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福喜的长剑剑光湛湛,已经到了他的跟前,根本退无所退。
庄隽瞪大眼,自己就要死了吗?心里闪过这么一念头,有遗憾,却没有不甘,甚至还有放松与解脱。
他是个孤儿,被庄家人捡了回去,也捡了条命,从小他就知道他必须全心全意为庄家,因为他的命是庄家的。
可是庄恒的所作所为,让他根本不能毫无芥蒂的帮助他,为他效力。在恩情与良知之间,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现在,只要他死了,他再也不用纠结了,他的命,也还给了庄家。
他是这么想的,即便是死,也心甘情愿。可是,他并没有想让长风替他去死。
“呃!”长剑穿透胸膛,剑尖的血液飞出洒在脸上,带着温热的温度。
庄隽瞪大了眼,看着白色的人影挡到了自己身前,利器刺过血肉的声音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落在脸上的血液,仿佛带着灼热的温度,连带着哪里的皮肤也像是燃烧了起来。
“扑!”无力的身体倒在了他的身上,庄隽无意识的伸手抱住他,可是身体里的力量仿佛被抽离完了,连带着自己也跌坐在地。shuk
可是,他还记得,好好的护住怀里的人,视若珍宝的抱着他。
“庄隽……”一只手轻轻的抚摸他的脸。
庄隽完全呆了,被他一碰,猛然回过神来,愣愣的看着他:“为什么……”为什么要冲过来?一向冷静自持的他,茫然无措,慌乱的看着他。
“为什么?”长风苦笑,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看见他有危险,身体自己就动了。
长风伸手捂住他眼睛,道:“别看!别看我!我想在你心里保持着我最好看的样子。”不要记住我现在这个狼狈的模样。
长风只穿了一件长袍,里边什么都没穿,大概是随意披的一件,不是很合身,露出白皙的大腿来。若是那些读书人见了,肯定要说一声伤风败俗。
庄隽拉住他的手,觉得眼里有滚烫的液体在流动,亲吻他的手心,他道:“在我眼里,你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看的!”
“来,让我好好的看看你!”自从被带进了十美楼,他再也没见过长风,他以为对方是恨他的,可是他却为了自己挡了这一剑。
躺在怀里的人还是如初见时那般的俊美,只是大约是因为没晒到什么阳光,皮肤是不正常的苍白。还有,原本健康的身体,此时抱起来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胸前的白衣,被一圈红色晕染,可以见到银色的剑尖。
“你看,你还是那么的好看!”他微笑着道,抱着他的手小心翼翼的,就怕碰到了他的伤口。
“真的吗?”没有哪个人不在乎自己在情人眼里的影响,长风也不例外。
“嗯!”庄隽给与他肯定的答复。
长风一笑,目光落到他背后神色惶然的庄恒身上,倏地笑道:“庄隽,我想回家,你能带我回家吗?”
闻言,庄恒的脸色猛地一变,忙喊了一声:“庄隽!”
长风也不看其他人的表情,自顾自的道:“如果我死了,你就把我葬在木屋后边的桃林里,和我的父母一起……”
“你不会死的!”庄隽急匆匆的打断他的话,好像这样他就能真的不死一样。
“我带你回家,你不是早就想回去看桃林里的桃花吗?我们现在就回去!”说着,他看了看他没胸而入的长剑,却不敢动手。
“庄隽,我有些累了!”长风低低的道,好看的眼睛慢慢的失去了神采。
“不要睡!”庄隽急切的道,“你看看我,看看我!你不是说,最喜欢看我了吗?”
“阿隽真是坏人,不让我睡觉!”长风微微一笑,头无力地靠在他的胸前,慢慢的闭上眼,嘴上还呢喃道:“我就睡一小会,一小会……”声音慢慢的低了下去。
庄隽愣愣的看着他,没有哭,只是紧紧的抱住怀里的人。
“你想看桃花,我们现在就回去,你乖乖的睡,到了地方我再把你叫醒!”
“他还没死了!干嘛做出一副已经死了的模样?”福喜走了过来,在他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干净利落的抽出了插在长风胸上的长剑,双指连点数下,竟没有流出什么血来。
“把这药给他服下,能护住他的心脉!你带着他往北方昆仑去,昆仑山上有一老人,能救他的命!他是死是活,也指望你自己了!”福喜面无表情的道。
庄隽被他吓得面色惨白,再一听他的话,如蒙大赦,连连点头。
“我这就去,这就去!我一定会救他的!”
“庄隽!”庄恒愤怒的看着他,道:“你别忘了,你可是我庄家的人,是我庄家救了你,你现在是想忘恩负义吗?”
庄隽扭头认真的看着他,道:“庄家对我的大恩,我一直铭记于心!可是,那条命,在刚才我就已经还给了庄家!如今,我的命,是长风的!少爷,你好自为之吧。”
福喜心里恍然,目光落在长风身上。庄隽这人把救命之恩看得太重,如果没有这一出,这一生必定都为庄家做牛做马。长风是用自己的命,换他一生解脱。
到了半夜,酝酿许久的大雨终于哗啦啦的落了下来,狂风吹得窗户哐啷啷直响,烛火明灭不定。
楚惊天闭目靠在椅子上,表情沉静。
“殿下!”秋子从外边走了进来,面带喜色,拱手道:“殿下,福喜已成功拿下庄恒!”
楚惊天睁开眼,道:“本宫知道了!”
他站起身,沉默半晌,终于拿起笔,在桌上的白纸上画了两笔,形成一个一个大大“x”,将原本纸上那个“杀”字,完全覆盖住。
☆、第61章
西山林匪贼被抓捕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沂州,闻者无一不称快,沂州的百姓更是对太子称赞。一时间,楚惊天在民间的声誉达到了一个高度。
这消息很快的就传到庄府里,庄苇惊怒不已,直接摔碎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块笔洗。
“你说什么?”他面色沉沉,目光阴狠的落在报信小厮身上。
小厮名唤忠泉,是庄苇的心腹,也不知道为他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也是知道西山林匪贼的真实身份,却也很冷静,拱手道:“老爷,现在可不是生气的时候,若是被太子爷知道了四少爷的身份,恐是不妙啊!”
哪是不妙,那是大大的不妙!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西山林的匪贼头领竟然是沂州知州的小儿子,而且这个小儿子因为庄苇的大义灭亲,本应早就伏诛死去,可是如今活生生的,还成了匪贼。可想而知,如果宣扬出去,会造成多大的骚动。
庄苇也知道这件事传出去所造成的恶劣反应,脸色难看得紧,脑子飞速的转动起来,一个一个的念头在大脑里打旋。
这件事如果不解决好,不仅是他自己知州的位置难保,整个庄家恐怕都会受到牵连。
“老爷,太老爷来了!”书房外边值守的小厮躬着腰走进来禀告。
庄苇面色微变,父亲已经70多了,已经不管世事很久了,可是虽然已经多年未管事,可是一双耳朵一双眼睛却灵敏得很,什么事都瞒不住他的耳目。往日他是不会到这外书房来的,这次恐是已得了消息。
想着,庄苇走到门口去迎他。
庄老太爷带着一个貌美如花的侍女走了过来,年事已高的他头发花白,表情严肃,穿着宽松的暗紫色袍子,微躬的腰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平常的孱弱老人。可是他的一双眼睛,却极为锐利。
庄苇从小就惧怕庄老太爷,此时见他反射性的心里就是一抖,忙上前接过侍女的工作,扶着他,小心翼翼的道:“父亲,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派个人来说一声就是,何必走这么大老远?”
庄老太爷冷哼一声,道:“我若是不过来,你还想瞒我到几时?”
庄苇心里一跳,扶他在去了软垫的椅子上坐下,气弱道:“您说的什么话,我也没想瞒您的。”
庄老太爷道:“你教养的好儿子,当初我说了什么,既然决定做了,就要万无一失。若是你狠心一点,直接杀了他,那倒是一了百了了。如今好了,太子抓到这个把柄,又怎会放我庄家安稳?”
他看着庄苇,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他这儿子,聪慧有余,却是心软了些,那个孩子当初就不应该留下。不过一个儿子,只要有女人,多少血脉留不得?
“父亲您有何高见?”庄苇讨教。
庄老太爷微微阖眼,遮住了眼里的锋芒,漫不经心的道:“庄恒,是个好孩子,不过还是可惜了!”
庄苇心里一冷,庄老太爷的意思是要让庄恒的死成为事实了。可是,那是他的孩子,他又怎么狠得下心来。
庄老太爷冷哼一声,道:“妇人之仁,你要知道,你二弟向来聪慧!”
庄苇一个激灵,他的二弟和他是一母同胞,从小便聪颖至极,讨人喜欢,也深受庄老太爷喜爱。当初世人都猜测庄家的爵位会落在庄二爷的身上,庄苇这个长子那时处境的确尴尬。不过最后爵位还是落在了庄苇头上,大家都认为这不过是因为立长的规矩,就连庄苇自己都这么认为。
如今庄老太爷这话,明明白白的是警告。
庄苇咬紧了牙根,低下了头,道:“父亲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