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紧,刚刚有扇窗户砸下来,我拿手挡了档。”宋遇说话的声音有些无力,毕竟是个书生,火场逃生这种事哪里经历过,且手臂也的确火辣辣的疼。
此时正好得宝搬了救兵回来。
原来得宝出了门就挨家挨户地敲门大喊:“着火了,旁边宋家着火了,大家快出来帮忙啊!”
这得宝是个大嗓门子,半夜不管不顾地在街上大喊,引得了巡逻军队的注意,也是巧了,那队长是沈韬手下的,一听是宋探花家着火了,派了人去向沈校尉禀报,就带着兄弟们前来帮忙了。
到底是当兵的,都训练有素,一到宋府便打水的打水,扑火的扑火忙活起来。
大胡子拎来一桶井水,让宋遇将手浸进去降降温。
心里挣扎许久,大胡子纵欲忍不住问道:“宋——宋公子,你冒险回来要拿的,就是这两条鱼吗?”
“让胡大哥陪我回来,还让你替我担心,真是麻烦你了。”
“不——不麻烦。可是,这两条鱼它就这么贵重吗?还是——还是因为这是秦将军送的?”
宋遇被这么一问,也突然意识到,是啊,为什么非要冒险回来呢?再珍贵也不过是两条鱼而已,扬州自己家里,像这样的珍惜品种的锦鲤养了一池子,他也从不觉得有多宝贝。他只知道,当时不知怎么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一定要回来救这两条鱼,一定不能让它们出事!
今晚太过混乱,也没时间细探究竟。待手在水里浸了一会儿,宋遇就和大胡子带着鱼缸和画去找了小柳儿他们。
小柳儿远远地望见宋遇和大胡子,就跑过去一把搂住宋遇的双臂:“少爷,你可回来了!担心死我了,你再不来孙大婶可拦不住我了!”
到这会儿被小柳儿这么一抓,宋遇才觉出被烫到的地方钻心地疼。
见宋遇皱着眉头一脸痛苦的模样,小柳儿才发现宋遇手臂被烫伤了,此时小手臂袖子烧焦破洞的地方,露出的皮肤整块都红了。小柳儿一下就急了:“哎呀!少爷你手上了呀?怎么样,痛不痛,这么严重!怎么办,怎么办呀?”
小虎一听宋遇受伤了,也急忙跑上来:“宋哥哥,你没事吧?痛不痛?”
这边都是些老人和丫鬟,听到宋遇受伤,小柳儿大呼小叫的,大家也都急了。
宋遇见小柳儿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其他人也一副慌乱的样子,只得咬牙忍痛,安慰道:“没事,只是被碰着了,都没烫破皮,只是看着红红一片比较吓人而已。”
孙大婶年纪大,遇事沉稳些,当即让大家先别急,又道:“少爷这手是拿笔的,可马虎不得,我看还是找个大夫看一看吧。”
大家听了,也都点头纷纷同意。只是宋遇觉得这太夸张了些且大半夜的,又非急症,去打扰人家大夫不好,现在虽然有些疼,不过并未破皮,想来没什么严重的。
刚要拒绝,抬头看见秦尚和沈韬急急忙忙地赶来了,身上衣裳都没穿戴整齐。
“子衍,你没事吗?”
秦尚一到,便抓了宋遇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当看到宋遇右手臂上被烫焦的袖子和通红的皮肤时,一下子急了:“你受伤了?怎么样,痛不痛,得赶快找代夫!”
宋遇哭笑不得,一个两个都这么小题大做,刚要拒绝说自己没事,秦尚突然一把抱住了宋遇,在他耳边哽咽道:“对不起,我来晚了,还好你没出事,不然我——现在我在呢,你别怕!”
宋遇听了这番话,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了,整个人软在秦尚怀里。这一晚发生的事太过突然,前前后后就没停过,这里又都是妇人和孩子,宋遇一直告诉自己要镇定,要坚强。
直到这会儿秦尚来了,抱着他说“我在呢,别怕”,宋遇才发现自己内心其实慌乱得很,尤其是刚刚在书房,着了火的窗户就这么向他砸过来的时候,随下意识躲开了,但直到现在心里还惊魂未定。好似直到秦尚来了,他才有一种没事了,真的安全了的感觉,就像当日躲在山洞里,看到他举着火把出现的那一刻。
原来那巡逻的队长派人去禀报沈韬,沈韬立马就另调了许多人手前来帮忙,自己则亲自快马奔去秦府通知秦尚。秦尚一听说宋府起火,也不知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急的衣服都穿不好了,边快步往外走便胡乱披了见袍子就骑马王宋府疾奔而来。
直到到了宋府,见到沈韬,听说宋遇等人都没事,已经出去躲避了,又找到他们亲自见了宋遇,一颗悬着的心才落回肚子里。看到宋遇好端端站着,觉得从没什么事让他这么庆幸过,便情不自禁将宋遇抱在了怀里,连说话的声音都微微颤抖了。
沈韬带来的人多,很快就把火扑灭了,但宋府的大部分屋子都烧得不像样了。且这场火起的蹊跷,还未查明起火原因,秦尚心中也放不下,便执意要宋遇去秦府暂住。
秦尚态度坚决,且这时自己的确不是很想离开秦尚回那刚刚还一片火海的宋府,宋遇最后应了下来。
孙虎和大胡子留下来带人处理善后事宜,其他一些女眷宋遇让得宝带着,请大掌柜的暂时安置一下,宋遇便带着小柳儿和小虎去了秦府。
拗不过秦尚,还是请了个大夫来看了。那老大夫在京城有些名气,本来大半夜被人叫起来极不情愿,一听说是秦府派人来请,马上恭恭敬敬地应承了,听说是去治烫伤,这可是他的强项,家传的药装了整整一箱便上了秦府的马车,大夫来看了,见伤得不重,处理也算及时,应无大碍。但如此怎能现出他医术高明呢,故对宋遇被烫的地方查看半饷,便捋了捋胡子眼珠子一转,道:“公子的伤现在看着不重,但凡烫伤皆有发作过程,若不重视,到明日早上便会起泡溃烂,到那时留疤是少不了的,看公子是个读书人,若是溃烂严重,伤到了经脉骨头,以后拿笔都会有影响!”
秦尚在边上听到这里,急着道:“这可不行,大夫你可一定要治好我兄弟!提笔写字对他最重要了!“大夫也不急,依然慢悠悠捋捋胡子说道:“也亏得你们遇上了老夫,我们家治烫伤是祖传的手艺,我且配些药膏给你,回头早晚擦三遍,等明日起些小水泡,小心不要破了,等水泡退下去了,坚持擦药一个月,我保证一点痕迹都不会留!公子可能受了些惊,我适才把脉,发现公子心绪有不宁,些另开服内服的药,配合着一个疗程七日便好。”
秦尚再三谢了大夫,多给了几倍的诊金便让人小心送回去了。
折腾了这半夜,天已微亮了,秦尚见宋遇累及了的模样,派人去帮宋遇告了假,有命人服侍宋遇沐浴。
待宋遇沐浴完出来,又亲自帮他上药。此时红肿非但未退,还开始起了水泡,秦尚看了,突然心里像被针扎似的疼,又看看宋遇当宝贝一样拿回来的鱼缸,突然气不打一处起,板着脸问道:“你说,你不顾自己安危回那火场,就为了拿这两条鱼!你——你——你如此不爱惜自己,你让我——”
第35章 宋遇的微妙变化
秦尚这会儿懊悔的要死,若非他送这劳什子鱼给宋遇,他怎会受了伤?要是一个不小心,还会——还会——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宋遇这种可能性,秦尚整颗心都似要裂开来的难受!
他走到那锦鲤前,抱起那鱼缸就要砸。
宋遇赶紧烂了他:“秦大哥不要!”
自二人言归于好后,秦尚从未这么凶过他,宋遇今日本就受了惊吓,今日现如今又见宋遇黑着张脸唬他,心中觉得委屈极了!亏自己还时时记挂他——他送自己的这两条锦鲤。
这人是越往窄胡同里钻,约是无法走出来,宋遇如今自己一个人在那胡同里越走越委屈,竟忍不住红了眼眶,咬着唇对秦尚道:“你若是讨厌我,直接冲我来就好!那两条鱼撒什么气?我就知道,我给你招麻烦了,你且放心,我明日就走!”
秦尚想:我何时讨厌你了,喜欢还来不及呢!
当然想是这么想,说是不敢说的,他从未安慰人的经验,如今见宋遇似是生了气,却又不知他为何生气,也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呆愣了半天,呐呐道:“不——不是,那个——”
“哼,今日就走!不,现在就走!”宋遇见秦尚吞吞吐吐,越发憋屈,觉得他一定是烦了自己了,转身就要出门。
这还了得,这还伤着呢,是要上哪儿去呀?秦尚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从后面一把将宋遇懒腰抱住:“不——不是,我怎会讨厌你呢?你定是误会我了,你别生气!”
“那你为何凶我?你还说不讨厌我?”
“我又何时凶你了?“不过这话他也只敢在心中反驳,便是再傻,也知道这时候可不敢乱讲话,宋遇平时看着性子温和,脾气上来了,可像炸了毛的小狮子,拗得不管不顾的。
“真不是,你听我说子衍,我就是担心你,真的!你不知道我今日多害怕,我一想到——”秦尚靠在宋遇耳朵旁,声音沙哑地,颤抖地说道:“一想到你可能发生危险,还是因为我送你的东西才陷入的危险,我就不能安心,也无法原谅我自己!”
秦尚说的话虽朴实,却句句发自肺腑,说到最后,自己也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