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怎的还跟小孩一般玩闹?”
“夫君!”女子一见来人眼睛更亮了,似乎更加明艳了几分。“都是我不小心啦。”
男子威严地看了过来,尽管他的威严在他那清秀的五官下似乎毫无威慑力,但我却本能地后退一步。
“跟我过来。”
我心里战栗了一下,又想到有什么好怕的,只是一团幻化的黑气罢了。
我镇定地跟在他身后,旁边的景漓却紧张了,踌躇着想跟上来,却被女子拉住。
“他们父子好不容易相处一会儿,你去做什么,呆这儿陪为娘!”
他竟还真被拉住了。
我不禁好笑地想,他是演戏把自己演进去了。
不想他带我去的地方和我的目的地正好一样,藏书阁,也是他的书房。
他走到书桌前,上面铺了一张还未做完的画。
“过来。”
我才看清楚,那正是我在密道中见到的最后一副画。
“现如今,”他缓缓道,“我可是死了。”
我被震得往后一退,打翻了桌上的砚台。
墨流了一桌,却丝毫没有染进画里去。
他无奈地摇摇头,执笔勾勒画上小孩的脸来。
正是我。
可不到一刻,又重新变回了空白。
“每当我死过一次,就会重新回到这里。”他语气里不见丝毫活气,“真不知,你母亲是爱我,还是恨我。”
“好在景漓不算愚钝,没让我等太久。”他一边如同闲聊般说着话,一边又重新勾我幼时的脸颊,“你们总算来了。”
“是你,你是,你是父亲。”我喃喃着,忽地心中怆痛,急促地掉下泪来,“是你诱景漓习禁术,把我从坟墓里挖出来。”
他没有回答,只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你母亲是上古便被尘埋于地底的魔物,千万年来开了神智。南郡本来一个普通国都,机缘巧合我解开了你母亲的封印。我开始只以为她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虽性格怪异了些。我们生活在这里,生下你哥,过了一段很是美满的生活。” 他似乎陷入到那段没有我的过往中,露出了一丝怀念的神情来。
“只是好物总归不长久,我因受魔物影响,身子逐渐孱弱,不久后撒后人寰。可当我第一次醒来,我便知道你母亲不是普通凡间女子了。她盗取龙脉为我续命,知我不喜,又化地宫魔气拥我为帝,温言细语,常伴左右,我总恍惚理应如此,我本就是天生贵胄,得一美妃,国力强盛。”
“直到怀上你,我大喜,想封她为后。”他看了一眼,又转身看向窗外,“我有龙脉续命,她魔物若拥国母凤命,是要死的。”
“你出生,南郡地动,天降惊雷,泉冒血水,是为不详。我才逐渐清醒了,诱景漓探查地宫,得取禁术,只盼我死后,龙脉复位,她什么都不做,你和景漓自然能过上平凡人的生活。可她果真没有罢休。”
“没想她当真执着念如此。”
暖风拂过,他开了窗,不远处就是荷花池。
她和景漓站在池水的另一旁,见我们开窗,隔着满池朝这里挥手。
他也点头微笑示意。
一双璧人,花好月圆。
“你们这样不好么?为什么不能成全她?”我看着她远远的笑脸,她做了这么多错事,却依旧是我的母亲,心里终究还是心疼。
“可我是人,活不了那么久。”他眼睛里忽然满是疼惜,再看去时,母妃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地靠到景漓身上。
“逆天改命,天道也不会放过她的。”
“你是我死后得龙脉和她所声,她便把龙脉放你身上做阵眼以养我肉身,降我的三魂五魄,带入这个幻阵中,以避天道追查。你皇兄得禁术,知长生,又突遭剧变,定会不满于现状,唤醒你破阵。虽几经波折,好在终将你们送了进来。”
“可为父不能再牺牲你们了。”他看向我,轻轻道,“父亲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这是为你做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事,从此尘归尘,土归土,你和你哥,好好活着便是,不必在念着我们。”
这样的荷花池,这样的风和日丽,这样的佳眷在旁,这样的暖风和阳光。
他走过来,一步一步,带的风卷起他的衣角,温柔又风雅,我忽然明白母亲痴念于他的理由。
我在他面前也一点一点变小,到最后只及他的膝头。
他抱起我,道:“我最遗憾,没能将这幅画做完。”
我等了这个拥抱等了两辈子。于是我在父亲的肩头嚎啕大哭,像是要把曾经的所有的还有未来的痛苦和绝望哭出来。
“景嵘,不要哭了,你已经长大了。”他拍拍我的肩膀,“若有机会,让那位公子为我添上,也得圆满。”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交代清楚了~ 下章完结,一章番外。
☆、第 49 章
“父子俩可是说完了?”见我们神态平和地走出来,母亲喜道。
我知道眼前的是真实的母亲,时隔这么久的年岁竟然再次相见了,我却近亲情怯,不敢和她亲近。
尽管我知道,过一秒就少一秒了。
景漓似乎也不清楚为什么爹娘会在这里,神情里一直有种茫然的惊喜。
“我去做饭吧,母,母妃想吃什么?”
她惊喜地打量我,“嵘儿何时学会了做饭”
父亲说她现在还陷在她自己设的阵中,以为父皇没有死,我和哥哥一起长大,到现在,一家人一直在一起。
我忍着眼泪,“前些日子,觉得有趣便学了。”
“可要母亲帮你?”她兴致勃勃地挽起袖子。
“不用了,母亲在外面等嵘儿便好。”我艰难地笑道。
“那小漓去帮弟弟好了。”她指挥起景漓来行云流水,又牵着裙角跑到父亲身边,扬着脑袋看着他,“可累了?”
“不累。”
“你看去哪座殿阁吃午饭?”
父亲捏了捏她的脸颊,“这些小事随你开心便好。”
“快放手啦,孩子们在呢。”
是这样的幸福啊。
怎么会有人舍的,亲手把这样的幸福撕碎。
厨房是现成的,食材是现成的,担心我不习惯,景漓随手一挥,幻化成曾经在京都时的格局。
“父皇对你说什么了?”
我淘米切菜,问道:“想吃什么?”
他愣了愣。“冬菇粥。”
“好。”
他过来帮我,可也尽是在添乱而已。
“好了你别动手,站在一边就行。”
“。。。。。”他倒是听话,默默站在一旁又问道,“他和你说了什么?”
“景漓,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会去做什么?”
“为什么会这么问?”
“就是想问。”
“骑骆驼。”
“骆驼?”
“就是大漠里的一种长着双峰的动物。”
“什么?那不是怪物么?”
“你傻啊!”他笑着,用黑雾画了个形状,“是这样的。”
“长得真奇怪,这有什么好骑的。”
“是没什么好骑的。”他神色一黯,说道。
“。。。。。”
沉默了一会儿。
我说:“我就想开个小酒楼。”
“你想的话,天下的酒楼都是你的。”
我摇摇头,不再说话。
做了些京都的菜,偏辣,没想到母亲倒是吃得开心。
又饮了些酒,微微熏地依靠在父亲身上,瞥着看我,笑着道:“一眨眼这么大了。”
“咳咳。”她猛烈地咳嗽起来,喘了一会儿恢复了平静,“真好,我是个幸福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嘘,夫人你乖,睡一会儿。”他轻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
她乖巧地闭上眼睛。
“娘亲!”我站了起来,大声唤她,见她又清醒地看了过来,眼波流转,是全然的信任。我结巴道,“饭菜合胃口么?可吃饱了?”
她宠溺地看着我,“嵘儿,娘亲吃饱了。”
“真的么?”
“嗯。”
“嵘儿想以后每天都为你做。”
“好,为娘也想天天吃。”
“景嵘!别闹了,让你母亲休息。”父亲生硬道,被她斥怪地扯了扯衣袖。
“嘘!夫君别对嵘儿这么凶呀。”
我到底狠不下心,流下泪来。觉得天下致苦,已被我尝遍。可我连向娘亲撒娇诉苦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颌上眼睑,眼角流下泪来。落入鬓角中。
“夫君,你总以为是你在成全我,其实,是我在成全你啊。”
他去亲吻她渗出血迹的唇。
“夫人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遇见你是我最开心的事,可我再也不会爱你了。”
“嗯。”
她嘴上如同被染上最红艳的胭脂。最终化为光影,消失在他怀里。
龙脉从我的身体被剥离的那一刻,她就什么都知道了吧。她苦苦维持,用魔气养护的幻阵,她费尽心血,狠心用我祭龙脉的地宫护尸身不腐,她期待着有一天,他能重新活过来,为此她什么都做了。她什么都做了。
最后只输在他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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