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青衣仙童伫立在这月色之下,隐隐感受到了一丝不安。
领头的一位,额头中央有一颗朱红的痣,他的修为是十几人中最高的一位,自然感觉到了周围与众不同的气息。他警觉地踏出一步,拔出腰际长剑,冰冷的长剑在月夜下反射出一丝耀眼的白光,剑身如同有灵气一般低吟。
他的动作立刻提醒了其他的同伴,他们一个个迅疾拔出长剑,快速围成一个半弧形的防护罩,四处张望,神色中皆带着一丝的警惕。
然而,即便他们反应过来将有事发生,却也已经晚了一步。
那事先散开,已经吸附在树木之上,或被他们吸入口鼻的迷魂香终是发挥了效用。
一声闷哼,一人已经双脚发软直直躺下,年幼的青衣仙童挣扎着恢复自己仅有的神智,却是最终还是败在了嗜睡的欲望之下。
在他周身的两人皆是一惊,却是以为他是受到了敌方的攻击,一时慌成一团,他们刚刚可是一点都没有发觉来人的动作啊!若是此人有这般的好身手,那么到底是有多么厉害?
领头的仙童是十几人中最为年长的一人,也是他最快冷静下来,他对着身旁的同伴发号施令:“大家全部冷静下来,敌人还未现身,切忌自乱阵脚,免得中了敌人的诡计!”他眉间也带着一丝焦急,虽然表面表现得游刃有余,但哪逃得出黑白无常老辣的目光。
他们两人皆是心想:志在必得。
果不其然,那仙童刚刚喊出这句话,就又是一仙童应声倒下。一时间,气氛中夹杂着一丝怀疑胆怯。
已经有仙童开始慌乱起来,他虽然脚下依旧时刻变换着阵法,但已经陷入了一种迷茫的怪圈。有时候,看得见摸得着的杀戮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如同毒.药.一般渐入骨髓的不可掌控感。
仙童到底不过千年不到的修为,而又从未离开蓬莱仙岛半步,自然如同刚刚新生的婴儿一般单纯天真,他们的见识不多,自然不懂此刻这奇诡的情况到底是何情况。
一长相幼.齿.的仙童颤抖着稚嫩的声音问:“五师兄,难道是魑魅魍魉岛跑出的魑魅出来害人了?”
被唤作五师兄的那人便是之前最为年长之人,他回头瞪了一眼那仙童,道:“不要随意瞎猜,混淆视听!这魑魅魍魉岛每年都会经过蓬莱仙岛,从未发生大事,这次定然也不是魑魅霍乱,况且,这魑魅魍魉岛还有一会才会到来!”
他的声音凌厉,有意稳住士气,他已经隐隐察觉不对。
如同茅塞顿开一般,他手扬长剑,喝道:“大家排成新河图!我怀疑有外人侵入了蓬莱仙岛!大家打起精神,绝对不可让贼人有机可乘!”
他点到即止,大家却也反应过来,迅速变换步伐,步伐看起来虚浮无序,但若是细看,却是粗中有细,大有玄妙之处。
仙童已然恢复常态,却依旧止不住这如同瘟疫一般恐惧的传播。
已有一半仙童倒下。
这是一场意志上的攻防战。
一仙童提出:“五师兄,不如寻求救援吧……”
但话未说话,就已经被打断。“不行,今日西王母大寿,众上仙前来祝寿,切不可叨扰。”
他心中也是恨极,这贼人当真诡计多端,故意选这一日必定是早有准备。若是如此……
他双目遥遥望向北方,盯着那处绚烂灯火咬牙切齿。若是今日被破阵法,那么受罚必定是躲不过了。
倏然间,一声呜咽之声随风而起。那是魑魅魍魉岛到来的预兆,那呜咽之声是那围困在那岛上,永生永世无法得到自由的魑魅魍魉所吟唱的哀痛之歌。
没人知道这魑魅魍魉岛是如何形成的,也没有人知道那困倦在岛上的魑魅魍魉到底是因何原因。久了,长了,岁月的长河流淌得长久了,便也就无人可知了。
当然,现今也并没有人想要知道这一切的起源。
仙童一时之间面临双重压力,皎洁的明月挂在高空之中,一片乌云飘来,将那皎月掩藏起来。而那魑魅魍魉岛上那刺骨的寒冷却是越发清晰。
躲在灌木丛中的黑无常一时寒气钻入脚底,直达心底。他忍不住一个瑟缩,却被小白抓住了手臂。
黑无常微微一愣,望着那在黑夜中只能看清淡淡轮廓的修长手指,痴痴地无声笑了起来。
小白压低声音,清冷的声音在这寒气中当真应景。“等到魑魅魍魉岛一抵达,我们就冲出去,想来,到时候那迷魂香的效用定然全数发作。”
他说的笃定,黑无常轻轻“嗯”了一声。这个时候,只要将一切交给小白就好了,就如同以前的日子里一样,那一次次的战斗中一样。他习惯了,却也是正是因为习惯,让他可以全身心地投入纯粹的战斗,因为他知道,在他的身后,总有一个人可以帮他铲除一切的危险。
为首的青衣仙童警觉性极高,他大喝一声,“何人在此?!”
他剑走偏锋,纵身一跃,对着那灌木丛全力刺去。“新河图!”他发号施令,却不想那本来应该出现的剑气却并未出现,他心生不妙之感,余光向后瞟去,哪有一个人?
他瞳孔微缩,心头乱跳。
难道,这次,他竟然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他咬牙,肃然握紧手中剑柄,快速变换角度,向后跳了几步。他警惕地巡视周围,可除了白茫茫的一片烟雾,能看到的也只有树木的大致轮廓,以及丛林中传来的悉悉索索的轻微声响。
他一阵头晕目眩,向后踉跄了几步,他立刻剑头向下,刺入土地之中,支撑起自己的沉重疲惫的身体。
他暗道一声:不好,是迷药!
他恨极,对自己没有及时发现而懊恼,致使自己如今如此受制于人。
早已等不及的黑白无常眼看眼前的这最后一位青衣仙童也快支撑不住,也不再等待。他们互相对看了一眼,随后默契地点了点头。
两人从灌木丛中掠出,纵身向那魑魅魍魉岛上跑去。
两人无法在此施法而向西王母暴露行径,只好用这般原始的方式——奔跑。
黑白无常跑得迅疾,如同两道黑暗中的闪电,身体轻盈有力。
那青衣仙童眼睛精准地捕捉到那两道身影,拼尽全力施法阻止。他掷出长剑,长剑如同出鞘的飞箭一般紧随着那行动中的声影。
小白心中暗道不好,转过身来便准备硬挡下来。黑无常瞳孔微怔,飞速旋转身子,单手勾过小白修长有力的肩膀,将之往自己胸口一带,另一只手臂却有力强势地断截了那剑的汹涌势头。
黑无常眼中冰冷一片,如同极冬寒潮来临一般阴森,望向那青衣仙童的眼眸之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愤怒。
青衣仙童不知为何身体一震,随即便双脚无力倒下,他趴在湿润的土地之上,挣扎着抬起头,不甘心地望着那两道身影的轮廓隐入那无尽烈阳通红般的黑暗。他奋力从自己的衣袖中拿出一件法器,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按下了那法器的凹槽。
下一刻,一道火光从法器中喷泄而出,它直冲云霄,于那月夜之中绽放着它夺目的光辉。
一时间,天地失去了颜色。
然而,下一瞬,世间却又陷入了黑暗,就好似那耀眼的光辉不过是过眼云烟。
*
宴会开得热闹,但终有离别时。
各路神仙皆喝得找不着东南西北,微醺的脸颊上带着酒汉特有的迷离,一个劲地在那表达留恋之意。
掌管仙界花草的熏蕴上仙萎靡地挂在友人穆眺仙君的红衣之上,对着西王母娘娘出言不逊。“西王母娘娘,今夜是您……嗝,诶?多少年寿辰来着?您老实在是太大年岁啦,晚辈都记不住
啦。”他笑嘻嘻地说着,眸中荡漾着春水一般的温柔,好似他是在和情人呓语,互诉衷情。
那大殿金銮座椅上的西王母一派雍容坐姿,眉间描绘着淡金色莲花花钿,狭长的凤眼挑着,一股俯视众生的傲气浑然天成。然而,她看起来却不过双十年华,依旧年轻貌美,只是周身的气息却是卓然风华鼎鼎而立,那是久居高位的上位者才会拥有的特性。
她眉目本是清秀,但被那浓妆艳抹遮去了她原本自然的容貌。
她微微抬了抬眉,纤长的睫毛颤动,“穆眺仙君,本宫看那熏蕴已然醉了,你赶紧带他离开罢。”她的声音并不如她的气质一般给人一种专.制.绝对的感觉,反而带上了一丝温厚。
穆眺仙君早已嫌自己这老友在此给自己丢人现眼了,听到这话,立刻做了一揖,蹙着眉头将不老实挂在自己身上的熏蕴上仙打横抱起,像扛物品一样,扛在了自己的肩上。
只是那熏蕴上仙却是死活都不老实,一直扒拉在对方身上耍赖说要继续喝酒,穆眺仙君懒得跟自己这个酒鬼老友逞口舌之能,一掌披在熏蕴上仙的后脑勺。熏蕴上仙的叫闹声急停,死死昏睡了过去。
穆眺仙君这才抱拳离开金仪殿,施法离开。
众仙君看完这闹剧,也不好意思再深更半夜打扰西王母娘娘的休息,便一个个脚底抹油跐溜溜得飞快。
刚刚热闹无比的金仪殿中一时寂寞似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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