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儿 番外完结 (YY的劣迹)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YY的劣迹
- 入库:04.09
“进去之后,就站在我身后,别说——”许宁笑了笑,“不准瞎张望。”
再三确定了段正歧不会出幺蛾子之后,许宁才放心把人带进了门,去见他想要拜访的那位老师。因为提前命人送了拜帖,对方也早早准备好了茶点招待。
许宁一进门,就看到一个戴着圆圆的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来,向他道:“元谧,好久不见。”
“燕先生。”
许宁先向对方行了一个学生礼,才换上真心的笑容。
“先生百忙之中还愿意见我,许宁不甚感激。”
燕树棠笑道:“你啊你,你这个风云人物,说这些不是在笑话我吗。来,坐坐。”
两人坐下来,段正歧便站到许宁身后,燕树棠看了这个士官一眼,不以为意。他知道许宁现在的身份,出门总不会是一个人的。
可想起这些,燕树棠也是叹了口气。
“现下的局势,你不在金陵,而特地到苏州来找我,必定是有话要说。元谧,客套话无须多说,便请你直言吧。”
许宁见惯了这些先生大家的直来直往,也开门见山道:“我也正有此意。先生想必也知道,最近金陵发生的几件大事。”
燕树棠点了点头,感慨地看向许宁:“真是后生可畏啊。”
许宁摇头道:“我那算不得什么。不过今日来,却正是为此事来找先生。我想请先生,做金陵一案的律师。”
燕树棠皱眉,道:“你想让我为那名英国领事辩护?”
“怎么会?”许宁失笑,“领事的辩护,他们早已经请了来自英国的大律师,哪需要我们。”
“那你是?”
许宁突然站起身,向燕树棠拱手,正色道:“我想请先生,做金陵数十万百姓的喉舌,为金陵无数百姓博取一个公道!”
燕树棠吃惊,连忙站起。
“可我听说,这一次是作刑事案件审判,为何还要请我去做……做那金陵百姓的律师?”
“没错。英领事所犯的累累罪行,不以刑法诛惩不足为戒。”许宁苦笑道,“但是我也知道,即便我们的审判结果出来,顶多也只是将那几人驱逐出境,另选驻金陵领事。对于英国驻华大使馆来说,不过是再从他们国内换几个豺狼来吮吸我们的血肉,无足轻重。”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人不看好许宁的原因。敌弱我强,弱小的中国根本没有惩罚强敌的能耐。不过许宁,并不甘心。
他说:“正因如此,我们才决定在刑事审判之外,另起一案。”
“另起一案?”燕树棠跟着他念。
“我们要代表全金陵百姓,起诉英领事侵害他们权益,以此立民事案件,与英领馆对薄公堂!”许宁道,“先生,自清末沈家本修律至今也有半个世纪了。然而新法是什么,它保护谁,在帮助谁避苦求乐,百姓们却还一无所知。西人的贤哲说,律法是维护社会公正的准绳。可是以前的中国只有王法,没有律法。现在的中国,只有洋人有权言法,而国人却还苦苦挣扎。先生!”
他说到激动处,道:“难道这不是一个机会吗!便让我们用西人的公正准绳,将他们的罪恶绳之以法!要他们晓得,即便是用他们引以为傲的律法来对弈,我们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虫蚁!我知道先生多年留学国外学习法律,知识渊博,特地来拜请先生。”
“请您为金陵,不,为全国受苦的民众,做这千古一辩的第一人!”许宁深深地弯下腰去。
燕树棠却迟迟没有回话,过了好久,许宁才感到一双大手扶起自己,他一抬头便对上燕树棠微红的眼眶。
“好,好!”燕树棠颤动地道,“元谧,你很好。”
长久以来,几乎没有人明白这些法学大家内心的煎熬。现代律法是智慧的凝结,不能说万无一失,却足以是维护最大多数人的最大正义的准绳。以往的中国,有刑而无法,有仇恨报复而没有克制与公正。自沈家本修律以来,大批的中国学者孜孜不倦的探索西方的律法,从他们的知识中学习了许多足以为戒的精华。然而清末修律戛然而止,大清亡了,新法的颁布也无疾而终。
接着便是混战,混战,袁世凯,张作霖,各大军阀争权夺利,早就将律法践踏在脚下,为所欲为。有人叹乱世无法治,中国注定是不能走清明的法治路线,而是要靠人治和专权来统一了。然而人治和专权毕竟不能长久,仅仅一个领袖的英明,更不可能成为一个国家长治久安的依据。可他们这些修习英美法系的学者,却总是郁郁不得志。
然而今天,今天竟然有一个人告诉他,要他为苦难的百姓代言,与西人就律法与权利对薄公堂,扬法治风度!
他能不激动吗?
“我答应你。”燕树棠几乎是忍住热泪,道,“元谧啊元谧。若是你早生二十年,不,早生十年……”
“早生十年,也未必能做到什么。我有今天,还要仰仗我们将军的功劳。”许宁不着痕迹的看了身后的段正歧一眼,“燕先生,请放心准备当堂对峙的资料。至于其他外界的干扰,就有我们来一一为您解决。”
站在二人身后的段正歧,看着这样信誓旦旦、充满信心的许宁,内心的爱意几乎满溢出来。张三意外身亡的消息传出来后,他就一直隐隐担心许宁的精神状态。然而,今天,段正歧明白了。
先生终究还是先生,是这世上独一无二之人。
第72章 争
夜露深重,许宁与段正歧离开时,天边弦月已经高挂树梢。
而等两人回到住宅时,已经凌晨了。留在据点里守卫的人马,一批是段正歧从南边带过来的,一批是许宁从金陵城里带出来的,两厢汇合之后,便聚在一起叙旧起来。有人谈起许宁在金陵的一系列行动,啧啧称叹道:“许先生这真是好计谋,当初他设计抓出内奸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是凡人!”
“废话,普通人能和我们将军在一块吗?”
几人正闲唠着,有人传令道:“将军回来了!”
一群八卦的士官瞬间站直身体,军姿比挺地迎接两人回屋。
段正歧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命人送来纸笔。这见了面却不能诉尽肝肠的感觉,可是折磨够他了。他有许多话想对许宁,也想听一听许宁的甜言蜜语。
“说说吧,你这次来苏州,究竟是为了什么?”
然而没想到,许先生却是这么不解风情,上来就问正事。
段正歧磨了磨牙,看了会许宁,直把对面的人看毛了,才开始动笔。许宁一瞬不漏地盯着他的动作,心里却自己猜想起来。
南方的局势,自从左派领军独立之后,就一直混沌不清,不过这几日,不知是不是佐佑两派私下有了什么交易,有缓和了一些。右派的国民革命军继续在湖南战场,与当地的独立军阀作战。左派的新革命军则是转战湖北,直接与吴佩孚直属派系交锋起来。而北边,吴张两人还在对付冯玉祥的余党,冯玉祥苟延残喘,有消息传来他正打算投靠革命军,一同倒戈针对吴奉军阀。
段正歧这一次来苏州,为的就是这一件事。冯玉祥虽然今不如昔,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他的加入必定是一股生力军。而现在冯玉祥就投靠左派还是右派是举棋不定,左派必然要争取这一支力量,然而麻烦就麻烦在冯玉祥与段正歧是有旧仇的。
许宁皱眉:“难道他们准备卸磨杀驴,把你赶走,来换得冯玉祥支持?”
段正歧摇了摇头,左派当然不至于如此短见。但是右派或许会利用这一点,去说动冯玉祥投靠他们。段正歧这一次来苏州,将手中的军力交给属下托管,配合左派进击湖北战场,就是为了表明一个态度——他与左派是赤诚的同盟,并不会因为前事旧怨而排挤新的归附者。
“那现在湖北与浙江一带,又是谁在领兵?”
段正歧写了几个名字,许宁只认得丁一与姚二,其他领兵的将领并不熟悉。他抬头看向段正歧,心中感慨,现在段系在外征战的人马已经将近十万,是段系近一半的兵力。段正歧放心将自己麾下一半战力交由属下指挥,却丝毫不担心他们会背叛或投敌,这份自信,或者说是用人不疑的态度,却是那些军阀中少有的。
【我会和你回金陵一趟。】
段正歧写。
【去祭拜张三。】
不,许宁又想,段正歧与那些人当然是不一样的!寻常人都只将属下当做棋子,而段正歧却把他们当成是兄弟!人心都是肉做的,段正歧这样的态度,又怎能不让那些将领为他抛头颅洒热血呢。
士为知己者死。许宁想了想,便愉悦地笑了起来,然而他眉毛舒展还未多久,又猝然夹紧在一起,不由弯下腰,轻轻按住腹部。旁边跟随他的士官见状,立马道:“去将熬好的药送来!”
许宁已经听不清周围的人说话了,他冷汗淋漓的捂着肚子,只觉得这一次的痛胜过之前任何一次。不知是不是连日来的忙碌,加重了病情,他正想对段正歧说,不要太担心,整个人却突然一轻。
许宁这才发觉,自己被人拦腰抱了起来,向卧室走去。他顿时又羞又恼,道:“放我下来,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