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再这样同这人耗下去也是无用,从怀中取出前些日子皇兄来旨时顺带的那个物件。
那是一枚虎符,皇兄的专用调兵符,附有一张皇兄亲笔书写的小纸条一张,——如有必要,取而代之。
这枚虎符是经过所有人的认证的,凌驾于一切权威,更何况还有皇兄御笔,严奇无论如何也无法否认我从头至尾都有那个权利将他从这场大战中踢出去。
我原本从未想过用这个东西。毕竟在我看来这么些花洲守军压根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也没有那个必要夺掉严奇这个权力,毕竟即便我曾是一个将军,也只在北地混过,在这一带做土将军端的是名不正言不顺,何苦呢?
只是现在的形势是,澧洲胜负还未分晓,赵仁固然厉害,只是架不住对方不但兵多粮广,还有内鬼存在。一旦出了什么意外,我也逃不到好。更何况此事同以往不一样,事关诸多南燕百姓生死,任谁也不可能放着不管。
何况,我尚有些事还急着找赵仁证明呢。
“严将军,我本不欲如此,”我将虎符摊在手间,看着严奇的脸色不断变换,心中一片平静:“只要你准了我方才的话,我便不会干涉你手中的事,亦不会向皇兄举报你方才的玩忽职守。毕竟,哪怕令尊曾经再如何对皇室有恩,皇兄这么多年供你吃穿,已是仁至义尽了。”
这件事我知道的其实不多,但据父皇所言,严奇的父亲严尚书真的是难得一见的清官,当年曾挽救国家于危难中,严家也理所应当的受到了皇家的照料。
严奇站得离我最近的一名手下一眼便认出了我手中事物,很是识时务地第一个埋头跪拜下来,口中还呼道:“吾皇万岁。”
其余人见况,有的由于地看了严奇一眼,最终仍是遵照我朝定下的规矩,纷纷跪下了。
我目不转睛地直视着这个方才还在耀武扬威的严将军,不知他那九泉下的老父亲见到如今的境况会不会唉声叹息。
严奇脸一阵红一阵白,我见其半晌不说话,径直将兵符收回袖中,转身离开。
对方并没有派人拦截。
……
我回到王府偏宅,打点好一切,看见正在一旁守着的路宁等人,思忖了一会儿,说道:“路宁,你同我去澧洲,晓玥,你留在这里替我留意严奇的一举一动,你……”我转头看向一直埋头沉默的阿江,缓缓道:“如今出了这档事,你我都始料未及,之前的合作,便先到此为止罢,李明晔此行若败,届时,便是你目标达成之际。”
路宁听到我的话兴奋地点点头,晓玥也没有反对。
阿江定定看了我半晌,缓缓道:“请容许我随行。”
我挑眉。
“我对李明晔有了解,届时可以帮到您很多,况且我也想亲身经历一次打败他的过程。”对方道:“且你我既解除合作关系,也未曾说我不能随行。”
我料到会是如此,也只是道:“随便你。”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智商水平=文章智商水平,请不要纠结于打仗啊,军事细节啥的……( ̄▽ ̄)
☆、澧洲烽火
澧洲同花洲相近,也以风景歌舞出名,虽说其繁华程度比不上花洲城,不过也有其民俗特色。
然而现在这座城正在受战火的摧残,若其被攻陷了,下一个受难的便是花洲,因而已经有许多百姓为了躲避战乱收拾好行囊,一路往北逃难了。
我同路宁阿江三人驾马在众百姓中逆行南下时,显得便有些另类了。只是三人对其余人那些目光都混不在意。
阿江本身就有很强的心理素质,对这些自是无感,我则是早就习惯了各种各样的目光,尤其是在近两年。路宁也纯粹是因为心大。
澧洲隔得近,我们清晨出发,天色将晚时便到了澧洲城的西门。
现在士兵防守的重点都是在北门,那里是西晋军队妄图破门而入之处,算算时间,赵仁已经率领神武军在此守了近六日,地理位置未必对赵仁有利,然而他却牢牢地守住了这座城,城内百姓丝毫未伤,也将他们放出城,要逃命的随时可以逃命。
对此其实我并不感到意外。赵仁在军事上的天赋是有目共睹的。
只是虽说北门处于要害,其他地方的防守也不显松散。比如我现在所处之处。
“来者何人?”一人在城墙上厉声喝问。
我跨下马,将连着斗篷的帽子取下,抬头看向城上自称神武军左指使方盛的铠甲男子,拱手朗声道:“在下萧明,自花洲城来,是赵将军的友人,此番闻国有难,特来相助,还望阁下通报一声。”
方盛有些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毕竟我这个朋友蹦出来的有些突然,然其仍是不敢怠慢,侧过头命一名手下进城通报去了。
然后转头以一种探究的目光审视着我们一行三人。
我没有理会对方具有压迫性的视线,过去在大大小小的战争中,在这样的视线下坦然无视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侧头看了眼被霞光染得通红的天际,我心中什么也没想,只觉得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可能会改变很多东西。
没过多久,我原以为那去通报的小士兵会回来然后给我开门,没想到那人没有回来,城门却突然打开了。
没过多久我便知道为何,因为赵仁亲自来了。
对方一身黑衣铠甲,驾马而出,连着六日的苦守在此人脸上添了诸多风霜,却仍旧改不了其眼角眉梢的坚毅之色,眼眸也依旧明亮如星。看见我站在城门外时,对方眼中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惊喜,夕阳映照下突然给我一种和阳刚磊落无关的美感。
“萧兄,你怎么突然来此?”赵仁翻身下马,快速走至我的面前:“也不事先告知我一声?”
我瞟了对方一眼:“赵兄来此时也没见告知我一声啊。”
对方一愣,似乎听出我语气中略微的戏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当时……走的急,没来得及嘛。”
我轻而易举的就能听出此人这句话中的敷衍成分,笑而不语。
对方扭头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道:“咱们就不要在这城外干站着了,赵某先带萧兄安排住处吧。”
澧洲城内的情况比我想象中要好,对于一个刚刚发生战乱的县城,里面并无多少哀怨之声,虽说因现在是停战期间,城内显得萧条肃杀了些,但也不见难民百姓躺倒路边。
还能看见路边的酒馆内几个一眼便能瞧出是神武军中人士的士兵正在喝酒划拳。
赵仁路过那酒馆时对那几人笑骂了几句,几个士兵也大笑着同他开了几句玩笑。我在一旁瞧见,也不禁微微一笑。
赵仁如今住的地方虽说称不上简陋,不过此番对比起花洲城内的用兵房,那真真是小巫见大巫,不具可比性啊。走进并不宽敞的院子,院子周围有重兵把守,见赵仁带我这个他们从未见过的人进来,面上隐约有些好奇之色,却没有多问齐刷刷地行礼。
“徐永!”赵仁喊道。
一瘦高男子从大堂左侧一房间内快步走出,身后还跟了不少人。
“你给我的好友和他的手下安排一间上好的住房。”赵仁道。
“将军,是安排他住在院外还是……”
赵仁打断道:“自然是住院内。”
徐永脸上闪过一抹犹豫:“将军有所不知,前几日救济难民,院内一些房间已经给了出去,加上兄弟们众多,是而如今院内已经没有上佳的住房了。”
我刚打算说差一些的地方也无所谓,便听赵仁不满道:“我那房间边上不是有间差不多的嘛?同一块地方照拂起来也方便,哪里就没有了?”
徐永听后怔了一怔,却也不敢犹豫太久,便连忙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说着转身离开。
此言刚落,我忽然感觉周边人瞧我的眼神变得有那么些奇怪,心中不由莫名。
还没来得及细想,赵仁便向众人大略解释了一番我的来历,犹豫了一番,然后又道:“萧兄为人仗义,才智卓越不同常人,赵某有难之际,便是他大力相帮,此番前来相助赵某抵抗外敌,你们不可慢待于他。”
众人纷纷点头,我懂行地拱手行礼:“此番诸多叨扰,还望各位勿要见怪。”
或许是离开北地太久,在京城待了那么多年,相处的尽是些世族子弟,举手投足未免带了些文人墨客的气息,先前在花洲瞧不出来,此番在这儿,竟或多或少地显现出来,何况我稍显阴柔的长相曾不止一次在战场上为人诟病,叫周围一些近几日一直在打仗的糙老爷们儿看我的眼神多了些轻蔑。
我也没有打算解释什么,房间安排好后便带着一路上一直没有说话的二人去了现在的住处。
途径大堂时,却突然感觉到大堂内一角落射来一道凌厉目光,不由诧异回头,对上目光主人。
那是一个一身坐在轮椅上的黑色衣袍的青年男子,乍一看孱弱纤细,一身黑衣衬得对方肤白胜雪,眉眼精致,唇红齿白,用一句话来说那便是堪称人间绝色,竟能令世间女子都自惭形秽。
赵仁府下竟有这等人物?先前在花洲竟从未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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