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中的少年在听到暗道声响时,便飞身扑进床里,掀起棉被钻了进去,显然他知道是谁来了,显然他并不想见他。
“子玉!”来人轻轻喊了一声,带着些许疲惫的嘶哑。他将一只食盒放在桌上,面含微笑望着床上的少年。此人正是乾坤,那少年便是他的徒弟弥子玉。
“还在睡么?”乾坤轻轻拍了拍弥子玉的背,温柔地哄道:“都晌午了,快起来吃点东西。”
弥子玉仍旧朝墙装睡,乾坤拖着步子倒进一张椅子里,重重叹了口气。涂清澈暗暗蹙了眉,这乾坤完全是变了另一种样子,此前交谈时的那种大侠气概,那种气定神闲的风范全然消失地无影无踪。此刻的乾坤看起来是那么狼狈,他躲在偌大的木椅里将身子整个都蜷了进去,涂清澈看不到双手掩盖下的那张脸,但是却清楚的明白,弥子玉之于乾坤,是绝对的不同寻常。这乾坤也真可怜,几乎整个武林都想置他于死地,里里外外那么多事都要一个人扛着,连个能诉苦的人也没有。
乾坤那个躲藏的姿势僵了没多久,便又重新活动起来,他换上无比欢快的调子笑道:“子玉,来吃饭了!薇儿可是带着病特地为你做了那么多的菜,你若是一口也不吃,薇儿可是要伤心的。”
弥子玉动了动身子,终是爬下床来,乖乖坐在桌前。乾坤看着衣发散乱的弥子玉,伸手想要替他理一理衣衫,却见他向后躲了一下,于是硬生生又将手拿回来,疼惜地道:“你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
弥子玉显然饿了,吃得狼吞虎咽,不过在叶之洋看来,这美人狼吞虎咽的样子依旧清丽非凡超凡脱俗。幼年父母双亡,六岁时被弱冠之年的乾坤收为徒弟,由乾一和乾坤共同传教武艺,擅使金箍棒,乾一曾说,他是江湖上千年难遇的练武奇才。以上就是叶之洋对弥子玉全部的了解。如此看来,乾坤与弥子玉之间名为师徒,但称为‘父子’也毫不为过。而且,而且……这两个人之间,至少乾坤看弥子玉的那种神情,绝对不仅于此。
乾坤给弥子玉倒了碗茶,淡淡笑着看他吃。
弥子玉猛吃一顿,抬头问道:“师父,薇儿姐生病了么?”
乾坤叹道:“是啊,一到夜里就咳嗽,想来是前几日出去夜里受了风寒。放心,薇儿正吃药调着呢。”
弥子玉忽而笑道:“是决明子开的方子么?”
乾坤皱眉冷道:“是禾儿姑娘开的方子,她也是唐本草的徒弟。”
涂清澈听到决明子的名字亦是蹙紧了眉,臭着一张脸。叶之洋却是看得开心,僵硬的面孔上牵出一丝怪异的暧昧笑容。
弥子玉又道:“外面来了不少人,一定很热闹吧,师父……让徒儿回房去吧,我不想呆在这儿了。”
乾坤目光变得有些冷峻,冷冷喝道:“哪也不许去,就在这儿呆着!”
弥子玉将碗筷往桌上一掷,拗执道:“我就要出去!你之前不准我出乾家,现今连这破笼子也不让我出了么!”
涂清澈听见“破笼子”三字,肚里忽地窜起一团怒火,他心道,这弥子玉不知好歹实在不讨人喜欢。叶之洋看着涂清澈面上那扭曲的表情,乐得就要手舞足蹈起来,极力忍住了才没笑出声。
乾坤一语不发,半天应道:“吃饭!”
弥子玉倔道:“不吃!”
僵持半天,弥子玉又道:“师父,你曾说只要我能打赢你,你便放我出去闯闯。看来,我这一辈子都要跟着你了!如果我这一辈子都要呆在乾家,那还不如你现在就一掌打死我!”
乾坤被这话气得全身发抖,一巴掌将弥子玉连碗碟打在地下。半天,弥子玉才踉跄地爬将起来,他的左脸猝然红肿,被碎在地上的瓷片儿刮出三道血痕,五道手印清晰地显在脸上。他脚步蹒跚,狰狞笑道:“师父,不如给徒儿来个痛快的!”
乾坤看着弥子玉,目光由愤怒变得心疼,他面上几多情绪一一换过,难过得瘫在地上又一次双手捂住了脸,那身影竟那样孤单无助。
密室里的场景越来越私密,再看下去未免失礼,涂清澈一语不发,脚下走得飞快。叶之洋知他还在生“破笼子”的气,故意逗他道:“原来乾家最宝贝的东西就是那弥子玉啊!”
涂清澈半天才回话道:“就算那帮人把乾家上下翻过来掘地三尺,也不会有人发现这间密室。大敌当前生死未卜,乾坤如此煞费苦心,竟藏了一个不领情的二愣子!”
弥子玉道:“被囚在乾家十几年的是人家弥子玉,如今被关在‘破笼子’里的也是人家弥子玉,被打大巴掌的还是人家弥子玉。明明人家弥子玉才是受害者怎么就成了二愣子,他乾坤又凭什么一副要死要活的受伤样子!”
涂清澈不服气道:“若是也有人这样对我,我就是为他死了也心甘。”
弥子玉笑道:“原来你是喜欢被囚禁这种戏码!”
两人因意见分歧互相置气,再没有话。眼看就要走出西园,涂清澈忽地猛拍下一道机关。三道冷箭嗖嗖向叶之洋射去。叶之洋惨叫了一声,一屁股倒在地上。涂清澈本意是想吓吓他,他听叶之洋没有跟上来道是叶之洋真中了箭,心提了一下,赶忙回头去看。
“没有任何人值得你为他去死”叶之洋并不再向前走,他在午后斑驳的树影里站定,缓缓地摘掉了自己面上的面具,“涂清澈,后会有期。”
那面具下的,竟然是一张与自己相差无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直到叶之洋去得远了,他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误会1
没有叩门,决明子径直推开端木闻玖的房门复又转身闩上。
慕容霜裹着棉被慢腾腾地翻过身子,笑嗔道:“看你动作这么利落,是不是总这样闯人家姑娘的房门?你不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么。”
决明子一扯嘴角,笑得很是轻浮:“能有什么不该看的,你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便也同你们一起做。”
慕容霜狠狠瞪了决明子一眼,问道:“找玖少爷有什么事?他才出去。”
决明子坐在床沿上,看了看散乱堆在床脚的那些衣物,将手伸进棉被里胡乱摸了一把笑道:“我不找他,我找你,我决明子来端木闻玖的房里找你慕容霜。”
慕容霜将决明子的手推了出去,裹了裹棉被,怒道:“你!”
决明子连着棉被一起抱住慕容霜,嘻嘻笑道:“我当初怎么会那么蠢,我怎么会放你走呢。”
昔日的童稚已化作诱人的柔嫩,棉被下裹着的是□□的慕容霜,他眉尾弯出的形状勾得人心痒,妖媚的双眸晕染着暧昧的颜色,两唇红云像是在索要什么一张一翕。决明子早已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不由自主地慢慢靠近那道气息,轻轻吻住了慕容霜。没有拒绝亦无迎合,决明子心中猛地一沉。决明子吻过的人数也数不清,吻过女子亦吻过男子,亲上去之后无非就是被推开甩一巴掌或是得到对方的回应,被推开了就设法追到他顺从直到回应自己为止。两厢情愿之后,自然便是床第欢好……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像慕容霜这般,决明子实在不知该怎样继续下去才好。
他不甘心地扣住他的头,一点一点进攻,想要破获那道坚固的堡垒,然而他的心越来越冷,最终挫败地倒在床上。或许四年的时间真的很长,长到改变许多许多的事。慕容霜像四年前一样枕在他的肩颈,揽住他轻轻道:“你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决明子一笑,也道:“你以前也并不是这样。”慕容霜心中一酸,喃喃道:“昨晚……你在玖少爷的酒里下了药?”决明子苦笑道:“不过是加了些五石散的药末,药性淡得很,他一个习武的人,还不至于被这点药性给牵住了。”
慕容霜将四年前的往事过了一遍,他从来看不明白身旁这个人在想些什么,他对自己好,像亲人般一样疼,像恋人一样宠,却从不肯向自己表露心迹。他忽远又忽近,忽冷又忽热,让人搞不清楚自己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好不容易自己主动了一回,他却溜得无影无踪不告而别。慕容霜回想着往日一幕幕,幽幽道:“你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我们远走高飞一辈子在一起,天涯海角只有你和我。这样的话四年前说不出口,四年后的今天更不能再说出口。决明子知道自己这一生已不能再许任何承诺,他早就是个“已死之人”。半晌,决明子看着慕容霜期待的双眸和动人的面庞,笑得如同平日那般放荡无赖:“说什么?说我愿意放弃外面无数多个美人,要和你一个没胸没X的男人过一辈子?”
听着那些轻薄的话,慕容霜蓦得记起那日在青城山上,端木闻玖曾万般疼惜地抱住自己,温软道:“晚霜,一辈子在一起吧。”昨日深夜,自己翻身的时候,还在睡梦中的端木闻玖曾那样恐惧不安地收紧环绕在自己身上的胳膊,那样坚实有力却又颤抖着的样子是那么害怕自己离开。
慕容霜看着面前这张坏笑的脸,仍旧想不明白他当初为什么逃也似地不告而别,然而一直缠在心里的那个结慢慢打开了。人世间,总有些事无法自我掌控,与其相互缠缚,不如互相解脱。无法继续便早些放弃,至少多年之后回想起这个人来,不是恨的,不至于是难堪折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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