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了门了……”
这时候早就化成原形缩在李冼衣服里睡觉的墨问突然钻了出来,发出一声和他现在的身型不相符的巨大龙吟,然后便听见树林里惊起一片鸟声,几里之外的飞鸟都被吓得四散飞逃。
恐怕不止飞禽……还有走兽。
李况和李凌同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都十分无语地看向李冼,李冼一脸无辜,尴尬地瞅了瞅钻回自己衣襟继续睡觉的黑龙。
李况叹了口气,头痛道:“罢了罢了,老二,你送小冼回去吧,我自己进山。”
李冼简直求之不得。
那边李冼回了自己帐篷吃喝玩乐,而这边被禁足的李冶简直要无聊到数自己的腿毛,林如轩在养伤不怎么乐意搭理他,他又出不了院子,最后干脆去骚扰门口守卫的禁军。
然而……人家目不斜视,根本就不理他。
碰了一鼻子灰的毓王殿下不得不又回了屋子,竟发现林如轩自己起来了,对方看了看他,道:“上窜下跳,跟个猴似的。”
“……你他妈再说一遍?!”
林如轩不应,转身要走,李冶一脚要往他屁股上踹:“我看你又皮痒了……哎呦我操!”
他那点功夫哪里是林如轩的对手,被他眼疾手快一把擒住脚踝不放,差点没劈了叉,抱住自己大腿哀嚎:“我操|我操!你放手啊!”
林如轩松了手,鄙夷道:“多大的人了,幼不幼稚。”
“……”
墨问一到晚上又来了精神,非要拉着李冼去骊山上什么长生殿看月亮,李冼恨不能多出几个分身来陪这个陪那个,转念一想,自己他妈是个皇帝啊,怎么就被他们拽过来拉过去,他怎么就这么窝囊呢……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却还是陪墨问去了。
长生殿建在骊山西绣岭,晚照亭东。墨问没用法术,一路牵着李冼慢慢走上来,李冼腿都要断了,忽而一阵冷风刮过,他立马停下脚步:“起风了,要下雨,不如我们回去吧?”
“……”
墨问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又立刻改了口,道:“不不不,我说着玩的。”
他在心里叹气,不得不继续走,心说我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二人走到长生殿,没呆多一会儿便下起了雨,细雨在殿前湖水里溅起阵阵涟漪,两人在回廊里坐了坐,李冼可是没看见什么月亮,听见墨问道:“有些冷了,我们进去吧,今晚就在这里过夜。”
“……哦。”
长生殿的规模似乎和飞霜殿也差不了多少,李冼进了殿里就想找地方睡觉,被墨问拽住:“你就那么困?”
“拜托,你白天睡够了晚上来精神,我可不行啊,您就行行好,让我睡觉吧。”
墨问叹了口气,无奈地看了他半晌,最后轻轻把他抱起来往卧房去了。
李冼懒得挣扎,心里已经做好了被折腾的准备,然而墨问把他放到床上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了,只给他脱了鞋子按揉起脚底来。
李冼莫名其妙,歪过脑袋看他:“你干嘛?”
“你不是累吗,这样会舒服一点。”
“……你最近很不对劲啊墨问,”他揉了揉眼睛,强打着精神,“到底怎么了嘛?”
“嗯?”
“嗯……”李冼意识不太清醒,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还是你在外面有母龙了?”
墨问笑,“为什么觉得我不喜欢你了?”
“啊,这种时候你都不碰我……”
“你希望我碰你?”
“嗯……也不是……”李冼翻了个身,又翻回来,“我也不知道……”
“傻瓜,”墨问道,“就是因为喜欢你,看你这么累,才不忍心碰你。”
“我不傻……”李冼喃喃,“你才傻。”
“嗯,我傻。”
“……”
李冼没了动静,墨问给他盖好被子,又轻轻在他眉心吻了一吻,像是问他又像是自言自语道:“为什么这么累呢,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他缓缓起了身,又走到刚刚坐过的回廊,望着外面细密的雨幕,无奈摇头轻笑。
真是难为他了,本想用这长生殿跟李冼煽个情,谁成想……赶上这煞风景的雨,还有个不解龙意的人。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三月二十,春试放榜。
帝都渭阳。
要说这春猎,六部之中唯一缺席的大概就是礼部了,因为礼部正忙着给考生排榜。大榜刚一张贴出来,不消片刻便聚集了许多人,有几个书生打扮的人已经开始议论起来,其中一个道:
“哎,小谢,你考得不错啊!第三名,相当好的成绩了。”
另一个道:“是啊,殿试不出意外的话,至少这探花是你的了啊!”
被称为“小谢”的书生笑道:“惭愧惭愧,二位兄长考得也不错,都在前十。”
“哪有你考得好。你要是真的中了探花,可记得请我们吃饭啊!”
“谁说人家一定就是探花了,没准能中榜眼呢?我们小谢可是仪表堂堂,说不定圣上看他对眼,还钦点个状元呢!”
“二位兄长说笑了,谢某哪有那个本事,能不能保住探花还得靠机缘,更别提那前两名了。能有这个成绩,谢某已经知足了。”
“哎你就谦虚……”
“不过话说回来……”一个指了指大榜,道,“这程家的儿子,怎么考到了第九名?他乡试的成绩不是一百开外吗?这才几个月,进步得也太快了吧……”
“说的也是啊……也没听说他找了哪个不得了的老师啊?”
“哎哎还有,金家的儿子,怎么考到十五了?”
“不止啊,还有郑家的,二十二。”
“怎么回事啊……”
谢姓书生没说话,却是皱起了眉,听他们议论了片刻,道:“二位兄长,小弟就先告退了,我这给我娘买的鱼,得赶紧回去收拾了。”
“好好好,你回去吧,我们再看一会儿。”
书生回了家,母亲立马迎上来:“言儿,可算回来了,嚯,这鱼真大,快给娘,娘去把它收拾了。”
谢言把鱼给了妇人,道:“娘,春试放榜了。”
“放榜了?考得怎么样?”
“挺好的,考了第三。”
“真好!娘就说我儿一定能考好的,我这就去把鱼炖了,给你庆贺一下。”
“好,”谢言却笑得有些勉强,想了想还是道,“娘,可是我总觉得……这次春试的成绩不太正常啊……您记得我给您说过的,程家郑家的儿子,平常学得也不怎样啊,这次竟然考得出奇的好……”
“就不准人家这几月努力了?”
“努力?他们天天不学无术的主,努力个什么,我看他们参加科举不过是玩玩,反正家里有钱,干什么不行。别人考得好我说不上什么,可偏偏他们几个……我不相信。”
“可这科举……很严格不是吗?难不成还能……”
“我真的怀疑他们作弊。”
“嘘……”妇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言儿,这话可不能乱说,咱们只管好自己就好,反正他们也没影响你的名次是不是?既然没碍着咱们,咱们就别去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
“听话,娘去炖鱼,你先歇歇。”
“……知道了娘。”
谢言不说,不代表所有人都不说,放榜没两天,街头小巷就已经议论纷纷,有几个不怕死的挑头告了官,很快便层层上告告到了礼部尚书陶文亭那,陶文亭冷汗涔涔,赶紧上报了蔺行之,蔺行之捋了捋胡须,没说什么,只说自己会处理之类云云便把他打发走了。
李冼不在,京城最大的官自然成了蔺行之,蔺老头子不下令,下面的人就没办法处理这事,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态进一步发酵。过了不到十天,甚至已经有人去程家闹事了。
虽然……这本就是皇帝陛下想要看到的结局……
李冼是在四月初二回来的,一回来就险些被铺天盖地的折子砸死,当然多半是礼部递的,还有其他一些官员,内容九成九都是有关春试的问题。这些折子他一个也没批,只题了一道圣旨下去,命令尚书令、礼部、吏部、大理寺严查此事。
然后他就撒手不管了,该吃吃该玩玩,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再说毓王。李冶被禁足了整个春猎,差点没憋死,回了渭阳可算是被放了出来,简直像是脱肛的野马,一眨眼便找不到人了。
而林如轩则回了将军府,他的杖伤虽然已经差不多好了,但是血痂刚刚脱落,一路骑马又把新肉磨得生疼,不得不回府修养几天。
说是修养,但实际上……主要还是去避避风头。
因为他犯下大错,导致整个卫队都或多或少受了惩罚,本来说好返回之时将那些受伤的接上,可最后他只见到了那位四品官员,还直接跪在了他面前,说什么自知罪孽深重无颜面见圣上,再加上许多兄弟重伤未愈需要照料,便干脆请求卸甲归田。
林如轩当然知道又是李冼把他受罚的消息添油加醋散布了出去,他堂堂大将军都被“重罚”五十军棍,回去以后还有进一步的惩罚措施,这些本就不是忠义之辈还哪里敢留下来,巴不得赶紧跑了免受皮肉之苦。林如轩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又装作一瘸一拐去上报了皇上,李冼听完只说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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