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丁宁弓了身子应了一声便和红叶一左一右跟在轩辕亦身后,沿着湖边的小径自往静王府的前厅去了。
湖心亭中,水寒坐了亭子朱红的栏杆,斜靠了红漆大柱。夹了水汽的微风吹在脸上,透了丝丝的寒意。
“静皇叔还真会享受啊……”从栏杆上下来,水寒按按亭中石桌边圆凳上那厚实的锦垫,再抬头看看朱红的梁上悬着的那颗夜明珠,忍不住感叹。
“主子,这里凉,咱们还是到岸上去吧。”喜子一踏上这湖中心的亭子身上便是一寒。初春的风本就带着股凉气,又加了湖面上的水汽,打在身上却也寒彻骨随。
“哦。”水寒应了一声,便沿着曲折的回廊往湖岸上绕去。他倒没觉得冷,不过既然喜子说了,他也就乖乖的往岸上走。免得自己一旦病了,轩辕亦把气出在喜子和他的四名宫女身上。
步下回廊,沿着湖边的小路往轩辕亦刚才去的方向走,一路之上,移步换景,一枝干梅,一块山石,一丛兰草点缀其间,繁复却不繁杂,精致却不造作,偌大的王府后院到颇有江南水乡的隽雅清秀。
脚下的小路在前面分出分了一条,为了与主路区别,铺路的卵石小了许多,路也窄了许多。小路的尽头,挑出朱红的飞檐,一间宽敞的亭子坐落在繁茂的梧桐林中,亭子的四周挂了薄纱的帘笼,帘子随着微风飘动。
弃了小路,水寒沿着小径,踩了鹅卵石走到亭前。亭眉上,一块墨蓝色鎏金的匾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了三个大字,落凤亭。
亭中一张梧桐木的琴几,几上置了一把古琴,金线编制的穗子随风飞舞。看几上放了把古琴,水寒撩了长袍的前摆,踩着木质的台阶进了亭子,坐了琴几后的梧桐木琴凳。
低头看那琴几上的古琴,水寒不由微微叹了口气。制琴的木料是上好的梧桐,制弦的丝也是天下难觅的冰火蚕丝,只是这琴上镶嵌了太多的玉石琉璃,失了木料的古朴;雕了太多的花纹,音质也少了些许古雅深沉。
不过这给笔直细瘦的梧桐环抱的小亭倒也是个抚琴的好场所。清幽安静,不远处又是那片开阔的水面,借了湖水,连琴音都会浑厚许多。
水寒随手拨动了两下琴弦,发觉这琴的音质虽不纯净,却也勉强听得,便伸手调了调琴弦。空悬了右手,置于琴上。
琴弦微动,悠扬清远的琴声响起,如一粒石子投入无波的湖面,微微漾起一圈圈涟漪,向四周荡漾开去。
琴声所到之处,周围似乎都静了下来,仿若天地之间只有这琴音存在,悠扬高远,飘渺无迹。轻柔的沙沙声渐渐响起,是微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合了那琴音,恰如一潭甘洌的清泉,点点滴滴的渗入听到这琴声人或迷惘,急躁,或惴惴的心底……
第四章 悟音
静王府的墨园是府中仅次于轩辕静寝殿的所在,一向是王府中用来接待和安置贵客的场所,从静王轩辕静十五岁开衙建府十余年间。这院中只安置过偶尔会来小住的飞岚皇帝轩辕亦和两三位身份特殊的客人。
对这墨园的特殊,风清扬倒是一无所知,静静的斜倚了着人搬到窗下的软榻上,透过敞开的窗子,望着天边卷来的浓云发呆。
进这静王府已有两日了,愤然出走时那几近癫狂的情绪也已渐渐平复,逐渐被浓重的忧伤与失落所取代……如果六年的感情都不过是假象,如果连自己的心都会受到别人的控制,如果连最亲近的人也会欺骗你,如果天下最纯真的爱情也能用欺骗和手段获得,那人到底是为什么活着呢?
风家是回不去了,他也不再想回去了。曾经最温暖的地方,现在却承载了太多自己承受不了的悲伤与恨不能永远忘却的记忆。当日他是在走投无路,无家可归的情况下才想到自己大婚时与之有数面之缘的飞岚静王轩辕静,也才会暂居静王府。可这里却不是能够长久存身的地方,要不了多久,风家就会派出人来找寻。依照风家和飞岚皇家的关系,自己离家出走这件事也迟早都会通报给岚帝轩辕亦和这飞岚帝国唯一的王爷静王轩辕静。
但是,离了这静王府,他又能去哪里?天下之大,可还有他风清扬的容身之地?抛却了风家少主的身份,抛却了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第一次,风家少主风清扬为着自己的未来迷茫起来。
悠扬清幽的琴声随风传来,开始他并未注意,待他察觉,这琴声便早已如同清泉一点一滴渗入干裂已久的泥土一般,流进了他的心底。如一双温暖的手,慢慢抚平了他内心的焦躁不安,与彷徨无措。同时,这弹琴之人的恬淡无争,与淡淡的喜悦也传达进他的心里。脸上笼罩了数日的哀伤与愁苦渐渐淡去,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与满足渐渐出现在他那张俊朗的脸上。
离了榻,略整了整衣冠,他倒是想看看这能以音律传情之人到底是怎样的恬静淡然。
出了自己所居的墨园,风清扬沿着两旁都是竹林的清幽的青砖漫成的小径,转上鹅卵石的小径,沿着那小径跟了若隐若现的琴声一直走下去,就看见了那一片梧桐林,也看见林地间那飞檐高挑的亭子,和亭子中微低了头单手弄琴的少年。
不过,奇怪的是,离那弄琴的少年越近,那琴声反而越辽远起来,一丝丝一缕缕的飘散在空中,几不可闻。风清扬不由宁了神,静了气,才捕捉到了那隐隐传来的,如私语一般的琴音。
骤的,高音暴起,一个浪涛迎面扑来,打湿了长衫的前摆。眼前那片梧桐林消失的无影无踪,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大海。海浪伴着涛声涌上海滩,淹没脚下洁白的海沙,再退去时,抹去了沙子上所有的痕迹,重又留下洁白规整的沙滩。
海风迎面吹来,夹杂了大海特有的腥味和清凉的水汽,淡蓝,浅蓝,蓝,深蓝,幽蓝一层层向远处铺展开去,直到天际。水天相接之处,一个小手指指甲般大小的黑点浮现,它的周围还有几个更小的黑点萦绕环绕。黑点越来越大,一根桅杆挂了风帆高高扬起,却是一艘大船迎风破浪的驶来。船的四周,说不出名字的大鱼,沿着船头划开的水线,追逐着船尾激起的浪花。青色的脊背在白色的浪花中翻滚,鱼尾一摆,巨大的鱼身便腾空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船侧激起巨大的水花。
浪花飞溅之处,一尾尾银色的小鱼被拍出水面,弓起的鱼身未及伸展,一道白影就衔了那小鱼而去,掠走小鱼的水鸟迎了风浪直冲天边,翅尖上挂了露珠,闪动着太阳七色的光芒。
那带了太阳光芒的双翅直冲云霄,穿过云层,迎了金灿灿的太阳。阳光洒下大地,风清扬惊觉不知何时自己已然化身成那自由自在翱翔在天际的苍鹰……顶了凛冽的寒风,脚下是棉絮一样的云朵,云层下面山峦起伏,一条河流蜿蜒穿过山谷,奔腾向前。十几里外闪着波光的河水骤然消失,巨大的轰鸣震的耳鼓发麻,一条巨大的瀑布翻滚着白色的巨浪,飞溅出白色的浪花连成一片直挂峡谷,谷地尽头一座山峰刀削斧切一般高耸入云,嶙峋的巨石层层叠叠压天而来。
苍鹰迎了那尖利的岩石而去,直到最后一刻,身体忽然扬起,巨大的翅膀闪动山间的空气,揭了气流盘旋而上,掠过突兀的岩石,翅尖擦了峰顶的岩石,越飞越高,再次冲上云霄……
弦静音绝,一曲终了,风清扬眼前那似真似幻的景致消失,那梧桐的林子和亭中弄琴的少年又重新出现在眼前。只是那清雅悠扬的琴声还似萦绕在林间,久久不肯离去。
片刻,亭中弹琴的少年收了弹琴的手,忽然抬了微低的头,一双漆黑的眸子盯了立在亭外的风清扬。
给那清可见底的双眸盯了,风清扬动了动嘴角,却没有发出声音。一阵清风穿林而过,扬起了他罩在素色长袍外的淡青色纱衣和披散在脑后的长发,飞舞的发丝勾在欣长的脖颈处,微微扬起的下颌带出些许的孤傲与冷峻。
水寒收了弄琴的手,抬起头,盯了立在亭外的风清扬。弹琴之时他便察觉到有听到琴声的人循迹而来,寻来的人中却只有这人是个真真正正懂得音律却又认真听琴的人。一曲过后便抬了头,却不想看见的竟是一位出尘脱俗的男子,见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却未说出口,就耐心的等着。
“你是新来的吧?”一个声音响起,带了点不满,加了些不快与鄙夷突兀的插了进来。
水寒的目光一凛,顺着声音望过去。亭外一棵梧桐树下斜倚了一名男子,白净的面皮,一根金簪束发,额前故意留了些许的长发披散在胸前。两道柳叶眉,一双狐狸眼,眼角斜飞入鬓,眼波流转间带了说不出的媚态。高高鼻梁下一张唇形姣好的嘴涂了淡淡的胭脂,身上一件百蝶穿花的缂丝锦袍,锦袍外罩了掐金线的纱衣,柔软的腰身斜靠了细瘦的梧桐,仿若一个不小心就会栽倒。
见那男人冷了一张妖媚的脸盯了他,水寒便撇了撇嘴,再回转目光,原本立在亭外与之对视的青年竟然消失不见了,便微蹙了眉毛目光驻足在青年原本站立的地方……自己略一分神他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人的轻功即便算不上独步天下,却也堪称出神入化了,静王府中竟会有如此厉害的人。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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