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件事,廷上许多大臣却没来由地感觉到一种心寒。
此时的西南,无数黎民百姓正陷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他们的帝王此时却在为自己的宠妃家人谋私利。
建元帝轻咳了几声,他这些日子龙体一直欠佳,脸色也糟糕得很。这咳嗽声似乎把大臣们忽然唤醒了,礼部尚书站了出来,“回禀陛下,按照大尚律历,国公之爵传承五代已是幸进,荣誉太过,恐有伤礼法。”
看到是礼部尚书站出来表示了反对,沈麟皱了皱眉。礼部尚书跟顾世平不是向来都是一个盆里吃饭的,怎么……
早朝中发生的事情通过暗卫的耳目迅速地传到了顾淮手中,听到礼部尚书从礼法出发直接否了建元帝对顾世平嘉奖的想法后,他紧紧地皱起了眉。
朝堂之上泾渭分明,礼部尚书虽站位不明显,但和顾世平交好却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正心生疑窦,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此时的顾淮正坐在紧闭了大门的暗香坊中,有人敲门,安湘立即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哪位?”
“竹舍人。”
“竹、竹舍人?”安湘惊讶地叫了一声。
竹舍人?焦之丕?顾淮立即站了起来,系统也快速运转起来。他给安湘使了一个眼色后,躲在了柜台后面。
安湘开了门,外面的人坐在轮椅上,自己推着木轮进了屋。顾淮能听到木轮滚动的声音,只是竹舍人开口后他立即感到一种熟悉感。
“游兄?”
【查找:记忆库中此声音主人。】
【查找结果:二皇子尚玄之,符合度100%】
顾淮盯着面板,“二皇子?这声音……根本不是之前焦之丕的。”
游吾也唔了一声,系统立即飞快地进行了数据库的校对。
【信息核对:该主人不同身份的核对。】
【核对结果:核对声音对象并不属于数据库中“竹舍人”档案中的对象。】
“也就是说,这个人根本就不是竹舍人……”顾淮为了确认心中所想,悄悄地探出了头,看到安湘十分兴奋地和自己心爱的作者聊天,并讨论关于新著作的问题。
顾淮注意到这个所谓竹舍人的背影与二皇子十分相似,但同样的与之前的焦之丕也有一二分相似——现在顾淮需要看到他的正面才行。
正巧对方一个侧脸,顾淮便看到了对方的脸。很可惜,并不是他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但是顾淮心中的疑虑并没有因此减少半分,面前的一团迷雾似乎更加浓厚,一种沉重的不安始终压在心头,而这种不安更多的却是来源于远在西南的尚止。
这名竹舍人似乎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假冒者,很快安湘便发现了这个人的前言不搭后语,气得直接把人赶走了。顾淮眯了眯眼,一名暗卫立即悄悄地尾随着那名竹舍人而去。
所有手上能动用的资源都已经发散出去,现在只等着圣旨的到来了。
很快顾淮便等到了来自皇宫的圣旨,上有白玉绶带,正是三品官员合该享受的规格。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正三品。兼权云贵总督,为正二品。
顾淮手中握着圣旨,面上透出一股坚毅,语气却十分云淡风轻,“准备行程,即日出发。”
后宫,凤栖宫。
凤栖宫还是原来的凤栖宫,里面住的人却似乎已不再是旧日那骄傲的凤凰。自从德妃掌权后,杜妃明显感觉到后宫越发不顺畅起来,这种情况在顾芷仪入宫后更加严重,直到某一天,她发现她彻底失去了和宫外自由联系的所有桥段!
比起当年被她封了耳目的丽嫔,此时她的处境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她甚至不知道她的亲妹和自己离了心,还帮扶着顾芷仪提点了些建元帝的喜好,毕竟如今的顾府和杜府已经牢牢绑死在一起,除了为她的孩子五皇子效忠,绝无二路。
她也不知卫国公的死讯,一下子仿佛手脚都断了个干净,这让她心中不由地生起怀疑。
与建元帝相知多年,她自认对于建元帝还有几分了解,这个男人断不是会这般折腾自己的人,那么有可能在针对自己的……她将后宫的人过滤了一遍,最后定在了德妃身上。
德妃……她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之中。
而她所想之人此时正和顾芷礼走在御花园中。德妃面色平和地与对方说着话,“礼儿,近些日子,你的面色似乎甚是不佳。”
顾芷礼摇了摇头,“谢谢德妃娘娘关心,臣妾尚好。”
“礼儿,你大可不必与我客气,你知道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女儿一般来看待。”德妃的语气中满是亲近。
顾芷礼想到了进宫以来这些日子德妃对自己的照顾,不由地心中一动,藏在深处的话便吐了出来,“陛下似乎不是很喜爱我……”
德妃静静地看着顾芷礼,缓缓地从袖中掏出了一支药瓶。
云贵府城,丽山城。
此时已是冬月,云贵的气候终于降了不少,又逢接连暴雨之后,整个天地之间都开始弥漫着微微的凉意,这种凉意一直渗入了众多云贵百姓的心中。
尚止一身红色薄袄站在丽山城内的主干大道上,整个人显得十分显眼。但此刻往来的人们却没有贡献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皆是神色匆匆,疾步而过。
这位尊贵的大尚王爷此时还比不得一碗清水来得吸引人。
短短数日之内,尚止却如同被迅速催熟了一般,脸上已经几乎寻不到多少稚嫩气息,始终没有松开的眉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难以接近,其间的疲惫却让人觉得心疼。
“王爷……”旁边有人轻呼他。
尚止摇了摇头,脸还是紧绷着,“朝廷可有救济旨意下达?”
暗卫无声地表达了否定的意思,“……王爷,咱们从总督府中‘借’出来的粮快没了。”
这条大街上昔日都是热情的云南百姓们。云贵二地乃异族杂居之地,但这些人同样是大尚的百姓,且待外客十分热情,尚止这些日子在丽山城受到了十分友好的待遇。在数日之前,他前往西南边境查探守将泰安候的大营,不过一夜之间,丽山便成了满目疮痍之地。
他走到路边一个躺着的小姑娘身边,查看对方脚上因为受了伤没有得到救治而长坏了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送去两广的求助信还未有回复吗?”
暗卫摇了摇头。
此时躺在地上的小姑娘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靠近自己,微微睁了睁眼,目光对上了尚止,“大哥哥是你啊……”
尚止勉强撑开一丝笑容,“嗯,大哥哥来看你了。”
小姑娘也微微笑了,“大哥哥,我是不是快去见爹娘了啊?”
尚止握住了对方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目光延在这条街上两旁躺着的无数人身上,他们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上了病痛,但云南冬季湿冷的天气让在大水中被浸湿的防寒衣物被褥等好几日了都不曾干透,紧急缺少人手的情况下,他们甚至还没法整理出较多的干净的屋舍,好让这些病患入住。
大夫,药物,衣物被褥,人手……全部都缺。尚止这些日子带着自己手下的数百暗卫奔波在丽山城内的大街小巷,只为能救多一点灾民。但是真的太缺人手了。
丽山城在丽山脚下,往年夏季往往容易遭了山洪,故而在防洪方面一直都是云贵总督的政务之重。但这些年夏季干旱,山洪多年未发,云贵百姓渐渐便失了警惕之心。且前云贵总督上任后在丽山城多方搜刮民脂民膏,朝廷拨付用来修缮加固堤坝的银子也被其吞吃了去,故此这次天灾的来临才让人倍加无措。
尚止已经往自己的封地下了命令,让属官加急送来救援物事。此时此刻,他来云贵的初衷是什么已不重要,他无比庆幸,自己在这个时候到了云贵。
他看着面前的一切,倏地转身。“随我来。”
身后立即有数名暗卫跟上。
尚止一路赶到了就驻扎在丽山城数里之外的泰安候大营,直接甩出了王印,“我要见泰安候。”
大营外的士兵面面相觑,并不敢确定尚止的身份。其中一名士兵犹豫着向尚止行了一礼,“王爷请稍等,属下去请示将军。”
尚止点了点头,那士兵立即往里而去。尚止注意到那名士兵的兵甲之下套着厚厚的白色棉衣,眼中不由地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不过须臾,里头立即传来了喧闹声,一名中年男子大跨步而来,出现在了尚止的眼前,“睿亲王殿下!末将不知王爷到来,有失远迎,还愿恕罪!”
说话的人正是泰安候,杜家人的容貌自有上天眷顾,这泰安候人到中年,仍旧端的风流倜傥,半分没有边境守将的粗糙模样。尚止却没有与他寒暄,直接冷面开口,“丽山城中水祸起,你可知晓?”
泰安候闻言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竟有此等祸事?末将对此丝毫不知!”
“那你现在该知晓了。”尚止手一挥,“本王现在需要征用你的士兵调往丽山城!”
“这……”泰安候面上露出犹豫的神情,“王爷,丽山城自有守兵,末将若无诏领兵前去,恐会引起误会。”
“不需要你领兵前去。”尚止抬了抬下巴,身后的暗卫立即窜出,“本王仅仅需要千人,你立即点兵,随我前去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