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问有些吃惊,“谁教给你的?”
“没有谁教我……就是这么想而已。你们龙族不是掌管兴风降雨吗?应该很清楚啊……”
墨问沉吟片刻,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可并不是所有的龙都掌管兴风降雨,比如我,我的职责是保护你,如果我去兴风降雨,就是超出了范围,而且降雨这种事情,有着严格的规定,不是随意更改的。”
“是这样啊……”李冼喃喃自语,“但愿那里……不要再继续干旱下去了吧……”
“小冼,我知道你很想做一个好皇帝,可有些事情……不是‘想’就能达到的。所谓天不遂人愿,我们力所不及的事,就不要再去强求了。”
李冼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说的我都懂,我知道,我想让天下人都好,是办不到的,可就算知道办不到,也要尝试去让他们好一点,哪怕杯水车薪,也总比没有的强。”
“你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不要再勉强自己。”
李冼抿了抿唇,跳开话题,“……不说这个了。二哥的婚礼还有十天……唉,我还答应大哥去给他儿子求个名字……天啊……”
“你随便差个人去不就行了?”
“不行啊,亲自去才显得有诚意,而且这是我们李家下一辈第一个孩子啊,不能这么草率。”他摸着自己的下巴,认真想了想,“那天……那天上午我好像有空,墨问,到时候你陪我去?”
“好。但是你要去哪求?”
“这个你就别问了,你跟着我就好。”
☆、15
建安三年,十月廿六,景王李凌与尚书令蔺行之之孙女蔺若晴结为夫妻,婚礼大成。
相传当日整个渭阳城皆张灯结彩,热闹非常,其礼重程度,不亚于皇帝自己成亲……当然,这都是李冼一手安排的,还遭到李凌的强烈反对,然而反对无效。
没人知道皇帝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虽然李凌现在地位确实高,但毕竟是个亲王,之前皇上予他吏部尚书一职就已经破例,现在又把婚礼搞得这么隆重,更惹得许多人猜忌纷纷。
但猜忌归猜忌,也没人敢表现出来,平日里只有蔺行之那个老古董敢说,这回又偏偏是他的孙女出嫁,老头子真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景王府一片喜庆,当晚一对新人被送入洞房,被邀请到的宾客便都在外面喝酒谈天,好不快活。
李况和林如轩又较起了劲,非要一决高下,刀剑齐上,倒是给晚宴又增添了几分兴致。
就在他们打得精彩的时候,皇上李冼却偷偷离席了,和墨问寻着一处凉亭,摆了酒和点心,墨问拿起一块给他,李冼却并没有接,而是倒了两盅酒,问道:“墨问,你跟我喝合卺酒吗?”
墨问一愣:“什么?”
“你跟我喝合卺酒吗?”李冼眼底有些失望,却还是鼓起勇气道,“就像……二哥和若晴姐……嫂子那样。”
“你想喝吗?”
“我……”
墨问拿起其中一个酒盅,把另一个递给他,“喝吗?”
李冼反而怯了,低声推脱道:“墨问,还是……算了吧。”
墨问却不肯饶了,把酒盅再递一递,“你想和我成亲吗?”
“我……那个,墨、墨问,你别说的那么……直白……”李冼红着脸低下头,酒盅里的酒险些洒出来。
“怎么?我说的有什么错?”墨问笑他,反客为主道,“真的不喝吗?今天你二哥大喜的日子,我们不蹭点喜气?”
李冼突然抬头,眼里有些希冀的光芒闪烁,“墨问,你……喜欢我吗?我是说……那种喜欢……”
墨问没想到他会直白地问出来,心里突的一跳,几乎不假思索道:“喜欢,我喜欢你,小冼。”
“……我也是。”李冼举起酒盅,与墨问碰杯,各饮一口,然后交换酒杯,饮完此酒。
李冼……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可是,你不觉得,我们两个……真的能够在一起吗?我们……”李冼有些语无伦次,“你是龙,你可以活很久很久,可我……我最多也只有百年的寿命……等我死了,你……你要怎么办呢?”
墨问顿时皱眉,有些薄怒,低喝道:“小冼!这种东西不要总挂在嘴边上!”
“我是很认真的在问你……你也一定想过对不对?那为什么……还……”
“小冼……”
李冼望着天上的月亮,喃喃道:“天上白玉京,鼓楼十二重。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我不求长生,我只求……我只求能和墨问……多呆些日子……”
他说着说着,竟是带了哭腔,墨问心里一惊,忙把他拥进怀里,“小冼,你怎么这么悲观?我们的日子还长着不是吗?还有几十年……不够我们挥霍吗?”
“几十年……真的能有几十年吗?如果我不当皇帝了,墨问还能留下来陪我吗?”
“我……”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明知道你本非笼中之物,却还要妄想留下你,让你一辈子都在我身边……我怎么……能这么自私呢……”
墨问有些手足无措,忙把他揽得更紧了些,出言安慰道:“小冼,不是你自私,我也不想走,我也想一辈子陪着你……我会努力的,就算你不当皇帝了,我也会努力地,陪在你身边……你相信我吗?”
“我信……我信你……”李冼强忍下泪意,“是不是我太矫情了?我好像总是会把气氛搞毁,大喜的日子,又被我……”
墨问把他揉进怀里,“不怪你。最近是太累了吗?”
“我不知道……”李冼声音沉闷着,“我总是做噩梦,梦见我在追我娘……可我怎么追都追不上……我还梦见你要走,不论我怎么喊,你都不肯回头……”
“我不走。”
“嗯……”
墨问轻轻揉着他的头发,“想哭就哭出来吧,总这样憋着,会憋坏的。”
李冼硬撑道:“我是皇上。”
“这里没有人。”
“那也不……呜……”
“……”
“哎?这么会儿功夫,小冼怎么不见了?刚才明明还在这的……”
李冶搓着花生,瞟他一眼,道:“你就忙着打架了,知道什么。”
“那不叫打架,那叫切磋武艺,不懂就不要乱说。”
“得得得,我不跟你说话。”
林如轩也落了座,三人互相干了几杯,李况又道:“这小冼也真是的,我明明让他去给我儿子求个名字,名字没求来,这人怎么还不见了呢?”
“你自个儿的儿子让我们皇上去求名字,你面子怎么那么大?”
李况毫无愧色,伸手搓了一个花生,“谁让我是他大哥呢。”
正说话间,李冼就和墨问手挽着手过来了,听见李况的话,撇撇嘴,“谁说我没去啊,大哥交代的我能不去吗?我今天一大早就去求好了。”
“哟,说曹操曹操到啊,来小冼,快坐。”
李冼挨着李冶坐下,接过一把剥好的花生,分了墨问一半,然后道:“是男孩就叫逸尘,是女孩就叫念清。大哥你看如何?”
“逸尘……念清……这名字倒是不错,但是怎么觉着,不太适合我们皇家人呢?”
李冼颦了一下眉,低头道:“你爱用不用吧,反正我给你求了,我可是仁至义尽了……”
“用,当然用!我们小冼给求的名字哪能不用?咱们一家人也不说什么外话,来,跟大哥喝一杯!”
李冼跟他干了杯,又吃了几个花生,“那什么,我今天有些累了。大哥三哥,还有林将军,你们尽兴吧,我先回去了。”
待他拉着墨问走了,李冶疑惑道:“怎么回事?小冼今天情绪不太对啊……二哥成亲他没道理不高兴啊……”
“陛下方才,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是不是哭过了?我看他眼睛有点红。”
“……我都没看出来你怎么看出来的?”他十分诧异地打量着林如轩,“你居然一直在偷偷看他?哭过了……为什么?完全没道理啊……”
这边李冶还在自言自语着为什么,那边李冼已经让墨问驮着落在了寝宫门口,下来的时候晃了一晃没能站稳,墨问心里一惊连忙扶住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啊?哦……没事,有点头晕,可能是酒劲上来了……”
“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喝,还每次都要喝那么多,”墨问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我该说你什么好?上来,我背你。”
“嗯……”
等进了屋,李冼几乎是已经睡着了,墨问给他在床上安顿好,余光一扫看到旁边案几上放着几份还没批阅的奏折,皱了皱眉,心说这玩意怎么还拿到寝宫来了?随手翻了翻,看到最上面的一份是从南疆送来的,署名是将军卫衡。
卫衡这人墨问认识,虽然一共没见过几面,但给人的印象还相当不错,挺爽朗的一汉子,三十左右年纪,还没成家。看见是他呈上的奏折,墨问便不由得好奇心起,看了内容,大致是说南疆形势平稳,百姓合乐,苗人族长有示好的意向,最后就是询问要不要接受之类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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