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赵大人知道属下去了繁花楼,责问属下身为朝廷机构的人如何能去哪种地方。。。”沈澈小心地说。
“刘大人知道?”赵元初愕然地看着沈澈,小声问了句。
“赵大人又怎么会知道?”刘大人追问。
“属下在繁花楼和赵大人的手下侍卫起了些误会。”沈澈小声说道。
刘大人表情严肃:“赵大人,你就是为这件事来责问沈澈?还动了手?”
赵元初道:“这。。。沈澈是府衙的人,也是朝廷机构。。。”
刘大人一拍桌子:“府衙的人自有府衙管,赵大人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各司其职?同为朝廷机构,赵大人的手下能去繁花楼,我的手下怎么就不能去?”
此言一出,不光是沈澈惊呆了,连蔡师爷也瞪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赵大人,按朝廷律例,官员动手打人要罪加一等,就是皇亲国戚也不能循私例外。。。”
赵元初满脸错愕,睁大了眼睛看着刘大人,余光里却看见一旁的沈澈似在笑。
蔡师爷又在猛地拉扯刘大人袖子了,看看拉不住,只好插话道:“刘大人,赵大人把一品官服都撕了给沈捕头包伤口,大概也是一时错手,无心之过,不如就从轻发落,从轻发落!”
刘大人这才发现赵元初原本威风潇洒的麒麟纹官服襟口缺了一大片,正包在沈澈额上。
赵元初叹了口气,神色凝重地道:“刘大人,我知道出手重了,也不求刘大人原谅,我这就让府上的大夫。。。哦不,我去把宫里的太医请来给沈兄弟看伤,再把伤药费拿来,其余的,就由刘大人按法例惩处判罚。”
“判罚要依伤势而定,先验了伤施了药再说。”刘大人不卑不亢地说。
“不用了,”沈澈挣扎着坐起来,“属下不想见到大夫,也不想闻见药味。”
“沈澈,这都是好意,你就别推辞了。”蔡师爷赶忙劝道。
沈澈摇了摇头,黯然道:“属下只记得幼时家中常年熬药,大夫不停上门,可父亲还是病死了,自那以后,就再也不想看到大夫,闻到药味。”
蔡师爷与刘大人,赵元初三人对视了几眼,蔡师爷道:“衙门也有治疗外伤的药物,倒是没气味,就是好起来慢,那就。。。”
刘大人叹了口气:“那就用吧!”
安顿了沈澈,三人便要出去,沈澈忽然道:“赵大人留步,下官有几句话说。”
刘大人一听,似是要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赵元初局促不安地把被子掖了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见沈澈只是出神地望着自己不说话,只好道:“伤口还疼不疼?”
沈澈摇摇头。
“胸口那一拳。。。也不疼?”赵元初伸手想解开看看,迟疑片刻又把手缩了回去。
沉默了一阵,沈澈道:“你怎么不问我要说什么话?”
赵元初终于缓缓坐下:“要说的时候你自然会说,就算没有话,我也想多留一会。”
沈澈苍白的脸上微微泛起光泽:“你那么生气,究竟是为什么?”
赵元初怔了一下,道:“不是说了,你不该去哪种地方。”
“是朝廷机构的人不该去,还是沈澈不该去?”
赵元初站了起来:“不错,就算与朝廷机构无关,可你还是我兄弟,要是我弟弟跑去那种地方。。。”
沈澈越来越听不清赵元初在说什么,只是怔怔地看着他英俊的脸庞,看着看着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杜府迁坟,刘大人出发前到沈澈房中看了看,看到沈澈还在睡,头上包的布去掉了,偌大一条伤口显露出来,不禁扼腕摇头,却对蔡师爷说:“这小子,受了教训就该长记性了。”
蔡师爷说:“刘大人简直是把沈捕头当成儿子了。”
带着一干衙役回到衙门已是夜晚,蔡师爷和沈澈叫了饭菜没吃,正等着刘大人。
抹了把脸,洗去了风尘仆仆,刘大人坐下吃饭,却一直皱着眉头。
蔡师爷和沈澈对望几眼,沈澈小心问道:“大人,可是迁坟的事不顺利?”
刘大人摇头:“一切顺利,只是有些奇怪。”
“有何奇怪?”蔡师爷按捺不住好奇。
刘大人想必劳累了一天,连着夹了几口菜,又咬了口馒头,边嚼边说:“你们听听也就算了,万不可出去张扬。”
“我们什么时候出去乱说过话?是不是,沈捕头?”蔡师爷看着沈澈道。
沈澈连忙点头。
“杜老夫人找我谈话的那晚,说了些事,说杜家一直觉得杜婉死得不明不白,死前两日回家省亲,和杜大人杜老夫人吃饭喝茶没有一点异状,两日后竟突然病亡,杜家立刻上门吊唁,却扑了个空,原来端王府已将杜婉匆匆下葬了,杜老夫人说,杜大人生前对此事耿耿于怀,就想借着迁坟开棺查看一下。”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就说嘛,静恩寺那么清静的地方,多少人想葬在那里还求之不得呢。”蔡师爷说。
“那大人所说的奇怪,难道是今日开棺真的发现了不寻常之处?”沈澈问。
刘大人摇头:“怪就怪在丝毫没有不寻常之处。”
蔡师爷道:刘大人,不是我说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没事,你还希望有事不成?”
刘大人哑然失笑:“这话在理,我之前想着要是杜婉的死因有疑问,赵大人是脱不了干系的,也就不想沈澈和赵大人有什么来往,不过现在看来只是杞人忧天罢了。”
蔡师爷笑道:“沈捕头和赵大人年纪相仿,能交个朋友也算难得,更难得是赵大人不计较官职高低,总是一口一个沈兄弟,刘大人真是多虑了!”
沈澈低头吃菜,红着脸不发一言。
☆、十一
过年的气氛喜气洋洋,一整天城里到处是爆竹声,穿着新衣的孩童满街跑来跑去,刘大人和蔡师爷呵呵笑着,一人拿着一个竹箩站在府衙的大门外,把里面的糖果撒给经过的孩童们,沈澈在一旁帮忙。
“小的时候,一过年就是吃面,里面还有肉,那时候真想知道城里人是怎么过年的!”沈澈笑道。
“就是吃一顿有肉的面?然后呢?”蔡师爷问。
“然后就出去找朋友玩,和往常一样,只是话题不同,都说将来要到城里找事做,像城里人一样过年。”
“你娘没给你做件新衣裳?”蔡师爷笑着问道。
刘大人不会扯袖子,而是一脚踩在了蔡师爷脚背上。
蔡师爷立刻就想把话往回兜,但是又想不出来该怎么兜,端着竹箩直发愣。
沈澈也有点愣,自己从来没有过年要穿新衣服的概念,不知怎么回答,便微微笑着道:“今年正巧赶上了大案,明年两位大人就能回家过年了。”
“是啊,明年就都在老家种田了。”蔡师爷感慨地说。
刘大人不得不又重重地踩了蔡师爷一脚。
“大人,属下想去看一个小时候的朋友。”沈澈说。
“去吧,别回来太晚。”刘大人和蔼地说。
沈澈哪里还有小时候的朋友?离开祖屋一年后再回去,那些朋友也都到别处挣钱去了,就此没了联系。
沈澈去的地方是客栈,站在楼下抬头望去,二楼的房间没有点灯。
他来过了?还是。。。
这个夜晚他是不会让戚飞羽一个人留在客栈的吧?
“沈澈!”
沈澈怔了怔,一回头,灯火珊阑,那人就在不远处。
赵元初坐在客栈旁边一个喝酒的小店门口,桌上除了酒瓶还有一盏灯,灯火被呼啸的北风吹得乱闪,却吹不灭。
“爆竹声声辞旧岁,不好好守岁跑到这里来干什么?”看桌上的酒瓶就知道赵元初喝了不少,但说起话来一点醉意也没有。
的确,远处爆竹声声,身旁夜风凛冽,沈澈站在风里,看着赵元初:“有父母的人都不在家守岁,又是为什么呢?”
赵元初笑了,笑容有些落寞:“我是来喝酒的。”
沈澈在心里叹了口气,也坐了下来:“你要在这里喝到天亮?”
赵元初没有回答。
“你见过他了?”沈澈说。
赵元初忽然抬头盯住沈澈。
沈澈一笑:“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一晚上过去也算是在一起过了年了。”
沉默许久,赵元初把一瓶酒放在沈澈面前:“你能喝酒吗?”
沈澈想了一下,拿起酒瓶:“还行,但是要有故事听。”
赵元初仰头灌了一大口:“以前和母亲住在江陵封地,府上一有人生病就要请大夫,他是大夫的孩子,常跟着来,我喜欢和他一起玩,就让母亲留下他做我的伴读,母亲见他长得端正人也乖巧,就答应了。。。”
两小无猜,这样互相陪伴长大的十几年应该是很幸福的吧,沈澈心想,一边慢慢抿了口酒,听着赵元初继续说。
“到了十七岁那年,母亲要给我提亲,我拒绝了,他家里也给他说了门亲事,他也没有答应,那年父王回封地看我和母亲,看到我和他还住在一间房子里,就下令让他离开王府,我不答应还和父王吵了起来,父王一怒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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