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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心一点朱砂痣 (一月初九月末)


  麟夕不断传来捷报,文帝大喜过望,对连城邪的辞呈他还是有一些犹豫,到最后还是批了。
  连城邪和千袂是越重璇的主要助力,不到两年,千袂辞官,连城邪也是辞官,朝中局面有些变得微妙。
  四月桃李争艳,杨柳苍翠,莲江上碧波荡漾,画舫中时时传来轻微的琴声、鼓乐声。
  越重隐将手中的柳枝递给千袂,千袂双手接住,“谢殿下!”
  越重隐看着站在一起的千袂与连城邪,拱手:“一路顺风”
  千袂回礼:“殿下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麟夕快被彻底攻下了,等安定以后,天下重分州府,我便去故麟夕做个知府,离这里远远的。”沉吟了一会才继续说:“那坟地委实太过凄冷孤寂,看着那坟头时时刻刻心痛……”
  千袂其实也明白,那小小的坟地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越重隐沈存之已死的事实,时时痛苦,时时孤单,那样可真的难活着。
  “那祝你早日达成宏愿”
  越重隐苦笑一声,抬起眼看着连城邪:“同样是戏子,为什么最后是你们走在了一起,存之却去了,难不成真是朱砂痣可以带来好运?”
  连城邪看了一眼有些落魄的越重隐,拉着千袂上了车,他能说什么,怪只怪越重隐不早早珍惜,等人死了,千般怀念,万般痛苦,做给谁看?
  千袂也是微微黯然,他与沈存之,红丝错千重,路同归不同。
  车马缓缓的上了路,出了昪京以后,千袂便将帘子撩开,看着外面,面对着外面的山山水水,背对着连城邪,千袂才敢露出脸上的一丝恐慌与不安。他握着连城邪的手,手心微微的出汗,交握的手有多温暖,就有多不想失去。
  叶慧文是唯一知道自己是连城邪兄弟的事的人,只要她不说,连城邪就不会知道,只是要怎么样才能让母亲不开口,接受他们呢?千袂突然不敢回家了。
  “你在想什么?”
  千袂回过头,换上一副笑脸:“听说锦州姮阳的牡丹开的正好,我们要不去看看?”
  “也好”
  千袂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笑笑,能拖一时就拖一时,能与连城邪多在一刻就多待一刻,千袂轻倚在连城邪肩膀上,闻着他淡淡的发香。愿弃人间事,与你共游到华发。
  姮阳牡丹雍容华贵,引得蜜蜂嗡嗡飞,白的洁白无瑕,红的娇艳欲滴,更有白粉相间的更别有风味,满城的牡丹,眼中便再看不到其他的颜色。世人盛爱牡丹,牡丹自然是美的,只是美虽美矣,却输了几段风骨。
  等到那牡丹看到了尽头,千袂便动身离开了锦州,去了满山茶香的燕州,谷雨已过,立夏未至,已经过了最好的采茶时期,不过温暖湿润的燕州,还是冲淡了千袂心中的那份不安。
  千袂站在山上,看着那些带着帽子,十指尖尖,手脚利落的采茶女。山川间时不时回档着姑娘们的笑声,那砍柴的阿郎在山头,唱起了山歌,就有胆大的姑娘跟着唱,到了后来姑娘们越唱越起劲,竟然斗起了歌,只是手上的动作不慢,隐隐与歌曲合为一体。
  千袂听了才笑了起来:“我们那里也有种地方戏,也很有趣”
  “说起来你好像很久没有开口唱过了”
  千袂嘴里轻轻的哼了起来:“四月秀葽,五月鸣蜩。八月其荻,十月陨箨。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为公子裘。二之日其同,载缵武功。言私其豵,献豜于公。”
  “这调子我不曾听过”
  “本来就是榆阳自己的乡土调子,出了榆阳,自然没听过。”
  下了茶山,别了燕州,就去了,号称人间仙境的徐州,当年凤倾开国皇帝昭高祖就在那里黄袍加身,出了徐州,一举平定了凤倾,只是那里如今没有了一丝政治色彩的意思,有的只有秀丽山川,潺潺流水。
  自入了徐州边界,水就清澈可爱了起来,据说徐州的山川里有很多隐居的道人,只是不知是真是假。也许是真的,这山川丽景,待在这里心旷神怡,岂不自在?
  等天气热了起来,二人便去凉爽怡人的青州,那里避暑胜地,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
  又等天气转凉的时候到了十方兰香的兰州,兰花已落,独留风骨。
  一叶落,褰珠箔,此时景物正萧索。画楼月影寒,西风吹罗幕,往事思量着。
  千袂撩开马车的帘子看着窗外,脸上隐忍几次又露出了忧虑的神情,入冬了,就要到偃州了,过了偃州便是惠州……
  绕了这么一圈,终究还是要去,明年开春就是父亲的十年纸,他必须回去,而且他本来还想为父亲迁坟呢,竟拖了这么久。又想起自己在亲生父亲坟前更是一炷香也没烧过,就更加的不是滋味。
  偃州,白雪满城,车辙压在白雪上咯吱咯吱的响,车厢里生者炉子很暖和,撩开的帘子吹进了冷风,千袂又将帘子放了下来。
  连城邪握住千袂的手:“九月,你为什么不开心?”
  千袂惊讶的看向连城邪:“我没有不开心”
  连城邪摸摸千袂的眉心:“那你为什么蹙眉?”
  千袂低下头复又抬起头:“因为我怕日后自己独自一人,再游一遍这凤倾的山山水水。”
  连城邪听着他的这话却笑了起来,“怎么会让你一个人”
  只可惜,世间事,总是一语成谶,一梦南柯。

  ☆、第七十五章 告归常局促,苦道来不易

  终究在乍暖还寒的时候,到了薄凉无雨的惠州。
  千袂先到的惠州府,见了已是惠州府知府的易言卿,他已经膝下有了三子,易言卿见到千袂自然是开心。
  “听说几年前你辞了官,就失去了你的消息,去年我到昪京述职,也不见你,你可去哪里了?”
  “你那时与我说官场不适合我的时候,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我辞了官,这几年我去凤倾的山山水水看了看。”
  易言卿有些唏嘘的叹了一口,才看见了千袂身后的人,有些吃惊:“这位是?”
  千袂冲着儿时的伙伴笑:“你不认识他啊?”
  易言卿才反应过来,对着连城邪施礼:“参见侯爷,恕卑职眼拙,没有认出侯爷。”
  连城邪知道他是千袂的朋友:“不必多礼,我也辞了官,现在也不过一个空名爵位,你不必见外。你是九月的朋友自然就是我的朋友。”
  话虽这么说,易言卿还是有些拘束,带着千袂进了府,为他们接风洗尘。
  “侯爷,九月,请坐!”
  二人也不客气,坐了下来,易言卿立刻亲自为连城邪斟酒,言语句句恭敬。千袂看的直蹙眉头,几年不见易言卿倒是变了一个性格。三言两语不出为连城邪歌功颂德,句句不离官场,更是笑不达眼底,词不及原意,句句虚套。
  一顿宴席下来,千袂便知道易言卿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想要弃笔从戎的易言卿了。这知府府他也待不住了,打算第二日就走。
  易言卿听说千袂要走,苦苦挽留,千袂面上说着客套话,心里却压着怒火,易言卿想留的不是他,而是连城邪,还有他的锦绣前途!
  最后千袂只好说回家为父亲迁坟,易言卿才依依不舍的送走了千袂,上了车,千袂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
  连城邪看着他的样子,笑了起来:“是人都会变得,他这个样子在官场上才能更吃的开,活的更久,你应该替他高兴。”
  千袂斜着看了连城邪一眼:“高兴?”
  “难道要他像以前一样,横冲直撞,意气风发,碰个头破血流,你就觉得高兴了?”
  千袂轻轻哼了一句,不再说话。
  车轱辘嘎嘎的碾压在干巴巴的路上,嘎嘎作响,要到榆阳了……
  在榆阳城外,千袂却叫停了,马车停了下来,千袂走了下去,走进了城边的林子里,连城邪奇怪的跟着他。
  千袂站住了,转过身看着连城邪,咬紧嘴巴,捏紧拳头,心几乎在滴血,只是他心里还是暗暗的存着一份奢望,他与连城邪外出游玩这么久,就是希望让连城邪对自己的感情再深一些,再浓一些,浓到和他一样,罔顾人伦,罔顾纲常。
  连城邪看着他难受的样子,自己心里也难受了起来,他知道千袂有话对自己说,突然他有些不想听,因为让千袂如此为难的事,一定很严重,严重到把他们分开。
  “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我娘不是我生身母”
  连城邪轻轻的点头。
  千袂更是捏紧手指:“我的生母名字叫叶慧秀,是你父亲曾经的小妾!”
  连城邪听着这话,仿佛耳际被人炸开一样,愣愣的张开嘴:“你什么意思?”
  千袂也几乎被压抑的要疯了,尖叫了起来:“意思是我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
  连城邪惊的后退了两步,脑子里却想起的是与千袂拥吻缠绵的画面,“你在说什么?”
  千袂抬起胳膊遮住眼睛,衣袖吸走了渗出的眼泪,千袂想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但是他怎么也做不到。
  “我是过了满月才离开连城侯府的,你可以问问府里的老人当年你爹的小妾有没有一个叫叶慧秀的,就住在扶水园,以前是个戏子,她生了一个儿子,眉心有颗朱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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