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顾淮这一问,回答的却是一位十分面生的半老妇人。
【仇敌属性人物,已检试,请宿主保持戒备!】
只见那人神色凄婉地开口,“前日里姨太太不慎落了胎儿,心里自然满是苦楚,这两日一直以泪洗面。老奴知姨太太的苦,可是百般劝说却始终不得见姨太太欢颜。”
一直扑在地上痛哭的杜月侍女哭得更凄惨了。
“今日杜姨太太用了早膳,虽仍旧一脸痛色,却也能站起来走个三两步了。姨太太说想出去散散心,虽然姨太太小产后身子虚得很不适合出外受风,但老奴寻思姨太太能出外走走,心思开了,对身体也有好处便随着出去了。可是姨太太走着走着便到了三少爷的客楼那处。”
“唔——”顾淮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声音,“那姨娘又是如何落水的呢?”
那人却是说着说着便双眼含泪,“姨太太不知为何站在客楼前许久不动,早春时候天气都有些冷,老奴担心姨太太受着凉身子会不妥,便劝说姨太太回屋,但姨太太却是不愿,只是吩咐老奴回来取外衣。”
“等老奴取了大髦回去客楼院前,姨太太却已经不见了。老奴寻了一番,发现姨太太竟一时想不开……都怨我,都怨我没看好姨太太,都怨我……”说到最后,只剩下那人的呜咽声,参和着杜月侍女的哭声,还有其他人私底下的窃窃私语,整个屋内一片嘈杂。
面对一个半老的妇人和一个小婢女在自己面前哭得那般凄惨,顾淮却丝毫没有先好好安抚二人一番的绅士风度,他只是看着那个老妪,确认自己确实没见过此人。“你是何人?”
妇人的哭声戛然而止。
一旁的小杜氏看不过去了,“顾三少爷,这位可是三皇子殿下的乳母朱嬷嬷,特地来给月姨娘好好调理孕期身子的,这可是大房的大喜事啊。瞧你这话问得,啧。”
“敢问婶娘,小侄这话问得有何问题吗?至于三皇子殿下的乳母,小侄若不曾记错,可有四五之数,小侄之前都不曾见过,有此一问不是正常的吗?”
“朱嬷嬷可是贵妃娘娘的人,也是你能质问的?”杜璃玉带着一种身为杜家人的优越感。
“贵妃娘娘?”顾淮一副恍然的表情,“那还真是失礼失礼。贵妃娘娘特地将朱嬷嬷赐予姨娘,与姨娘真乃姐妹情深。”
谁和杜月姐妹情深。杜璃玉内心嗔怒,压了一压,脸上才不显,她今天特地来东苑凑热闹,可不是无的放矢。
“那是自然,我杜家姐妹感情向来亲厚。”杜璃玉向来是变脸的好手,说着脸上便换了一副泫然若泣的表情,“可怜我的好妹妹啊,儿时在府中我们那般交好,本以为一朝同入一府,日子还能如以前那般……谁知,谁知如今却是这般境况。”
“玉儿莫再这般伤心了,月儿这一遭遭的厄运,你哭上一哭又能为她哭去多少?”老夫人悠悠开口,“如今老身还在,这府中已经有人这般不把月儿看在眼中,数次迫害。待老身百年,这卫国公府,可还有杜家女儿容身之处?”
这几人一唱一和,倒还真挺像几人向来都跟杜姨娘亲厚无比的模样,而这卫国公府都是大房的天下一样。
若说之前杜姨娘落胎一事还能扯上史馨如,这次落水之事想就凭杜姨娘落水处在客楼而将罪责摊到顾淮身上,简直就是天方夜谭。顾淮不耐烦再看这些人唱戏,正打算故技重施,用一句“此乃大房事”打发掉这些人时,只听一句弱弱的声音从角落里传了出来。
“朱嬷嬷,您说,姨娘久久停在客楼面前?”
众人的视线立刻聚焦到角落里,只见一个大约豆蔻年纪的少女红着眼眶,咬唇站在那里,面上是掩不住的悲伤。
【不明属性人物,不明属性人物,系统重启中……】
顾芷礼。
顾淮挑眉看着自己这个最小的庶出妹妹,乃杜姨娘所生。此女性格怯懦得很,常年跟在顾芷仪身后当小尾巴,看她说话,老夫人都疑惑了下这是哪家的婢女,完全不曾记住这个经常随着顾芷仪去给自己请安的孙女。
“回三姑娘,是的。”朱嬷嬷声音中还带着哽咽,“姨太太站在那里久久地望着客楼的二楼,老奴想那时姨太太该是触景生情,满腹伤怀罢。”
“姨娘……”一滴泪自顾芷礼的左眼缓缓滑下,落了一缕泪痕。她幽幽地望向顾淮,“三哥哥,姨娘许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散散心,不是有意到客楼那边打扰您的清静,还望三哥哥不要迁怒姨娘。”
“自然不会。”
顾芷礼的泪比起那名哭得没力气直接晕倒在了地上,最后被旁人扶起来的侍女,和声声为主子哭诉的朱嬷嬷相比,实在温婉太多,却也满怀真意。毕竟是生母受害,作为女儿心伤实是正常。
不过她的话……顾淮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再加上系统的无法辨明,让他完全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问题又出在何处。
客楼那边足够清静,散心散着到了那边也是情理之中,倒是能解释,退一步来说,杜姨娘是想不开寻短见,那到客楼那边,更是正常。顾淮作为无辜被波及的人士,顾芷礼说这一声也正常。
只是顾芷礼这时还能为躺在病榻上人事不知的姨娘说句歉,担心顾淮这嫡子迁怒庶母……他这庶妹倒是能孝顺。
人家大房内部差不多好像把这事给协商得差不多了,人家自己女儿倒还给顾淮道歉了,一时之间,老夫人和小杜氏不知说什么好,干脆沉默下来,就担心一开口,顾淮一句“大房事大房自己管”给堵回去。
就在这时候,却又有一人开口了。
“今日,主子用早膳前,曾收到一封信。”
作者有话要说: 注:文中度量拟约大明水平,一尺等于31.1厘米。
☆、 第十四章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杜璃玉立即意识到事情不会又一次就这么不了了之,连忙悄悄扯了扯老夫人的袖角,老夫人轻轻回拍了拍她的手,脸上微微透出笑意,两道深深的法令纹勾勒出一丝不怀好意。
顾淮看向那个刚悠悠转醒的侍女,她的眼眶还是红的,整个人因为一场大哭而显得十分憔悴。“什么信?”
相比那个说话一套接一套,来自皇宫深院的朱嬷嬷,顾淮认为这个杜姨娘贴身婢女的话可信度或许会高一些。
“不知道。”那婢女摇了摇头,“那信是早上我打扫时在窗台发现的,用一方手帕包着。我起初不知那是何物,打开手帕看了一下,那信封上的‘月’字我认识,想着应该是给小主的信,便拿去给小主了。”
“姨娘可曾打开一阅?”顾淮问道。
“小主看那手帕马上就打开了,看完妥帖收进了怀里,”婢女回忆道,“主子看完信后感觉整个人神气好像都好了许多,还用了早膳,之后便与朱嬷嬷一起出去散心了。”
“为何你作为贴身侍女,却没有一同前往?”
“主子让我带着其他人打扫下屋子,说要散散霉气和病气。”那女婢说到这,眼泪又下来了,“要是我当时一块去就好了……”
“什么信让月姨娘一下子病都好了大半?还用手帕包着,莫非……”女婢的话一完,杜璃玉马上就接上去,此时她的心“砰砰”直跳,为自己接下来的猜测感到紧张和兴奋。她完全没想到是这种走向。
“莫非是情郎相约?可是大伯这些天不是一直都在国子监么?”杜璃玉语带疑问,说完忽然惊诧地捂住了嘴,“啊,我这是说了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
杜璃玉觉得自己此番话简直就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嘴角都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二太太,您可不要信口雌黄!我家小主不是那样的人!”那女婢说着一番话只是想告诉顾淮这事的前情,完全没想到杜璃玉能这样解读,一时一张哭红了的脸都快气白了。
“有你这么跟主子说话的下人么?”老夫人淡淡地开口,然后装模作样地主持了一下公道,“玉儿你也是,饭可以乱吃,话课不能乱讲,这话传出去,月儿的声誉,大房的声誉可就毁了。”她轻咳了两声,“你这婢子,也不知为你主子担待些。”
老夫人这一番话下来,顾淮都想为她拍手称快了,这老夫人还真是和杜月感情深厚,两句话就把一件胡乱猜测无影无踪的“私会情郎”之事定了性拍了板。前世的顾淮便是如此,一觉醒来,便成了“与姨娘有私情”的不伦之子。
这时朱嬷嬷朝杜璃玉使了使眼色,贵妃娘娘这步棋弃了杜月这个小卒子,不能白弃,必须将顾淮这只马绊住马腿。
趁着顾淮没开口挑刺,杜璃玉接到朱嬷嬷丢过来的一个眼神,立即心下大安,打算趁热打铁把事砸实了,该泼的污水立即往外泼。“老夫人说的是,唉,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藏不住话。可是这事太打脸,诶,你可知月姨娘把那信放哪里了。”
“小主不是那样的人……”女婢人微言轻,看这场上的大人物完全不听她的解释,一咬牙,“没有信,没有,刚才那信都是我瞎编的!”
“你这贱婢!”老夫人板起脸来,两道法令纹更深了,“来人,把这贱婢拉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