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一记穿云飞月击中了善能右膝,却被善渊袭中左腹,衣袍之上殷红一片,亦忍痛笑道:“我要那掌门之位与风光有何用!”
汉阳将善渊袭向晴川的利剑拨开,右臂生生挨了善治一剑,笑骂道:“晴川师弟果真愚不可及。”
晴川满身剑伤,只抵挡剑势已觉吃力,却还是咬牙问道:“汉阳师兄可曾后悔过?若非我,你如今便可逍遥自在,百岁平安。”
善渊与善信同时刺出手中长剑,汉阳以后背去挡善渊刺向晴川的剑,晴川亦以后背去挡善信刺向汉阳的剑。两柄长剑同时贯入二人前胸后背,二人以相拥的姿势双双倒下。汉阳抱着晴川,在他耳边笑道:“百岁平安,不如伴君一日。得与君同生共死,死而无憾!”晴川身上鲜血纵横,却笑得无比灿烂,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在汉阳耳边轻轻说道:“生同衾死同穴,晴川亦死而无憾。”
方才还活生生的两个人就这样气息全无魂魄散尽了。武当六子杀了这两个人,却丝毫没有快慰之心,相反的,从心底生出一股浓浓的压抑的悲伤之感。善治向山下发了信号,善能和善时替善仁包扎了伤口,六人在山巅没由来地一阵空虚悲伤。这是善信和善渊第一次杀人,他们两个看着手中长剑,愣在了山巅。
善仁断了根肋骨,万幸没有性命之忧,看伤口的位置和形状深浅,已经是手下留情。善信异常沉默,忽然道:“师兄,你为什么说这两个人是崆峒叛徒,万一……万一我们错杀了好人呢?”善治看了一眼善信和善渊,又望了一眼山下道:“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行动不缺我们几个,不如再耽搁一会儿,把他们两个埋了吧。”善能点头道:“说得不错。我与他们也算是旧识,他们死得的确可惜。”善时不解道:“我只是听过他们的名字,善治师兄,你与他们可有交情?”
善治沉声道:“瘦一些的这一个叫做晴川,高壮一些的这个叫做汉阳,晴川是崆峒掌门方英的入室弟子,而汉阳则是掌门师兄方武的入室弟子。他们两个武艺精湛,自小便是崆峒的得意门生,晴川更是方英前辈钦点的下一任掌门。可是去年武林大会之前,有人见汉阳在方英的饭菜中下毒,方英前辈吐血高烧卧床三日未曾睁眼,命悬一线,方武前辈亦怒从心起,将崆峒关进囚牢里百般折磨,扬言掌门的病再没有起色,就杀了汉阳,拿他的血和骨头熬汤做药引子。后来万英前辈不治身亡,牢里的汉阳被晴川救走,他两人一时间从崆峒的俊杰沦为派中的叛徒。在之后他们绝迹江湖不见了踪影,没想到竟是躲到了这里。”
善能道:“我倒是听说,最近崆峒派中乱得很,万英前辈的大弟子晴空放言说当日之毒不是汉阳所下,而是万武前辈为了谋取掌门之位从中作梗,现在崆峒分为两派,分别以晴空和万武前辈为首打得不可开交呢。”
善时道:“我瞧他二人并不是功利之人,看来当年下毒之事多有蹊跷。”
善治向善渊善信道:“当年之事真相如何我们无从知晓,只是如今他们为双仪城城主卖命却是不该。今日若不是我们杀了他们,便是他们杀了我们。江湖儿女,快意恩仇,敢做敢担,你们无须为此伤怀。”善渊和善信对视一眼,见彼此身上伤痕累累衣衫褴褛,一时之间由杀人的愧疚变成了生的庆幸。
☆、血流成河
却说早已等在山下的峨眉派弟子们收到武当六人放的信号后,悄悄潜进了双仪城,一路向上摸进了半山左侧的关卡守卫之处。他们精神戒备上得山来,却发现此地非但没有人守卫,反而有打斗的声音自山洞内传出。峨眉大弟子应实示意师弟们放轻手脚,先摸清山洞内的情形再做打算,于是几人扶墙贴耳纷纷隐蔽起来,竖了耳朵偷眼去瞧里面的动静。
山洞内有一个声音苍老雄劲带着怒意大声咆哮道:“叶之洋那个小畜生在哪里?”应实仔细看去,这声音的主人双眼紧闭竟像是看不见的,此人正是鲜卑一族守护燕国继承人的长老灵目。在他身边的两位老者正是耳朵听不见的灵耳和不会说话的灵口。他们三人对面站着的也是一名老者,他虽鹤发长髯须发皆白,但腿脚灵健耳目灵活,正来回躲避三人的攻势,此人正是叶之洋的师父汪扬。灵目又道:“他约了我们与我们的王在此地相见,怎地又不肯露面!”
汪扬一面打一面骂道:“你们三个老混球,下手这么狠还骂我徒弟是小畜生,若不是看你们聋的聋瞎的瞎,我早对你们不客气了。你们素日里不是最疼我的洋儿吗?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来我这里瞎胡闹,我们几十年的老交情老邻居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灵目手上加了力道,向汪扬推出一掌:“休要胡搅蛮缠!你岂不知你徒弟便是我们鲜卑一族的王脉慕容予?我们此行是来寻他兄弟慕容舍的,你快些让开!”汪扬险些被掌风扫到,他大怒道:“你这个瞎子真当我不敢动你吗?你们燕国早就亡了,休要再做甚么东山再起的美梦!就是因为你们三人头脑愚钝不懂转圜,你们鲜卑一族才会日渐消亡。若我是你们,早就令这天下翻天覆地改朝换代,即便不能此时也早该以死谢罪了。你们固执守旧,只认上天选定的君王,却不知这样的王朝不能稳固迟早会覆亡。”
三人被点住了痛脚,拳脚放开,逼得汪扬直退到了墙角。汪扬气喘连连:“也不怕告诉你们,此时洋儿和慕容舍正在擒龙道里,他大概不会知晓自己的身世了,你们还是趁早死心吧!”灵口此时突然发出桀桀之声,那声音沙哑恐怖,听得人寒毛直竖。灵耳只能靠猜口型听声音,他此时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欣喜的问道:“果真如此?我们的王在擒龙道里?”
三人的攻势顿减,汪扬纳罕道:“是又如何?”灵耳喜道:“你忘了擒龙道当初是因何而建的吗?建擒龙道的是双仪城的第一任城主,也就是我们鲜卑一族的何尚啊!”灵目激动道:“他进入擒龙道便会明白自己的身份,若他能破了擒龙道,将密室里的东西为己所用,何愁我大燕国不能盛世重现啊!”
汪扬迟疑道:“你们不知在他身边的人除了洋儿,还有另外一人……”灵目道:“管他是谁,区区一人何足道哉,在擒龙道里还不是我们的王说了算!”汪扬叹气道:“此人若干年前来过双仪城,劫走了我们千辛万苦积攒下的十座粮仓,难道你们忘了吗?”灵目瞬间汗湿了全身:“是他……吾王危矣!”汪扬笑道:“放心,有洋儿在,你们的王死不了。”灵目攻势放缓,犹疑不定道:“你们师徒到底站在哪一边?”汪扬道:“我虽是朝廷通缉的盗贼,祖上却是功名赫赫的开国元勋,你们说我站在哪一边?”灵目道:“亏我们双仪城养了你这么多年,你竟然还想着你的朝廷。”汪扬笑道:“此言差矣,即便是我们城主,也不一定站在你们这边。”灵目道:“休得胡说!城主虽不是我们鲜卑族人,但与我们渊源极深休戚与共,定会与我们同仇敌忾!” 四人都已年过六旬,斗了许久彼此都有些体力不支,汪扬勉强躲过攻势疲惫道:“双仪城将会有大难,看在我们邻里一场的份上,我劝你们早日收手快些逃命去吧!”
灵耳与灵目犹豫不决,灵口亦是神色不定,许久,他口中呜呜呀呀的,像是在给两人下什么命令。灵目察言观色,向汪扬道:“汪扬兄弟,你若肯带我们进去擒龙道,我们三人定不会为难你。”三人之中,灵耳的心最软,听他此言,不难想灵口是动了杀意。汪扬心思坚决道:“我不去!即便去,此时也已经晚了。”灵口口中呜咽,又吩咐了几句。灵耳道:“我且问你,当日你是否故意抱错婴孩,将洋儿错抱了回来。”汪扬道:“正是。你们有你们的使命,我也有我自己的立场,三位大哥,对不住了!”
自懂事起,三人就背负起保护王族血脉的重任,一辈子都在为此奔波,却不想因面前之人功亏一篑,那么多年的辛苦筹划,到头来终究是扑了个空。这一生日夜辛劳不辞辛苦,非但不能重铸盛世,竟生生将王朝断送了。灵口仰天长啸,面色红涨,一通拳脚接连打在了汪扬的身上。灵耳恨恨道:“汪扬兄弟,枉我们如此信任你,你误了我们的大事!”灵目气急道:“你毁了我们一生心血!令我们成了千古罪人!”汪扬被打得倒地吐血不能还手,他咬紧了牙,偷偷往南边挪动,努力说道:“是你们冥顽不灵愚钝固执,自己毁了自己的一生!我多少次劝你们放弃,你们却总是不听。”灵目道:“休要多言!你我各为其主,今日新仇旧怨一起算,生死有命各凭本事!”
彼此又斗了百招,汪扬被竟被三人生生打死。临死之际,汪扬启动了南角墙壁的机关,他对三人笑道:“我是输了,你们却也未必能赢。”话音未落,有一只大铁笼自房顶落下,将四人罩在其中,墙壁里射出许多铁箭,剑雨簌簌,瞬间将笼中四人击成了人肉筛子。这只铁笼子的机关乃是昔日亦敌亦友的鲁祖之来双仪城时为自己建造的,他若知道这只铁笼子在此时派上用场,九泉之下也能甚感欣慰吧,汪扬手摸着略略生锈的铁笼子,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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