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冼从建王府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看看自己这几个哥哥送自己的生辰礼物。
“陛下,”马官立在一旁,提醒道,“这马……性子实在古怪,折腾了一天才安静些,陛下还是不要离得太近了,小心它暴起伤人。”
“无妨,马驹而已。”李冼倒是并不怎么害怕,反正有墨问在,区区一匹马还不至于伤了他。“这马儿也倒是稀罕,什么品种,我竟然没有见过。”
那马驹看上去不过两岁左右,却已然显露出与众不同,通体毛色漆黑如墨,周身却伴以赤红花纹,被夕阳一照好似火焰流动,四蹄一动又宛如踏火而走,着实罕见。
“抱月乌骓我见过,可那蹄是白的,这个……到底是什么马?”
“呃……陛下,实不相瞒,毓王殿下也不知此马是什么品种,说是偶然在一有缘人手中所得,又加之此马实在性烈难驯,这才……”
“我这个三哥,”李冼笑得无奈,“明明知道我也不擅长骑马,还偏偏送这么一匹给我,不是明摆着给我出难题么。”
他又向前走了两步,马驹立刻警觉地转向他,鼻中喷气,像是在告诫他不要靠近。
“真是可怜,”李冼伸手试图触摸马儿的头,却被它敏捷地避开了,“这样拴着多难受,干脆放出来吧。”
“陛下?!”马官被吓了一跳,“这可万万使不得!”
“有何使不得?”李冼像是打定了主意,余光悄悄扫到身侧的墨问,对马官道,“把门打开。”
“陛下!”
“打开吧。”
“……是。”
马官硬着头皮打开了马厩的门,解开拴马的绳索,然后连退数步,立在一边。
马儿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居然还犹豫了几秒才从马厩中踏出,充满敌意地叉开四蹄,鼻子里不断喷着气,似乎十分暴躁。
墨问不知道李冼要干什么,想要把他护在身后,却被拒绝,李冼就那么看着马,马儿也那么看着他,一人一马对视了足足数分钟。
说也奇怪,那马儿不但不跑,反到还跟人对视,马官也看得惊叹连连。然而突然,马驹后蹄在地上一刨一踏,嘶鸣一声,直扬起前身踏将而来。
“陛下小心!”
李冼挑了挑眉,并没有闪躲,因为马儿根本就不是冲他来的,而是……冲着墨问。
墨问略一颦眉,闪身避过,他也不明白这马儿为什么要冲自己而来,他是龙,他身上的威压足以让一切动物胆寒,然而……他又是一个侧身,躲开第二次攻击。
马儿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不依不饶地冲向墨问。李冼在一边,歪着头道:“墨问,它跟你有仇吗?”
“我怎么知道!”
墨问被纠缠得有些烦躁,却又不能真的出手伤了它,只能一味闪躲,就这么一来二去,马驹也终于累了,安静下来,站在原地气喘吁吁。
李冼趁机接近了它,大概也是太累了,它居然没有立刻跳开,李冼更进一步地伸出手,轻轻触摸它的脸颊,马儿看着他,打了个响鼻,喷了他一下。
李冼的袖子被喷上一点水气,却并没有因此收手,而是继续安抚它,给它理顺鬃毛,又轻轻拍击它的背部,马儿居然出奇地始终没有反抗。
片刻之后,李冼终于成功收服了这匹马,却并没有着急去骑,问马官道:“它可有名字?”
“回陛下,还不曾取。”
“我看它如此与众不同,超脱凡尘,如此……便叫它非尘吧。”
“好名字。”
李冼把马驹关回马厩,给它添了一些草料和水,让马官好生看管,一回头,看见墨问正大步流星朝寝宫走去,赶忙小跑去追,一直追到寝宫门口才拉住他的胳膊,喘气道:“墨、墨问!你慢点!”
墨问停下脚步,却并未作声。
“你干嘛!走那么快……追都追不上……”
“为什么不肯先看我的礼物?”
李冼有些吃惊地张了张口,“什……什么……”
“为什么不肯先看我的?一定要先看他们的?”
“哈?”李冼站到他面前,仰头看他,“你就因为这个生气?”
“……我没生气。”
“那你这是……吃醋了?”
墨问咬着牙:“才不是!”
“哎呀好了好了嘛,”李冼去摇他的胳膊,“好小墨,我错了,可是,好东西都是要留到最后再看的,你说是不是?”
墨问似乎无法反驳,哼了一声,拉着李冼走回卧房,绕到屏风后面,取下了遮住架子的锦缎。
李冼知道这是他送的礼物,却并未揭开,也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现在才发现原来架子上摆着的是一张弓,弓身暗褐,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看上去似乎挺沉的样子,拿起来却发觉不轻不重,很是趁手。
他把玩着弓,道:“墨问,为什么要送这个给我?”
“这不是普通的弓,”墨问在弓弦上按了一按,“这弦是用龙筋做的。”
“龙筋?……不是你的筋吧?”
“……不是。”墨问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这个,也给你。”
“这是……韘?”李冼把它套在右手拇指上,大小刚好,“好像是骨韘?”
“嗯。”
“你别告诉我……是龙骨?”
“……嗯。”
李冼突然开始在墨问身上胡乱地到处摸,墨问头皮一炸,“你干嘛?!”
“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少跟筋少块骨头。”
墨问抓住他两只胳膊,叹气道:“真的不是用我的筋骨做的,我还没有蠢到那种程度。”
“我看你有。”李冼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遍,就差把衣服扒下来了,“真的不是?”
“不是!”
“好吧,姑且信你。你可不要骗我,用你身上的东西做的弓,我可不敢用。”他用骨韘抵在弓弦上,试着拉了一下,“那你倒是说说,这龙筋做的弓弦,和普通的弓弦有什么区别?”
“区别当然是有的,”墨问好像一直在等他问这个,道,“这龙筋上灌注了法力,不需要很大的力气便可以开弓射箭,适合你用。”
“那这样说,岂不是有了这张弓,便能百发百中了?”
“那倒不是。它只能让你少用力气,却并不能增加准头,要百发百中,还是要看射箭人的本事。”
他顿时失望了,“那有什么用嘛!我又不会射箭。”
“我可以教你。”
李冼诧异地看着他,“你教我射箭?”
“有何不可?”
“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学射箭?”
“今年的春猎……你还想逃吗?”
他像是被戳到痛处,立刻耷拉下嘴角,嗔怪道:“真是的,干嘛要提这个……”
墨问继续戳他痛处,“你三个哥哥把行头都送来了,你还怎么推辞?”
“唉……”李冼把弓放回架子上,跌进椅中,有意无意转着手上的骨韘,“说的也是。推了好几年,今年好像彻底没有理由了。”
“所以,我教你射箭,不要到时候出丑。”
“好吧……不过我要是学不好,你可不要揍我啊……”
“怎么会……”
大年初三,大胤皇帝李冼的身影意外地出现在了演武场上。
“墨问……我们真的要今天就开始吗?现在还在过年啊……”
“不出来活动,你也没事做,整天东吃吃西吃吃,也不怕把胃吃坏了,不如干些有用的。”
“哪有那么容易吃坏……”李冼不满地哼哼,被拽着走了一阵也实在是认命了,磨磨蹭蹭终于走进了靶场。
目前的大胤还处在和平时期,没有战乱,李冼也允许在此训练的林家军放假回家过年,因此现在的演武场基本上是没有人的。
靶场里的箭靶和箭矢都被整齐地收好了,墨问取了一筒箭,立好靶,将那张名叫“惊风”的弓递到李冼手中,道:“来,你先射一箭看看。”
李冼哭丧着脸,“我不会……”
“不可能,你小时候明明是跟你大哥学过武功的,不可能没学过射箭。就算你射不准,方法总还是记得的。”
李冼讶异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跟大哥学过武功?”
墨问突然就闭了嘴。
“不是,你说清楚,那个时候我才十二岁,学了半年不到就放弃了,你是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墨问有些尴尬,懊恼自己居然说漏了嘴,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强行揭过这个话题,“你三哥说的。好了,快点,你先来射一箭,我再来纠正你的姿势。”
李冼半信半疑……不,是压根儿就不相信,虽然他三哥那张嘴跟棉裤腰似的到处秃噜,可是……没理由这种事情也说出去吧?
他脑子里想着别的,手上却不自觉地接弓上箭,用套着骨韘的拇指拉开弓弦,瞄准箭靶,就这样一箭放了出去。
而且……居然还射中了,虽然环数不高,但毕竟没有脱靶。
李冼自己也有些惊讶,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摸过弓剑刀枪这类的东西了,射出的第一箭居然还能射中,多少让他意外。
墨问点了点头,“还可以。不过你这力道太小了,若是普通的弓,怕是连一半距离也射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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