青送楼印寒离开后,回到病房里,接纳程穆的怀抱。
“妍青。”
“恩?”
“没事,就想叫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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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里待了大半个月,程穆的伤势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实在不习惯刺鼻的消□□水味,于是缠着付妍青要出院。
付妍青哪里会拒绝,什么都依着程穆。
跟医生确认过没问题后,付妍青收拾好行李,问护士要来轮椅,小心的搀扶程穆下床。
程穆顾念付妍青这半月来的劳累,拍了拍腿,仰起脸满目的笑意:“我的腿早好了。”
“不行。”付妍青单指点在程穆的额头上,将她的脑袋推远,“保险起见,还是坐轮椅比较好。”
“我又没残废。”程穆低声嘟囔,被付妍青瞪了回去。
虽说付妍青由着程穆,但在身体的问题上,还是很有原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