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彧这才发现小院侍者的诡异眼神,还有那东西厢窗后影影绰绰的人影。
罢了。
云彧到底心软,他轻轻叹了口气。
“先放在这里罢,回去禀告源王,下次实在不必了。”云彧冷脸丢下这句话,便径直走到一边。
周公公忙不迭的应是,却半点没往心头去。
哼,送不送东西,那可是我家王爷说了算的,若是要送,你必然是要收下的,若是不送,你就算求,也没你一丁点好处。
墨玉见云彧终于首肯,忙引着众人将东西放在西屋,好半响才将那堆东西整理好。
临出门时,周公公突然走到云彧面前,小声说道,“世子爷,那边那个红色锦盒,是源王殿下特地留了话,说本来就是您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了,让您无人时可以看看,只千万别让人瞧见了。”
这话好生突兀,云彧一愣,目光却不自觉就落到了那堆东西里的一个锦盒上。
看到一行人退出了院子,西厢里的两人,却是面面相觑。
“真没想到啊,这位云世子,竟然能周旋在两位皇子之间,”还是那个三十多的官员,连声感叹,“手段真是不一般啊,端阳送了他来,真是妙招。”
另一人却不在多言,只是叹息一阵,“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西厢两人的讨论,云彧自然是听不到的,此刻他眉头紧皱,周公公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源王……又在玩什么把戏……
看了看还在整理东西的墨玉,云彧抿唇,从那堆东西中抱出锦盒,走到另一个房间坐下,才伸手打开了盒子。
盒子大小约莫一尺见方,里面却只放有一件东西。
一块丝帕。
丝帕并不大,月白色的绸面一角,绣了一朵深蓝色的兰草,此刻丝帕正叠成几叠,端端正正的放在锦盒中间。
丝帕?源王这是什么意思?
云彧越发疑惑起来,他正要伸手去拿,眼睛却落在一处,顿时脑海中却闪过一个念头,手如针扎一般,猛然缩了回来。
这……这莫非……
脸上顿时阵红阵白,云彧再看去时,那丝帕虽然如常,但上面隐隐有些红白污垢,竟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如遭雷击!
是那时的东西!
“啪”的一声,云彧猛然扣上了盒子。
“世子爷,怎么了?”另一屋的墨玉被惊动,不由抬头问道。
“没……没什么……”云彧此刻哪里耐烦应付他,他胸口狂跳不已,心中羞愤难当,这源王,竟把他当成什么样的人了,又是何等的胆大包天,竟然将这件东西送了过来!
这时提醒自己,当日是如何的不堪么?
云彧咬着牙,颤抖了半日,只是过了一会,他才颓然发现,就算源王做出了这样的事,自己竟然也拿他没半点办法。
身如飘萍的自己,在这群狼环视的东钟,若不是得了凤离天的庇佑,这个身子,只怕早如残花败柳一般了,现在虽没有动静,那些人只怕也是在等待罢了。
唯一差别是,旁人惧怕凤离天,源王却未必。
今日他做出这样侮辱的事情来,不管本来是想表达什么,自己也只能咬牙咽下,除此之外,竟连个控诉的地方也没有。
凤离天哪里,还是不说为妙,他虽不曾说起,但云彧也知,两人的争斗,只怕正是如火如荼,又何必在这时候,为了微不足道的自己,给他增添麻烦呢。
这一切,源王只怕早料到了罢。
云彧双手不由握成拳头,紧了又紧。
不行,自己不能就这样算了,这世道的许多事情,并不是退让以后就可以安全的,看源王的做法,只怕是你退一尺,他要进一丈的。
要想个办法,一劳永逸才是……
第26章 交锋
翌日一早,便是春狩正是开始的时候了,队伍已经整理齐备,百骑待发。
锦旗飘扬的中心,一骑高头大马之上,坐的正是东钟国皇上,这位年约六旬的王者,一身明黄色袍服,威风凛凛的站在一处车马上,满面的豪情万千,他眼前一望无垠的,正是他麾下的大好江山,而排列左右的,却是他的一干出色儿子和得力臣下。
“皇上,吉时已到,还请开箭。”
一位金甲将军打马上前来,恭敬禀告。
皇上没有说话,他眼睛微眯,看着他成驰骋过的这片土地,突然大发豪情,大喝一声,“弓来!”
立刻有人呈上一副弓箭。
万众瞩目之下,皇帝大喝一声,右手用力,顿时拉出一个满弓来,在满场的赞誉声中,箭如闪电般射出,正好射入了天空中飞翔而来的一群飞鸟中,随着一声哀鸿,一只飞鸟猛然坠落。
“父皇英武!”
凤离天率先恭贺。
随着他的话语,身后人群中,便出现了一阵阵的欢呼声,“皇上英武,皇上英武。”
一时喊声震天,随着这欢呼声,皇帝容色大霁,他捋了捋颌下三缕墨髯,突然大声宣布,“尔等儿郎,都是我东钟的好男儿,今日,便是你们发挥本事的时候到了!”
“今日春狩,谁能独的头筹,朕将允诺他一个要求,大好机会摆在眼前,就看你们能不能抓住了,要想达成心愿的儿郎们,今日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场中先是一静,旋即便开始阵阵欢呼起来。
“皇上英武,皇上英武!”
皇帝哈哈大笑,突然右手举在空中,全场顿时一静,下一刻,随着他右手落下,顿时数十骑人马同时向前冲去,不多时便全没入了密林之中。
皇上的一个承诺,这时何等重要的奖励。
有了这个承诺,金银珠宝富贵荣华便指日可待,就算想要入朝为官入军做将,也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
有此利益驱使,哪容这些青年才俊们不奋勇向前。
“皇上,这样会不会……”
皇帝身旁的一个太监,名唤张明顺的,微微觉得不大妥当,他正欲要发言,但才刚说了一个开头,就被皇帝的手势制止了,“明顺,你知道寡人今年多大了么?”
皇帝的年纪,张明顺自然是知道的,他从十三岁时就伺候在了皇帝身边,看着他从王爷变成太子,又从太子变成了皇帝,若说知皇帝最深之人,却是非他莫属,但突然被这样一问,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皇帝也不等张明顺回答,径直说了下去,“六十三了,寡人今年已经六十有三了,别人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寡人也不知有没有那样的福气,来稀罕一回,那自然要及时行乐,才最畅快。”
“你看今日,寡人一声令下,这些儿郎们就奋勇向前,这真让寡人想起当年的岁月啊,当年在这春狩场上,寡人可也是时常拔得头筹的,当时就想,若是父皇也给我一个承诺,该有多么好。”
“寡人老了,这狩猎一事,每过一年就少一回,今日难得高兴一回,你这老货可不许来提丧气话。”
张明顺呆了一下,忙堆出笑意来,“皇上身体康健,奴才看着那好日子还长着呢。”
却再不敢提之前的话了。
而此时,站立在一旁的文官群中观看的云彧,却是心头激动不已。
一个承诺,皇上亲口可给予的一个承诺,这是何等珍贵的承诺!
若是能给自己,那么,端阳的困局便可迎刃而解了。
只是……可恨!
自己从不擅长弓马,若想在这些东钟健儿中争雄,无疑是痴人说梦。
他不由暗暗捏紧了缰绳。
正在这时,一人骑着枣红色大马,突然来到他身边,还不待他回过神来,一个昂扬的声音便已经响起,“云世子,春色甚好,为何不上马来,同孤王前去一同狩猎?”
来者正是源王。
他声音极大,人马也极为打眼,顿时吸引了无数人目光看过来。
云彧心中暗恼,却也知道此刻不能失礼,当即拱手道,“云彧不善骑射,让源王殿下失望了。”
“哦?”源王俯下身来,颇有意味的看着云彧,“世子爷如此谦逊,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只是这春狩不过是图个意趣,世子又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还是说,端阳的皇室,都是上不的马拉不开工的娘们不成?”
说吧,他哈哈大笑起来。
而他身后,跟随的一干骑兵也纷纷应和大笑起来,就连云彧身边的文官队伍,也颇有人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不远处,皇帝也听到了源王的话,当即笑道,“老三,休得胡说,端阳风貌本和我东钟不同,更善文坛之事,云彧不善弓箭也是正常,你休得欺负别人。”
源王却应道,“父皇,这狩猎又不比沙场逐战,哪有那样凶险,儿子不过想见识一下端阳王族的骑射功夫,莫非云世子竟如闺阁女儿一般一点不会不成?那也难怪端阳全国,不堪一击了。”
源王这番话一说,云彧避无可避。
若是说云彧自身,他自会微微一晒,丝毫不当一回事,但源王此刻说的却是端阳皇室,由不得他不应战。
“源王一张利嘴,真真厉害,既如此,我便舍命陪君子却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