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什么血不沾地尽洒衣,不过是在口口相传的时候,逐渐夸大了。
春风很满意这效果,玉老一大把年纪了,还是满脑子的鬼点子。
这其中的小把戏,只有苍皓心知肚明。
听得甚嚣尘上的传言他一笑置之,一看就是玉老的把戏。
当年他鬼才的称号也是这么来的。
这个死老头子总喜欢制造些轰动的效果。
春风阁自此只救当地百姓,对江湖中人拒之门外。
莫惊雨徘徊很久,才对春风说道,
“你消失的三年里,云暮笙在四处找你。”
春风只低头不语,安静地捣药。
一切都安顿好以后,春风阁来了一位客人。
那人坐在春风阁房顶上的时候,春风还想往常一样在看月亮。
细微的声音逃不过他的耳朵,反手甩出一颗药丸子,看不也看。
“小春风的脾气还和往常一样啊。”那人从房顶上一跃而下,春风这才看清楚,
“祝玉陵?”
祝玉陵依旧是嬉皮笑脸的模样,与三年前并无半分差别,
“你这春风阁倒是弄得不错。”
他四周打量一下,笑着说道。
春风皱了皱眉,“你来做什么?”
祝玉陵笑,“你如今在江湖上都出了名了,我能不来看看嘛。”上下打量春风一眼,“你倒是没怎么变啊,脾气还是这么急躁。”
春风不理他,沉下了脸,
“春风阁不接外客,你要没事儿就赶紧走。”
“别啊。”祝玉陵笑嘻嘻的,眼尾弯着,“好歹也是故人了,怎么说赶我走就赶我走。”
春风不语,微微抬起的手掌已然有暗红色的光晕包围。
祝玉陵退后一步,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变,故作委屈道“小春风你可真够狠心的。好歹我还给你带了糖葫芦。”
春风木着脸,“糖葫芦留下,你走。”
祝玉陵瘪着嘴一副不满意的表情,扔了一个包裹给他。“真是认吃不认人……”
说罢一跃,踩着房梁上了房顶,在房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春风,
“你什么时候回云剑山庄看看去?那位可想你的紧呢。”
话音刚落,他的身形便隐于暗黑夜色中,不见了踪影。
春风已经三年没有吃过糖葫芦了,好像长大了,就不应该吃这些东西了。
其实不过三年而已,长大了,只是因为没有云暮笙的庇护了。
当年他任性嚣张,仿佛有云暮笙在身边,做什么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
心智不成熟的时候做什么都有云暮笙保护着他,也保护着他不成熟的心。
心智成熟的时候一看到糖葫芦便很害怕,害怕想起从前的画面,害怕想起保护他的人其实不是为了他。
对于这些糖葫芦,只要不在眼前,便不会想吃。可是一旦它出现在眼前,便会对它生出无尽的渴望。
就想云暮笙一样,三年里他克制自己不要想。可是一听到这个名字,眼前便会出现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里是一个青花矮罐子,样子很是好看。
春风揭开盖子,扑面而来的酸甜清香让他红了眼眶。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那糖葫芦,就鼻头发酸。
这糖葫芦是祝玉陵府上的,只有他家做糖葫芦的时候才会在表面裹一层干果的碎屑。
但他不知道,从他吃的第一颗祝玉陵家的糖葫芦起,这些都是祝玉陵亲手做的。
鲜红的山楂和晶莹的糖衣,带着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
他抱着罐子回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梧桐剑依旧安静地悬挂在墙壁上。
春风用手指捏了一颗来吃,酸甜的味道混着山楂的清香在嘴边弥漫,指尖粘了碎屑,被他用舌尖轻轻舔掉。
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他低低地叫,“哥……”
他舍不得吃掉这些糖葫芦,却又控制不住一个个地将他们吃掉。
吃到牙根发酸也停不下来,吃到他在院子里边吐边哭。
他想回去看一看云暮笙。
无论是带着炫耀的报复也好,卑微的想念也好。
可是那个人,明明心心念念的就是他的莫邪啊。
他应该讨厌云暮笙,讨厌他把他当棋子,讨厌他一切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另一个人。
可是,一想到云暮笙的脸,他就没办法讨厌起来啊。
听到祝玉陵说云暮笙想他的时候,他整个心都有一瞬间的雀跃。
他想回云剑山庄看云暮笙。
☆、第九十一章
春风买了一垛糖葫芦,去了苗疆。
春风阁的事情都交给了莫惊雨,前些日子他在江湖上立了威风,段时间内没人敢来寻事。
若真有敢来的,他告诉莫惊雨用□□儿炸他们。
当年楚茨告诉他的小路他还记得,刚从小路过去便看见了楚茨,他佝偻着腰,手指不知在草丛里寻摸什么。
春风惊喜地叫一声,“楚茨!”
楚茨一抬起头,眼睛见到一整垛糖葫芦眼睛都亮了,“莫春风!”
他忙起身喜不滋地接过糖葫芦,问道
“莫春风你不是消失了吗。”
眼睛却一直在糖葫芦上面打转儿。
春风问,“你整天都呆在苗疆,怎么知道我消失了。”
“你哥来苗疆找过你啊。”楚茨带着他回寨子里,边走边吃。
春风微怔,“我哥?”
“哎呀就云暮笙嘛。”楚茨含着糖葫芦,“我还说你不是应该跟他在一起吗,怎么还到我苗疆来找人。原来是你消失了。”
楚茨神秘兮兮地看着他,“是不是你另一个哥把你带走了?”
春风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怎样跟他解释,只说,
“我去了其他地方。”
楚茨点点头,“回来就好,我都觉得你长高了。”
春风上下打量楚茨一眼,他没长高多少,可楚茨却高了他将近半个头,总得有云暮笙那么高了吧。
春风撇撇嘴,“你长得才高呢。”
楚茨嘿嘿一笑,十分得意,“这是传承蛊王的好处。你不信瞧着,我起码还能长高这么多。”说着还用手比划一下。
春风不屑撇嘴,同龄人相处时终于露出些少年人的模样。
“你来找我干什么。不会是专门为我送糖葫芦的。”
春风想也不想就回答道,“找你那点蛊种。”
楚茨哀怨地看他一眼,“我就知道这糖葫芦吃得没有那么容易……”
春风也拔下一串糖葫芦,放嘴里吧唧吧唧嚼,
“这东西一路扛过来可累死我,你怎么说也得有点表示是不是。”
“你还要蛊种做什么,我听说你重建春风阁了?”
“嘿!”春风眼睛一亮,“还以为你在这儿两耳不闻窗外事呢,没成想你消息到灵通。”
“我听九魁派的人说的。”楚茨砸吧一下嘴,“他们说你现在可厉害了,手轻轻一指便炸了个人。渣都不带剩下的。”
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春风,“是真的吗?”
春风得意地笑,“哪儿能啊。那是我用□□炸的。一抬手,后边的人就悄悄拉引线炸。吓唬吓唬他们。”
楚茨噗嗤一乐,“你倒是挺精。”
“九魁派的人找你做什么?”春风这才想起楚茨话中的关窍,问道。
楚茨浑不在意,“他们说你成了妖孽,留下来要成祸患。想要与我们苗疆联手。我是蛊王,不找我找谁?”
春风心头一紧,“那你……”
楚茨嘿嘿一乐,“你放心,就冲着这一垛糖葫芦我也不能和他们联手对付你啊。更何况我们从不插手外事,管你什么祸患不祸患的。”
然后一扬脑袋,“怎么着,又欠我一人情吧。”
“就知道你最仗义。”春风朝他傻呵呵一笑,又往嘴里送了一个糖葫芦。
知道回了山顶上的吊脚楼,楚茨四处张望一番,然后将草垛上的糖葫芦全摘了下来。
“你干什么啊!”春风不明所以。
“藏起来啊!”楚茨忙将糖葫芦往屋里隐蔽的角落塞,“要是让阿姐知道我吃了这么多糖葫芦,不得打死我才怪。”
春风幸灾乐祸地说道,“你都是蛊王了,吃两串糖葫芦怎么了。”
楚茨狠狠瞪他一眼,“你再说风凉话蛊种我就不给你了!”说罢冷飚飚地看他,“还不快过来帮我藏!”
知道将最后一串糖葫芦藏在房顶的夹层里,楚茨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手。
“跟我走吧,带你去选蛊种。”
一间背光的房间被苍皓打开,金色的光线中能看到细小的灰尘。
房间里放着大大小小的黑色簸箕,上面铺面了密密麻麻黑色的点。
楚茨取过几只竹筒,分门别类地装好一一递给春风,告诉他用途。
随后用一把银色弯刀隔开了自己的手臂,让鲜血顺着流向春风手中的竹筒。
春风惊讶,“你这是做什么。用你的血,它们不就认你做主人了?”
楚茨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看他,“我是蛊王,有我的血,它们比寻常厉害百倍。”
说罢轻轻摇晃竹筒,半嗔半怒地看着他,“这可是独一份,就连长老们都没有。还不是冲着你的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