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拱手,笑得温和:“陛下,我大元——”
“朕让你退下,你可是听不懂?”公主语气冷漠地打断他,眼里迸发出强烈的寒气,一扫先前的懒散之态,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传至殿内每个角落。
使臣怔了怔,讨好的笑意化为震惊,随后眼里有了气愤,恨恨地甩了袖子离开。
待使臣离去,公主又恢复成那副懒散的姿态,靠在龙椅扶手上望着殿下还未消气的一众大臣:“今日之事,诸位可有意见要发?”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开口,刚才大元提的条件和嚣张之态所有人都看见了,他们是彻底打消了对与大元交好的期望。
公主扫视一圈不敢说话的众人,最后视线很自然地停在站在最前面的麦子箫脸上。
麦子箫内心叹气,果然还是要由她来开这个口。“陛下,他大元毫无交好诚意,我大钱不能屈服,更不该为自己埋下祸患,助纣为虐。”
为让自己显得更加正气凛然一些,她将在场所有人都清楚的事情分析了一遍,以便激起众人心里的愤怒和反抗之心。
说完后总结道:“大元迟早会将刀口对准我大钱,既然如此,此时便不能抱侥幸心理,该另想办法谋求转机,决不能答应朝贡之事。”
话音一落,不断有人响应,同意拒绝朝贡一事。
公主满意地点头:“既无异议,那便如此定了。退朝吧。”
公主走时给了麦子箫一个眼神,于是退朝后她去了长寿宫。
麦子箫几乎是和公主前后脚进的长寿宫,被夏儿领着去了中殿的尽间,公主这会儿正在用早膳。
见了她来,公主让她坐下一起吃,她也没推辞,接了秋儿递来的筷子。
她以为公主要跟她说公事,但一顿饭吃下来,公主却一个字都没有说。这样倒也好,真说起公事,两个人都怕是会没有胃口吃东西。
等她将粥和小包子吃得干干净净,公主让夏儿奉了茶来,喝着茶才开始说公事。
公主语气平静又淡然:“你尽快将兵部的事情处理好,我会安排你离开。”
刚将茶杯递到嘴边的麦子箫猛然抬头,见公主低头喝茶,似乎刚刚那句话并不是从她嘴里说出一般,太过于平静的神态让她看得怔然,一瞬间,她有些恍神,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见她迟迟未有回应,公主抬头看她:“与你之约,朕决不食言。”
“可是……”本是期盼已久的事情,可这话真从公主嘴里说出时,她却并没有感觉到高兴,反倒有些不知所措的紧张,好像并不太想离开。
想起昨晚和丛笙的谈话,她想这大概又是自己的英雄主义在作祟吧。她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更不知道该不该拒绝。
公主目光平静,没有理她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原本朕想让朝廷安定后再放你走,可现在看来并不容易。”
其实在听到大元派来使臣之时,她就知道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了,但她真的没有想过要走。
“大元不会给大钱喘息之机,一旦将朝贡一事回绝,两国战事一触即发。到那时,你身为镇国将军,又是朕的夫君,必要担起重任前往应战。”
这一点她也想到了,甚至已经作好再度上前线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公主竟无意让她挑起重担。
“国库已拿不出足够的军饷和粮草,若真要开战,纵使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饿着肚子打仗。”
是的,没有军饷和粮草,她打不了仗,在这种情况下与大元开战,她必败,后果可想而知。
“如今大钱已无法靠武力取胜,你留下也无意义。”
这话听着可真让人不舒服,好歹她能文能武,怎么就没有意义了?“陛下可是有别的办法应对大元?”
公主无视她的问题,放下茶杯道:“给你十日时间,将兵部之事理顺。退下吧。”
她深吸口气,胸口却似乎还堵着团气下不去。“臣告退。”
回到宜清宫时还是辰时,丛笙似乎刚起,正在用早膳,而且给她留了一份。被人牵挂和等待的暖心让她略有阴郁的心情明朗了许多。
“早朝定下朝贡的事了吗?”丛笙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将粥喝干净后擦了嘴问道。
麦子箫拿起筷子,接过莲儿从罐里给盛的粥,阴阳怪气道:“大元欺人太盛,众大人气愤难耐,与来使大骂三百回合,最后陛下一捶定音,让小白脸滚出我大钱。”
丛笙白她一眼:“你倒是一点不操心,上战场的可是你啊。”
麦子箫动作一顿,埋头喝粥。
丛笙敏感察觉到她的异常,问道:“出什么事了?”
她忍着饱腹感一口气将碗里的粥都喝完,擦了擦嘴后问:“英雄和凡人,你选哪边?”
丛笙茫然地看她,安静地思考了一会儿后,平静又肯定地说:“我选中间。”
“……”
“回头我去找公主聊聊。”
“公主连公事都不跟我说了。”
丛笙笑着摸摸她脸,又哄孩子般摸她头:“她只是一时着急,有点偏激了,我一会儿去哄哄她。”
她握住丛笙的手放到唇边,亲昵地亲吻纤细白皙而又柔软的手指:“我大概做英雄做习惯了,公主跟我说的时候,我一点儿也不高兴。”
丛笙听出她语气里的抱歉,柔声安抚:“我懂,我也无法丢下公主,你不用因为这件事觉得对不起我。”
“我答应过你会带你去过平凡的生活,会和你一生一世。”
“……我怎么不记得我答应过要跟你一生一世?”
她将丛笙的手背贴在脸上蹭蹭,很是感慨:“有的时候,取舍真是一件很烦人的事情。”
丛笙抽回手去,不客气地拍打她:“少装!别擅自给我加词儿!”
她笑笑,将人揽过来抱在怀里,闻着丛笙身上淡淡的香气,沉醉于爱人的温暖。
丛笙抱着她的脑袋,尽情宠溺,放轻了语气说:“不管是英雄还是凡人,我不想做一个冷血的人,也不想让自己后悔一辈子,更不想拖你后腿。尽人事听天命,该做的都做过之后,如果成不了英雄,我们再做回凡人就是。”
“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98章 098
丛笙端着茶杯, 眼睛被院里在阳光下颜色艳得有些过分的桂花刺痛,收回视线看向旁边的太后:“你支持你儿子造反的时候, 肯定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吧?”
“怎会。”太后轻轻晃动着摇椅,视线望着碧蓝的天空:“人算不如天算, 算来算去, 算不出大钱的命数。”
“大钱危在旦夕,公主要将自己的得力助手送走,你怎么看?”
太后一怔,有些意外地扭头她看,半晌后才露出高深莫测的眼神, 答非所问:“鸣儿竟会准许你的存在, 也实在出人意料。”
“这是两码事。现在公主抱着与大钱共存亡的心思, 大概还想死在皇位上,而我们却毫无扭转局势的办法。”
“你来我这儿, 是觉着我有吗?”
丛笙倒是没抱太大希望太后能有什么对策, 她本来就是去找公主谈心的路上路过沁园宫,顺道进来坐坐, 再顺道把大元的事情跟太后说了一嘴而已。
看太后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她忍不住翻个白眼:“没对你抱多大希望, 只不过你活的年岁快赶上我们的两倍了, 说不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人脉。”
太后轻笑:“有是有,但能否派上用场,可就不能断言了。”
丛笙是真的没有对太后抱期望,所以太后说真的有, 倒是让她吃惊了:“还真有啊?”
“自然。”太后躺的摇椅发出木头摩擦的吱呀声:“我活的年岁可快赶上你们的倍数了。”
“……”
“武乾皇帝曾与大冀的勤德皇帝有过交情,只不过两位皇帝都已经驾崩多年,太上皇即位后虽仍旧与大冀保持着友国之交,可实质上两国并未有太多交情,近年来更是毫无往来。”
丛笙努力地理清楚这一个接一个的皇帝的关系:“武乾皇帝是公主的爷爷吧?那勤德皇帝呢?是大冀现任皇帝的谁?”
太后闻言眼里露出少许鄙视,似乎觉得她这问题很白痴。可她有什么办法?她来这边才一年多,自己身边的事情都应接不暇,难道还要去研究别人的祖宗八代?
“大冀在勤德皇帝之后已换过两位皇帝,现在位的是勋元皇帝。”
两位,也就是说是曾孙?这边是孙女,那边是曾孙,隔了辈了,这关系要攀上有点难呀。
太后眉毛一挑,笑得意味深长:“赶巧的是,那边的勋元皇帝,也是女帝。”
女帝?!确实赶巧了,只不过同为女帝,未必就会惺惺相惜。
“只不过大冀向来以女为尊,女人登基在大冀倒也并非稀奇事。”
丛笙听完心理不平衡了,简直是捶胸顿足:“我为什么没有去大冀。”她为什么没有穿到大冀去?以女为尊的国家,她肯定能混得风生水起。果然情报就是生命,刚穿过来那会儿她要是知道有大冀这么个国家,她才不要在大钱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