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林妈压低声音唤了一声,从袖间拿出一封信递给秦风,“这是先生走前留给你的一封信。”
如同溺水濒死的人抓到了救命的稻草,秦风疯了一样将林妈手里的信抢过来,颤抖着双手将信件拆开,一束红绳结发从信封里滑出来,让秦风浑身僵硬起来。
江景抒的发色比秦风要深,故能清晰地看出那束结发已经融进他们二人的发丝,秦风浑身一颤,连忙把结发握在手里,发狂似的打开那张字条。
熟悉的字迹却那般无力而绝望“一愿君长安,二愿君无泪,三愿来生长相守。倾墨绝笔”。
读罢秦风的脸色苍白得可怕,悲痛欲绝地低笑起来,空荡荡的房间只听见那歇斯底里的苦笑,酸涩而无助,痛苦的泪水沾湿几行墨迹。
“你让我如何长安.....如何无泪哈哈哈哈哈......”
“少爷,你不能自暴自弃。”林妈皱起眉头,恨恨地说道。
“对.....我还不能去陪倾墨.....”秦风渐渐收住笑声,握紧了手中的结发,冷冰嗜血地勾了勾嘴角,眼中恨意迸溅,他看向林妈问道,“有没有去过江园?江老夫子还好吗?”
“江老夫子和蔺夫人自然都不好。”林妈无奈地说道,“江老夫子年事已高,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并不比少爷的少。”
“你.....”秦风目光冷寒,察觉出一丝异样,“你不是林妈。”
“少爷暂时不需要知道老妇是谁。”林妈点点头,直言不讳,“少爷只需要知道,可以完全信任老妇。”
“好,我要去一趟江园。”秦风提袖一抹眼中的泪水,冷冰冰地说道,“你会武功吗?给我解封。”
“好。”林妈神色严肃,为秦风解开穴道。
秦风立刻收拾了一下,而后转头看向林妈:“委屈你一下了。”
“明白。”林妈点点头,眼前一黑便倒地。
秦风的眼底已经没有了一丝情感,冰雕般的面容看不到任何的动容,他动作迅速地直接破窗而出。
寒风贯入房中,呼啸着帷幔飘摇,屋外大雪纷飞,寒意如狼似虎地吞噬着这个悲苦的世间。
【江园】
白雪覆盖了这座死寂一般的宅子,曾忆往昔,童稚时书声琅琅,欢闹嘻语,少年时书香茶语,剑舞琴抚,往日竹马情深化作丧白长绫在风霜中猎猎作响。
灵堂的香火不断,江笠同佝偻着苍老的身躯站在灵堂中沉寂不语,沧桑的面庞布满痛心的恨意,他紧紧握着拐杖仿佛那楠木拐杖便是他的仇人。
而秦风浑身发抖着站在灵堂外冰寒如雪,他恐惧地看了看这飘扬的白绫,终是无法承受那可怕的事实,连连退几步转身要逃离。
“既然来了,不进来看一眼倾墨吗?”
江笠同沙哑萧瑟的声音让秦风停住脚步。
“不.....”秦风嘴唇颤抖着嘶哑地吐出一个字,他脸色发青,眼神涣散,踉踉跄跄地逃离这个可怕的灵堂。
一步一晃,他跌跌撞撞地冲出庭落,撞落了一地香雪海,如鲜血流逝。
江笠同拄着拐杖跟上秦风,颤抖着握住秦风的手,长叹一声:“子绪,外面冷。”
秦风抬头看了看江笠同那明显苍老了很多的面庞,又马上把目光移向另一边,但举目皆是白绫飘摇,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倾墨已经离开的残酷事实。
“秦挚是怎么跟您说的。”秦风不自然地说道。
江笠同那苍老的身躯晃了晃,他无力却又像是嘲讽:“失足掉下悬崖。”
“失足掉崖.....呵.....”秦风低低地笑起来,眼眶变得红红的。
“不是你的错,是秦挚。”江笠同狠狠地说道,掩藏的悲痛倾泻而出,苍老的眼眸渐渐湿润,他把秦风拉到流月小筑一边说,“跟我来,你该知道事情始末。”
秦风木讷地点点头便跟着江笠同走去。
进到流月小筑里,秦风终于从满目的白绫中解放出来,他看着江笠同扯了扯嘴角,整个人还是失魂落魄的样子。
“倾墨没能做完的事,你得帮他做完。”江笠同不知情绪地说了一句,打开密道口。
秦风看着这通向密室的暗门,他知道进去能看见的是谁,那个他前不久刚刚认识的娘亲,想起那夜又止不住的心伤难受。
江笠同抓住秦风的肩膀用力按了按,历经沧桑的无奈:“手刃仇人,便是对倾墨还有蔺家的交代。”
*****
若不是亲眼所见,秦风怎么样也想象不出他眼前的景象——骆轶、云淙、于斌坐在石桌边窃窃商讨着对策,气氛沉闷而忧伤。
“老夫子。”骆轶云淙看见江笠同便起身行礼,上前将老者扶到桌边坐下。
云淙上前拍了拍秦风的肩膀,轻叹一声却无言安抚。
“阿轶哥,云淙.....”秦风自嘲地笑了笑道,“所以,从头到尾被瞒着的,只有我一个?”
骆轶沉声解释道:“江兄生前担心你知道真相会意气用事,本打算把一切安排好后便告知你真相。”
“那夜你突然来到,我们也很惊讶。”江笠同无奈地说道,“虽不合时宜,但也只能告诉你真相。”
“然后我把倾墨送上绝路,你们满意了?”秦风眼底的苦涩与讽刺令人心寒。
“子绪,你听我把话说完。”江笠同皱起眉头,将秦风按到椅子上坐下。
“说罢,我听着。”秦风仿佛已经麻木了。
江笠同长叹一声,开始讲述这个心酸悲苦的旧事:“当年你母亲怀着你从那场劫难中死里逃生,被骆啸救回骆家,苟活下来。”
“得知秦挚的妻子容蕊在石兰寺安胎待产,即将临盆的你娘便与骆啸谋划了一场用二十年的蛰伏换来的复仇大计。”江笠同继续说道。
“也就是把我换给秦挚当儿子,保我二十年平安无事,最后手刃仇人。”秦风面无表情地说道。
“自己养了二十年的独子,是自己刀下亡魂的儿子,正是他秦挚这辈子的罪孽。”于斌饮下一口茶,冷冰冰地讽刺道。
“倾墨从小体弱多病,三岁那年被蔺亭之送到玄机山庄,拜玄机子为师,静养了几年也算活了下来。”江笠同怜惜地说道,“可他注定从小要背负这个血海深仇,五岁那年我便将其接到江园,之后也一直陪在你身边,教你为人处世,我实在不放心让秦挚这种败类教导你。”
“直到你们都长大,蛰伏二十年,也该是时候复仇了。”江笠同长叹一声,他看了一眼云淙继续道,“让云淙与倾墨接洽,骆家与我们一明一暗,让秦岳两家互相猜疑决裂后,一方面骆家与秦家交好,一方面与我们里应外合。”
云淙点点头,接过话来:“如今岳家打算将当年蔺家一事全部嫁祸给秦挚,我们便打算让他们鹬蚌相争,我们渔翁得利。”
“子绪,这一切,绝不能告诉宫凌,你可明白?”江笠同严肃地说道。
“我知道,他是秦挚的人。”秦风无所谓地笑了笑。
“他不是秦挚的人,他是岳一启的人。”
从小相伴,竟是奸细。
“我知道了。”
秦风淡淡地应了一声,已经看不出任何表情,他敢肯定,若不是这二十年过得太舒坦,这几日怎么会过得如此令人绝望?
就好像把这二十年本该有的苦难,都在同一刻泼向他,毫不留情。
骆轶轻咳一声,沉声说道:“宫凌身份特殊,若能好好利用,事半功倍,小风你可明白?”
秦风的目光平静地一一扫过江笠同、骆轶和云淙:“说罢,你们要我怎么做。”
江笠同点点头,他详尽地告诉秦风接下来的每一步对策,最后斩钉截铁,眼底的恨意倾泻而出:“下月初五,行动。”
“可惜倾墨计划了这么多年,都没能亲眼看到秦挚和岳一启死无葬身之地。”秦风疲惫地笑了笑,眼底尽是伤痛悲哀。
“风风,江兄只希望你能平安。”云淙温柔地安慰着。
“我没事.....大仇未报,我是不会让自己垮的。”秦风淡淡地说道,他不自然地看了看周围,“她呢.....”
“谁?”云淙疑惑道。
只有江笠同回过神来,他轻叹道:“蔺夫人因为倾墨的死伤心过度,喝了药已经睡了。”
秦风愣了愣,他眼神回避,有意无意地说道:“我.....能去看看她吗?”
“蔺夫人已经睡下,不便打扰,风风你还是改日再来罢。”云淙为难地说道。
“哦。”秦风像是毫不在意,“那我回去了。”
“子绪。”江笠同叫住了秦风。
“嗯?”
“你真能下手杀了秦挚吗?”江笠同目光如剑。
“能。”秦风干脆地落下一字便离开密室。
“云淙。”江笠同摇摇头。
云淙会意,无奈地说道:“夫子放心,到时候若风风下不了狠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好。”
“还有这几封信。”江笠同从一处取出几封信件递给云淙,“拿回去给骆家主。”
云淙点头接过,随意看了看不觉惊叹:“这是岳一启的笔迹?”
“云公子也看不出,江老夫子果然厉害。”于斌称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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