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风。”
“嗯?”
半晌,没有回应。好一阵的悄无声息,雪迎风正欲开口,不想寒浕语出惊人——
“我觉得,这照水有些像你。”
“!”雪迎风心头一震,不由得一愣,细密的睫毛犹如蝶翼般扑扇扑扇了几下,“为——为何?”
“感觉。”扔下简单的两个字,寒浕便抬步往前走了,似乎有点儿故意回避的意思,像是……后悔说出这话了?
虽见寒浕这般看似冷漠的反应,雪迎风却是开心极了,或许只有他能读懂寒浕言下之意。掩饰不住内心的小雀跃,于是连忙跟了上去,“得意忘形”地在寒浕耳边不停叨叨……
“小浕啊~你说这照水像我,我倒觉着,你跟那游龙也有几分相似。”
一听这话,寒浕唇角微僵,愈发后悔自己方才……冲动了……
“既然我俩与这两种梅花如此有缘,那我……便为它们,亦为你我二人作一首诗,你觉得如何?”
“寒浕不知自己与游龙,缘从何起……难道不是雪迎风生牵硬套的?
亭台雪冬藏,梅花三酌香。寒吟落曲倾杯饮,醉依玉山央。
步虚烟引痕,千絮浸暄天。照水映作游龙影,不解离亭怨。
寒浕没将雪迎风的兴致雅诗当回事,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当他再次听见有人吟唱此诗时,那会在将来的某一日,一个遥远的地方……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一阙良诗讴吟罢,雪迎风倒也慢慢找回了些许兴致,开始拉着寒浕往人少的去处钻。几经辗转,倒也让他寻得了一个好去处。
逡巡几番,雪迎风拉着寒浕走到栩梅园一角。此处独自栽着三两树红梅,虽非什么名贵品种,但花型饱满,婀娜多姿,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卵石铺就的小径,尽头连着没有名字的六角闲亭,亭侧造有一小片假山。因少有人至,四周都覆着厚厚的积雪。
雪迎风和寒浕渡至亭中,将酒拿出置于亭中的石桌上,开始对酌起来。
“好酒,好酒!”雪迎风不禁感叹着。寒浕也在心里这么想,不过经过方才几度的后悔之后,他已经不打算说话了。
风捎着几片雪花,轻轻慢慢的吹进亭中。想来这一路,雪迎风都与寒浕并肩而行,这其实也是他的一点私心,就这样能与寒浕待在一起,即使无言,他也觉得十分满足。以后,还能和他一起度过多少年岁呢,如果是一辈子该多好,一辈子可以陪他去多少地方呢。
雪迎风正沉浸在自己漫无边际的遐想当中,忽的瞥见半个黑影从假山后掠过,雪迎风本不想理会。但这却也把寒浕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寒浕为人谨慎,王公贵族流连之地,何人行踪如此鬼鬼祟祟,便就立即跟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七月就在眼前,六千不是开玩笑的…哦~
☆、第6章 梅园一角
到底谁人这么不识时务,扰了小爷的白日美梦,被我抓到了定饶不了你。雪迎风在心里暗自咒骂着,气鼓鼓的跟了上去。
二人绕过假山,此处却已空无一人,只留下些许残碎凌乱的脚印,本想继续寻着脚印追下去,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迎风!”
二人蓦地然回头,一个熟悉的身影便映入眼眶。
此人着一身青衣。头发由黛色的缎带系着,衣服虽穿着厚重,还是可以看出他瘦小的身形,面目清秀,文质彬彬。
“秉文,你怎么在这?”雪迎风问道。
“迎风你这是什么话,这栩梅园你们俩能来,我就不能来了?”陆秉文故作愠色,不解地问道。
“他不是那个意思,你可看见方才有什么人经过?”寒浕终于开口。
“没有啊,我一直在这,没看到有什么人。”陆秉文略带疑惑的说。
“算了吧,以那人的轻功看来也不是等闲之辈,就他这般的文弱书生,怎么可能发觉得了。”雪迎风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陆秉文。
“说得也是,罢了,这么一会儿功夫,那人想必也走远了。”寒浕说道。
“都怪这人扫了我的雅兴,”雪迎风嘟囔着嘴说道,“下次让我看到定不会放过他。”
“还未知晓是敌是友,你就这么下定论了。”寒浕有些无奈。
“谁让他偏偏挑这种时候出现,活该!”雪迎风有些稍露愠容。
“哪种时候,眼下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寒浕有些疑惑,倒也罕见的直接问了出来。
“这。
“喂,你们两个夫唱妇随了半天,现在到底什么情况?”陆秉文终于忍不住插话。
夫唱妇随?你这书生会不会用词。寒浕心中想着。
雪迎风似乎没把注意力放在和寒浕同样的地方。“没事了,秉文你不用在意,”雪迎风说着,同时心里也是无限感激,要不是陆秉文方才插了话,他都不知该如何回答,“话说回来,秉文你是一个人来的吗,翛宁没陪你?”
“我……我干嘛要那家伙陪,他是我谁啊。”陆秉文顿然有些慌神。
“一个人也可以走这么远的山路,看来最近还是有些长进,没有那般的文弱了。”雪迎风打趣道。
“走?还有人是走来的,这不都是骑马来的吗?”
陆秉文话音刚落,便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寒浕的脸色阴下去三分,不,是十分。他倒也立即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嗤笑一声,便接着说道,“愿意陪迎风你走这么远路的,看来也只有寒兄一人了。”
雪迎风听到这儿,不禁有些微怔,接着又是窃喜,这缘由,任谁也都明白。
“只不过是前些日欠了他个人情,才由着他性子来的。”寒浕不慌不忙的解释。与此同时,雪迎风还在暗自欢喜着,完全没把寒浕的话听进去。
三人站了也有一会了,各自也都觉着有些微凉。
“出来了许久,也是时候回去了。”陆秉文体质偏弱,倒有些招架不住这凌人寒风了。
“小浕,我们也回去罢,三番五次的被扰了兴致,也着实没有理由再待下去了。”雪迎风有些神伤的说道。
“甚好。”寒浕说道。
“马车上还有富余的位置,不嫌弃的话便同我一路回去罢。”陆秉文好心的邀请。
“不必了不必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和小浕走回去便是。”雪迎风“不怀好意”的推脱道。
“休想!”
……
“小浕真是的,一点都不温柔!”雪迎风小声嘟囔着拂袖向前而去,青丝轻扬之间留下一缕余香,和着这幽幽梅香,沁人心骨……
奈何暖阳融不了万年冰川,恐这世间唯有寒浕一人,对这诱人之魅反应迟钝,又或是说,根本没意识到……
那低眉回眸之间胜过人世万种风情,可偏偏就有那么一个——
不解风情之人。
“迎风啊……你气什么呢?寒兄对你,那可谓是倾尽他所有温柔了啊~”陆秉文打趣道,分明这寒冬腊月的,却笑得一脸春意盎然。不得不说他找对方法了,雪迎风就吃这套,一听此言便走不动路了,倏尔转过身来,唇角噙一抹吟吟笑意,浅浅梨涡恰似桃花晕清颜,双眸微微亮着光饱含期待,“此言怎讲?”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无心之言
“你想啊,若换作是其他人,将寒兄骗得这冰天雪地的徒步行半日山路,还能像你现在这样若无其事地跟这儿抱怨么?怕是早就被扔进那祭祀坛里,长眠于此了罢!”虽说是个夸张的玩笑,但雪迎风听着觉得十分在理,不禁点了点头向陆秉文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儿。陆秉文自己也觉着挺好笑的,只是不知怎的忽觉身旁一阵寒意……
雪迎风倒远远发觉寒浕那势要冰封万物的目光,霎时便不敢说话了,只得暗暗向陆秉文使眼色,好似在告诉他——
“呆子!再笑!再笑转眼被丢进祭祀坛的,就是你了!”
不怪雪迎风说他呆,他愣是反应了好半天,结果斜眼一见寒浕青成青铜器的脸色,顿时脖子像被冻僵了一般,只得一动一卡地挪动,缓缓转过头去不敢再看寒浕,心里一个劲儿暗骂自己: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欸~迎风~等等我啊~”于是慌忙之中胡乱找了个借口赶紧远离寒浕,然此时的雪迎风却尽剩无奈,不由得抚了抚额头,想说陆秉文就不能找个好点儿的理由?他这立在原地动都没动呢,等谁啊?再说寒浕正直直盯着他,他自身都难保,想走吧也不知该先迈左腿还是右腿……
一想到之前自己对寒浕说了那四个字,他那差点与自己绝交的过激反应,雪迎风不禁有些后怕,心想这种玩笑以后还是少开的好。可如此想来,心中又不免有点儿失落,以前还不知道,原来寒浕如此排斥那种感情。
向来见雪迎风嬉皮笑脸惯了,还从未见过他露出这般黯然神伤的表情,仿佛那落梅点水,化了一抹殇雪。寒浕不由得心里一紧,不知是该怪他那伤情模样如弱水惹人怜惜,还是自己的心有所动摇。可身体没给他思量出个结果的机会,便已经不由自主地向雪迎风走去。
“愣着做什么?还回不回去了?”只擦肩而过留下这么一句话……
“幸好/幸好……”却惹得两人不约而同地暗自庆幸……
寒浕庆幸自己在最后一刻把持住了,没因一时冲动昏了头脑,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做些不该做的事。
相对而言,雪迎风便比较单纯了,只是像个犯了错的孩童一般,庆幸那人没有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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