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绯清犹豫了一下,道:“因为敬虚山的所有事情,都在蓝教的控制之中。”
苏见欢最后问:“那你,为什么要加入蓝教?”
岳绯清一时哽住,慢慢低下了头:“我十三岁的时候同我师傅学琴,他是蓝教中人,正在北方游历。师傅说我想学的根本不是琴艺,便问我要不要入教习武用毒,我答应了。”青台山的武功不适合女子练习,所以她从小被期望成为一个名动江湖的淑女,后来接触了蓝教,便义无反顾地加入了。
梁小姐已经不哭了,但神色明显还有些怔忡:“可是,你十三的时候,分明是和我一起读书写字的。”梁家算是官宦人家,但与岳家关系亲厚,两个女孩子也经常有来往,一起做做针黹,读读诗歌。
岳姑娘欲言又止。
这时,从外面进来了一个弟子,拿着一个荷包,走近岳绯清,耳语了一阵。
岳绯清低头笑笑:“真是白白被赚了三个问题。”又一挥手,说道:“此间全体蓝教弟子听令,立即返回教内。”
又从荷包中拿出一只钥匙,从铁栏里递给苏见欢,解释道:“教主他,改主意了。他让我们传话给你——‘她死的时候,我不在她身边,没有看到她眼睛里的自己,也不知道她是我爱逾生命的那个人。’”
☆、长生 下
岳姑娘语气拿捏的很好,就像那个人亲自在他面前懒懒地叙述道的样子。苏见欢道:“请转告你们教主,有一句古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岳姑娘颔首,说:“教主命我把所有的人都撤了,怕是已经想到花立玦会为难你。没想到他还能如此用心地去放一个人。你走吧。”
苏见欢没有动:“那么梁小姐和扶掌门呢?”
“絮儿本就是无端卷入这件事的,前辈你就算不带她,我也会将她送回家。但是扶掌门,” 岳姑娘的表情严肃起来,“虽然不是我捅下的篓子,但是为了遵守蓝教对盟主的约定,我不能放他走。况且,教主只让你一个人离开而已。”
苏见欢望着钥匙,道:“既然我拿到了钥匙,我们三人势必都要冲出去,四处的弟子都离开了,难道岳姑娘要凭一己之躯拦住我和扶掌门吗?”
岳姑娘笑道:“我进来的时候,花护法就在牢外。想来我们两人,应当是足够应付了。”说罢,她将手指附在唇上,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
苏见欢立即用钥匙打开了牢门,扶瑾轩也将梁小姐拉了出去。花立玦这时也赶了过来,四人对峙的局面一触即发。苏见欢向扶瑾轩眼神示意,便在牢外的杂物堆里抽出了一把剑,指向花立玦。
岳绯清一把抓住梁絮儿甩到身后,冲后方喊了句:“絮儿你别乱动,在我身后就不会受伤!”便与扶瑾轩缠斗起来。
另一方面,苏见欢也同花立玦的拐杖出剑。花立玦磷火毒爪无所不施,苏见欢也多种身法剑术一齐招架,两人一路往室外打去。
岳绯清身法灵活,在扶瑾轩严密的剑招中依然能找到空隙,随手甩出两枚暗镖,扶瑾轩仰身避过,手中剑却不停,扫向对方小步。岳绯清后退几步飞起,弹出几滴毒液,被曦华的剑气震开,溅在地上,灼出两个小洞。见对方杀势凶狠,一翻手又夹住八枚铜币,奋力甩出淬毒的金钱雨,逼对方环身防御,手中铜币却又翻出八枚,跳落之间击打在梁头墙面,反弹翻滚,将扶瑾轩困在原地闪避。扶瑾轩趁岳绯清再次翻手投币之前,一剑击碎空中铜钱,横扫对方下盘,削去她继续出手的稳定性。
苏见欢与花立玦一直打到牢外的印月潭上,双方一时战势难分,双双落在谭中的水台上。花立玦虽然身形奇特,但是在用毒和击杀之间转换迅捷,十八岁的脸上微微冒汗,他突然问道:“苏见欢,你在杀我亲长的时候,用的是什么功夫?”苏见欢一愣,自己当年为一击即中,用的自然是魔教的功夫,遂笑道:“那我这次便用纯正的南山剑法,你用移月宫的花月剑法,如何?”
花立玦喉中发出含糊的笑声,将拐杖向地面重重一击,拐杖爆裂,露出一把精美的长剑,道:“好!今日便做个了结。”
谭中无月,水汽氤氲,映照着两团模糊的身影。南山剑法直、快,一把普通的剑在漆黑的夜色中割裂风声,相击之间迸射出寒光;花月剑法长、绵,狠中带柔,那剑在进退之间绵密无声,只在划拨之间震起湖面道道涟漪。
扶瑾轩与岳绯清的击杀更加密集,岳绯清手中似乎有万千毒器,铮铮鏦鏦如暴雨般袭去,扶瑾轩气势如虹,以剑光相湖,举步间靠近对方。岳绯清正欲伸出毒掌相迎,却感到脑后一阵剧痛,她转过身去,看到掉落在身后染着血的砖头,梁絮儿满脸惊恐地望向她,结结巴巴地哭道:“姐姐,姐姐,对不起,我……我只想带你回家……”岳绯清头破血流倒在地上,梁小姐扑上前抱住她害怕地大哭。扶瑾轩收了剑,探了一下岳姑娘的鼻息,便将她扛在背上,拉着梁小姐冲了出去。
苏见欢与花立玦已经将整套剑招近乎全数使出,依然难分上下,但苏见欢可以察觉到对方已经气力不足。他使出一招有凤来仪将对方逼上高处,花立玦干脆双腿缠上台上木板,上身下落,在对方顶部出击。苏见欢寻了个空隙亦飞身缠上台上一块木板,与花立玦高度平齐,两人只有两米之遥。但苏见欢只是单腿跪在木板上,并不起身,花立玦回身出剑,剑身战栗,指向苏见欢胸膛。苏见欢向后方仰去,右臂甩剑脱手,转瞬之间剑在空中旋过,到他左侧后被他再次握住用力飞出,穿过了躲闪不及的花立玦的胸口,将他钉在身后的柱子上。
花立玦看向自己的胸口,又望向站起身来的苏见欢,道:“南山回首剑,果然了得。今时今日,终究是我们移月宫败了。”
苏见欢飞身下了水台,看见三人,没有说什么,回头望向那张在黑暗中沉寂的面容,似乎能隐约看到对方嘴角释然快意的笑。
一行人敲破了医馆的门,才终于在深夜将岳姑娘得到了救护和包扎。找到了客栈投宿,苏见欢将岳姑娘稳妥放在床上,梁小姐跪倒在床头哀哀哭泣,看起来十分像是在哭丧。
苏见欢忍住了调侃,关上门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看见扶瑾轩在灯下坐着。他的脸色似乎非常不好,苏见欢不由得问道:“你可有受伤,为什么脸色这么差?”
扶瑾轩开口说了三个字:“梁小姐。”
苏见欢不明所以,还是说道:“梁小姐现在这个状态,我也劝不了她。希望她今晚哭过了能好好休息一阵,等岳姑娘醒来就能好了。”
扶瑾轩站起来走近他,一把将他的衣服往左扯开,低头看着他平滑的心口,将手摸上去。苏见欢觉得鸡皮疙瘩沿着脊柱开始疯长,立即抓住了对方的手,刚要开口质问,却见扶瑾轩缓缓抬起头来,满脸皆是绝望之色,和梁小姐的表情如出一辙,他问道:“疼吗?”
苏见欢当日身上所有的伤口都被薛十五除去了,所以没有伤痕留下,但当对方这样问他的时候,那些潜藏在心壁上凝结成血花的伤痕开始蠢动,几乎就要破出皮肤来,他觉得心脏快要碎裂,只能咬着牙缓缓道:“疼。很疼。”
扶瑾轩含着愤怒说道:“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
苏见欢感受到从那只手传来的战栗,那人说:“我最恨你,逼——我——亲——手——杀——了——你。”那一剑之后,他就像是被人从心口刺伤一剑钉在名为正义的座位上,千秋万代,永无挣脱。扶瑾轩看向那人毫无血色的面庞,复问道:“疼吗?”
记忆里翻滚着的疼痛铺天盖地地从阿轩的有如谕令的话后涌出,苏见欢像是被抽干了所有气力,跪倒在地上。
☆、回首
长风嘶鸣,残云裹日,郁郁林木,不见飞鸟,昔日令人怖惧的山城沉默矗立在风沙中,破败的门墙掩不住震天的厮杀。放眼望去,刀剑如霜,闪动着血色在各个角落中呜鸣,纷飞的人体的残肢和呻|吟在仓皇的天色中凝固成了沉重的音符,摔落在地上,化为一抔黄土。
苏见欢和扶瑾轩率先进入正殿,端坐其位的正天教教主薛无问,挂着微笑看着闯入视野中的两人:“很好,这一刻终于来了。”
扶瑾轩曦华出鞘,直取对方首级,薛无问身形如魅,迅速闪避退到扶瑾轩身后,苏见欢无念出手,快速制住对方漂移的步伐。三人一时缠斗,难分上下。
拆了百余招,扶瑾轩的气力有些不支,长剑贴敌方身形而过,却没料到薛无问后心避开苏见欢,直扫扶瑾轩下盘。扶瑾轩立即一招“猴子捞月”避开扫击,在空中却未来得及转换身形。薛无问寻住空隙,暗器出袖,将苏见欢制在地面,又在当下全部内功齐聚掌上,向着甫落地的扶瑾轩拍去。
扶瑾轩此时已经避无可避,却见苏见欢不顾暗器,飞身挡在自己身前,生生受了这一掌。薛无问这一掌掌风凌厉,苏见欢衣衫震碎,面具震飞,鲜血喷涌,倒向未能避开的扶瑾轩右怀中。尽管苏见欢五脏六腑几乎被震碎,依然催动内力,将击在背后的手掌牢牢吸住,定住对方位置,眼睛死死瞪着扶瑾轩。后者迅速会意,右手一震,甩剑回旋,左手出掌,以浑厚内力催逼飞到左侧的剑飞向被苏见欢吸住身形的薛无问,疏忽之间带有千钧之势,准确没入薛无问的胸口,发出“呲”的血液喷薄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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