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渴又饿,决定先到河流那里,喝点水,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抓条鱼。
走得近了,却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我屏住呼吸,躲在一颗大树的树根后。希望他们不要殃及无辜。
“楚柘!”
是公子的声音!!
我伸出头,眼前的一幕几乎让我惊呼出声。
病怏怏的公子,神仙一般的公子,此时神情如同修罗举着剑,刺入了羲和公子的胸膛之中,。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羲和口中流出。
他看着浅秋,眼中赤红一片,痛苦万分:“你背叛我。”
他跪坐在地,手中的剑直指浅秋。
却没有刺进去。
浅秋面容冰冷如玉,整个人如同从地狱中走了出来,他一字一句地说:“灭国之仇,不共戴天。楚家的人,都得为我南郡偿命。”
他抽出剑,血溅了他一脸,羲和缓缓倒地,他毫无留恋转身离去。
直到他离去,我才从树根下钻了出去,朝不远处的羲和跑了过去。
“羲和公子,羲和!”
“羲和,羲和,你快醒过来啊!羲和!!”我着急地哭喊,“求你别死,求你了!”
他浑身是血,气息微弱,身体冰冷。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他扶坐了起来。
“大夫!去找大夫!”
我想背他去找大夫,手上却一软,他重重地倒了回去,发出令人心惊的撞击声。
我急得哭,好不容易背了起来,脚却还拖在地上。
被我硬背着行了几步,公子的气息都几乎断了。
我知道哭没有用,打起精神又走了几步。
“坚持住羲和公子,坚持住阿荣!马上,马上就找到大夫了。”
不知道沿着河流走了多久,久到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背上的羲和公子也已经死了。
“若能一起死。”
若能一起死。
我又回到了澜园。
浅秋公子坐在荷花池旁的软榻上,用手滑动着水里的波痕。
我端着冰好的提子站在一旁,时不时给他喂上一颗。
“阿荣。”
“公子?”
“你说,人活着,就是为了受苦的么?”
“啊?”我愣了愣,“公子你很痛苦么?”
公子没再说话。
我于是跟着他看着荷花池。
清澈的荷花池,永不凋谢的荷花。永远不变的美景。
公子一声惊呼。
羲和公子握着公子的手从荷花池里冒出了头来。
墨色的头发,墨色的眼睛,皮肤滑过水痕,我以为是突然出现的一副水墨画,他身后却是粉色的荷花。
他说:“浅秋,可有想我。”
他笑得像个孩子,却又突然倒下水里,越沉越深。
我去抓他的手,却和他一起掉进了黑暗里,唯一的光就是头上,公子的那扇窗。
他温柔浅笑,脸上全是血,他说:“永别吧。”
我心口疼得醒来。
“你醒了。”
旁边穿来一个老人的声音。
我浑身酸痛得厉害,根本坐不起来了。
“你背那人背太久了,脱力昏迷,再休息几日才能下床。”
“是您救了我。”
我转过头,看到离得不远的地方坐着一个白发老翁,笑着看着我。
老翁摇头:“是你救了你自己,老头活到这岁数,还能让我大开眼界的,自然要救上一救。我可从未见过有人,昏迷了还背着人在走的。”老翁又是一笑,“这里是我的药炉,你运气好,碰上我带徒弟上山采药。”
“多谢老爷爷,请问我背上那位公子?”
“老朽已经给他用药,只是伤势过重,醒不醒得过来就看他造化了。”
“如此。”我看着他,脑子昏沉,老爷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你好好休息。。。”
我闭上眼睛,不想再回忆起那般无依无靠,听天由命的感觉。浅秋公子要杀羲和公子?灭国之仇,浅秋公子是南郡后裔?又为何流落至澜园?
我止不住去想,我背着羲和公子,他被心爱之人背叛,几乎没了呼吸,随时都可能离开。
好似天地苍茫,只留下我一个。
能陪在他身边。
☆、悄悄的表白
休息了两三日,虽还是酸痛,但也勉强能下床了。
先去找老爷爷道谢,递了个片金叶子,老爷爷倒笑眯眯地收下了。
去看过几次羲和公子,他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却不醒过来。我能下地后就开始照顾公子。
老爷爷的有个叫芷兰的女徒弟,活泼开朗,打趣我说:“你这是照顾公子还是照顾情郎啊?”
我被窘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这是我家公子,不是情郎。”
兰兰笑着拍拍我的肩膀,被她师兄叫去晒药了。
好在我年轻,再过了几日已经完全恢复了。恢复后我也不敢闲着,也不知能做些什么便抢着干活,除了照顾公子外,还为老爷爷他们做饭洗衣。闲下来时看看医书。
直到迎春花开满了山坡。
公子仍是未醒。
芷兰担忧地问我:“再过几日,我们就得随师父下山行医了。”
我茫然地看着她。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家公子不醒怎么办?”
“他会醒的。”我肯定地说道。
“为什么你这么确定?连我师父都确定不了的事。”兰兰不满地说。
“他肯定会醒过来。”
芷兰摇头叹道:“你这个傻子。”
又过了几日,老爷爷把我叫去。
“明日我就要下山了,一会儿我再为那位公子施一套针,若是三日之后还不醒来,就真得看他的造化了。”
“这间药炉你住到何时都无碍,若是不想住了,又没有去处,可以到山下来找我,我药房再养一个小童还是养得起的。”
我朝老爷爷跪下:“再生之恩,无以为报。”
老爷爷扶我起来:“医者,仁术也,当以天地之心为心,视人之子犹己之子,都是我应该做的。”
“先生医者仁心,定能长命百岁。”
这世间诸多不公黑暗,却始终有那么一些人,坚守本心,不为这三万红尘动摇。
让人敬服。
老爷爷走后第三天,公子还是没有醒来。
我坐在公子的床边,看着他,一直看到夜幕笼罩。
奇怪的是我没有哭,我也并没多么悲伤绝望。
就算他一辈子都醒不来,我也是要照顾他一辈子的。
我伸手握住他的手,放在我的胸腔上。
我伏到他身上,对那颗跳动的心悄悄说:“就算我对您的喜欢多么卑微多么不值一提。”
“但那已经是小人物阿荣的全部喜欢了。”
“现在我偷偷告诉你。”
“希望你能记得阿荣。”
“请一定要记得。”
“羲和。”
第四个清晨,公子的手动了动。
再过了一个时辰他睁开了眼睛。
墨色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我,我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
我欣喜道:“公子,您终于醒了。”
看他嘴唇动了动,说出了几个字:“你是谁?”
“公子,小人是阿荣啊。”我站到一边,不再坐到床上。
他坐了起来,狐疑地看了一眼,打量着周围。
我解释道:“公子受了伤,昏迷了很久,是这里的大夫救了我们。”
“大夫呢?”
“大夫下山行医去了,这是他们上山采药的一处歇脚的地方。”
他点点头。
我无话可说,沉默地把温着的粥端来。
“公子饿了吧。”我扶着他靠在床上,端过碗准备喂他。
“我自己来。”他皱着眉,有些抗拒我的接近。
他面色苍白,撑着力气装冷酷,但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公子刚醒来。”我带着点笑地看着他,碗却不给他。
我自己都奇怪我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胆子。
见他不再说话,我勺子递过去他也张开了嘴巴,想必是真的饿了。
他面色不善,也不看我。但是是活着的,有血有肉有神情地活着的。
我心里很高兴。把他忘了我的事情丢开,说道:“公子再休息几日,等恢复了气力,我们再一起下山。”
“你既是我的仆人,为何不称我殿下?”
我脑子里有两道雷劈过。
“本殿累了,退下吧。”
我走出房门,心里七上八下的。
那日在河边,浅秋公子喊他楚柘。
楚姓,为国姓。
情况却越来越糟。
公子醒来的第二天。
“你是谁?”
“公。。。殿下,小人是阿荣。”
“这是哪里?”
我不得不重新把昨天的话重复一遍,再小心翼翼地问:“浅秋公子,公。。。殿下还记得么?”
“是谁?不清楚。”
“还有,我为什么会受伤流落至此?我父皇皇兄呢?他们受伤了么?”
“小人不知。”
第三天。
他已经知道我叫阿荣,受伤了在这里休养。
却还是想不起来浅秋公子是谁?和他为什么会受伤。
更让我震惊的是,他笑着对我说:“阿荣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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