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木生与侯庆民的第一次见面,向木生就让侯庆民下不来台,侯庆民多少对他是有些防备的。可始终没有正面敌对过,侯庆民还是不断地想要尝试。
这天三人吃过午饭,向远逸去睡午觉了,向木生正要跟上去,侯庆民伸腿就要绊他,向木生立马停住步子瞪了侯庆民一眼说:“你要干什么?”
侯庆民瞥了向木生一眼说:“怎么,伸个腿还不行啊?”向木生提起脚狠狠地踩在侯庆民脚腕上。向木生天天跟向远逸练功,这一脚虽没用全力,也够侯庆民受了。可侯庆民硬是咬着牙没喊疼。
侯庆民勉强站起来,面目狰狞,拽着向木生的衣领怒道:“你居然敢踩我!”侯庆民一发力,竟把向木生举了起来,向木生脚尖离了地,无处借力,只能抓着侯庆民的手腕挣扎。
侯庆民用力往前一推,向木生被远远摔了出去,侯庆民跑过去骑在他身上,一拳一拳打在他向木生脸上。向木生挣扎着,也去打侯庆民,两人滚在一起,相互打得鼻青脸肿才撒手。向木生被侯庆民压在身下,吃了大亏,侯庆民脸上没怎么有伤,向木生却是一只眼睛肿的睁不开了。
虽然侯庆民的父亲有几次告诉向远逸教训一下自己儿子,不要打架,可是两个孩子之间的战争一直在持续。多半是向木生吃亏,侯庆民总是赢在胖胖的身材上。虽然偶尔向木生会忘记侯庆民这个人,但是就算不认识,两人还是能打起来。
向木生受伤有轻有重,本来脑袋就不太好使,还时常伤着脑袋,最近些日子失忆的次数少了,脑袋里却经常冒出一些奇怪的片段。
木生在梦里经常来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感觉很熟悉,但给人感觉并不舒服。那里有富丽堂皇的大殿,有装饰雅致的卧房,有放满牌位的祠堂,还有总也走不到头的长廊。现在没有的东西在那个地方都有,唯独没有自由。
那个地方向木生虽然总是梦到,但并不清晰,本来并没有放在心上,可太久没有失忆,那个地方又总是突然冒出来,甚至在清醒的时候,也在向木生脑中挥之不去。
向木生偷偷问过顾大夫,为什么脑袋里会冒出这些来,顾大夫给的解释是:“你脑袋受过伤,本来在他脑中的记忆有时候会突然冒出来,但不一定能记得清晰,至于之前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去问你爹。你爹应该都知道”
不仅仅是那个地方,有时候还会梦到一些人,几个男人手持兵刃正在到处找他,想要抓住他。他跟这些男人过招,这些男人招招毙命,且人多势众,向木生只得拼命跑,拼命逃。可是无论向木生多么拼命,每次都会被这些男人抓到,每每被抓到,向木生都会被吓醒。惊醒之时,看到向远逸的睡颜也会感到害怕。
向木生又一次被噩梦惊醒,坐起来在床边怎么也睡不着。向远逸迷迷糊糊醒过来,拍了拍向木生的背问:“怎么了?”向木生问:“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个地方?”
向远逸一惊,坐起身,躲着向木生坐到床的另一头,有所防备道:“你想起来了?”
向木生有些激动,站起身盯着向远逸道:“我到底是谁?我一定不属于这个地方的,你能不能如实告诉我?”
“你到底属于哪里,我不知道。”向远逸说,“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只有一个人。”
向远逸好不容易躲进这个偏远的小村落,再也不想牵扯江湖之事。这两年来跟向木生形影不离,点点滴滴的生活,渐渐积淀起来的,无论是父子情还是别的什么,对向远逸来说,都弥足珍贵,别说向木生现在还记不清楚他自己是谁,就算记起来了,向远逸也会想方设法把一切都隐瞒过去。
“那你呢?你是谁?我总要知道些什么吧?”向木生不甘心。
“我是你爹,这个身份还不够吗?”
“对于身份来说,是够了,但这根本不是真的。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
向远逸看一眼木生,眼圈红了红说:“我自小生长在一个武术世家,家中富足,人人练武,父亲为人正直,待人和善,可不知什么原因,被魔教盯上,一夜之间,向家三十一口惨遭灭门,为了躲避魔教的追杀,我忍着全家被杀的伤痛 ,四处流浪,居无定所,每日担惊受怕,随时都有可能丢了性命。直到遇到了你,我和你,两个人,总算可以算个家,这几年来,无论你忘记我多少次,怀疑我多少次,我都耐心的给你解释,不厌其烦……”
“不要说了。”向木生平静下来。虽然从向远逸的话中并不能得到任何关于自己身世的解释,但这已足够。向木生语气缓和:“以后我不会问了,睡吧。”
向远逸躺下来久久不能平静,去追溯自己的初衷。当初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方来。或许一开始只是为了杀他,可向远逸自己也没想到向木生会忘掉一切,也没猜到两个人会在一个偏僻的小村落落脚,还相处地如此和谐。
或许只是因为当初那胖乎乎的小脸实在让人下不了手吧。如果将来向木生知道了自己到底是什么人之后,两人会是什么样子的结果呢?大概谁都活不成吧?那当初是不是就应该杀了向木生,然后拿着祖传的剑谱,在这小村落里好好习武,然后去报仇呢?
“老头,你睡了吗?”向木生低声试探。
向远逸闭着眼睛不作答,向木生伸手抱了抱向远逸,低声道:“对不起。”
向木生虽然起初怀疑向远逸,可是向远逸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是不会骗人的,向远逸对向木生的宠爱,远远多于向远逸所表达的。向远逸平常很安静,也就跟向木生的说的话多些,平常见到别人总不爱说话,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向木生经常看到向远逸会盯着他看,向远逸虽一言不发,但向木生总觉得向远逸心里有很多话,只不过不能开口。向木生还怀疑过向远逸是不是因为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可是向远逸每次看他的眼神,都是暖暖的,像冬日里的太阳,让向木生舍不得开口去询问。
如今因为向木生的冲动,让向远逸说出了家族的不幸,向远逸心里一定很难过。向木生不敢直接跟向远逸道歉,便只能在向远逸睡了之后偷偷说给他听。并在心里默默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听向远逸的话。
向远逸泪水浸湿了枕头,在心中默默祈祷:“苍天有眼,如果哪天不幸,向木生知道了他是谁,也千万不要让他知道我是谁,就让我的身世尘封吧。”
如果向木生一辈子不出梨花村的话,向木生便永远也不知道向远逸的身份。可上天总是爱跟人开玩笑。
侯庆民和向木生之间的战争一直没有停息。为了整向木生,侯庆民也是蛮拼的,他连夜在自家院子里挖了一个深坑,在坑里倒满水。又在坑上撑上竹条,竹条上把石板铺好,撒上土,看起来与院子里它处无异。
这坑就在向木生进屋的必经之路上。一大早侯庆民就站在坑后,等向木生来。向木生进了大门,看侯庆民就站在屋门口等他们。侯庆民今天这么安静老实,虽然向木生有些怀疑,但怎么也没想到侯庆民会为了整他在自家院子里挖坑。口里还说着嘲讽他的话,人已经掉在水坑里了。侯庆民哈哈大笑,得意道:“向木生,清早凉水澡舒服吧?”
向木生抓着侯庆民的脚踝,用力一拽,侯庆民也掉在水坑里。向木生笑道:“舒不舒服自己洗了才知道吧?”说罢,双手按着侯庆民的肩膀,用力一撑爬出了水坑。这下换侯庆民狼狈。
清早的凉水让向木生一整天都不太舒服,到了晚上竟开始发高烧。向远逸摸着向木生滚烫的身子,有些慌乱。向远逸晃了晃向木生,叫着他的名字,向木生哼哼了两声,按着头说:“老头,头好疼……头好疼……”
“你等下,我去找顾大夫。”向远逸起身穿衣服。向木生却紧紧抓住向远逸的衣服,大喊道:“娘……娘……我不敢了……”
向远逸惊住,从来没遇到向木生发高烧的情况,也从没听到向木生喊他不认识的人的名字。向远逸抓着向木生的双肩,慌慌张张道:“你想起来了什么?”向木生紧闭着双眼,挣扎着想要躲开向远逸的束缚,一边喊着:“不要杀我……放开我……”
向远逸松开向木生,呆呆地站在床边,看着向木生在床上或扭动、或抽搐、或哭泣、或喊叫……
两年多了,向木生从来没想起过他自己是谁,也没有想起任何一人。现在却喊出了一些向远逸听都没听过的名字。如果向木生恢复了记忆,那向远逸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一切?向远逸一直呆立着,看着向木生。不知道该不该去叫顾大夫。看着向木生的痛苦的样子,向远逸担心着,怀疑着,心疼着,泣不成声。他想不到,如果向木生想起了以前,那他以后的日子该是什么样。
慢慢地向木生安静了些,他趴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虚弱地睁开眼睛看着向远逸。向远逸吓得连呼吸都停止了,不知道向木生接下来会说什么。他是生是死,也就在向木生这一句话里了。
向木生含着眼泪盯了向远逸良久,似乎要仔细看他好久才能看出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