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面带微笑的坐在红木椅上等樊玺造访,他昨晚已经看到黑衣男子与梅无隐在树下交谈了,大概就是说酒葫芦的事情了。
带着满满的希望,安乐的身子都不禁晃起来。
樊玺虽然昨晚去的晚,但今日到的却很早,安乐没等太久,樊玺的步子就已经迈至逍遥阁了。
看见樊玺推门二兔,安乐两眼几乎发亮。
樊玺直视着那样的光芒,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来。”樊玺朝身后唤了一声。
安乐却纳闷了。
随后,黑衣男子竟抬着一大坛酒进来了……
安乐:“……”怎么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他的酒葫芦呢?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一大坛酒了?
樊玺却又唤了一声,“搬快点。”
安乐更惊讶的是,黑衣男子随后竟又办了几大坛酒进来,纵然安乐的屋子还算宽敞,但那几大坛酒也挤得几乎无地落脚了。
樊玺满意地点点头,让黑衣男子出去等了,还假装没看见黑衣男子那幽怨的眼神。
樊玺献宝似的递给了安乐一个精致的酒盏,“我不知道你要什么酒,就把白酒,桂酒,竹叶青都搬来了,哦,还有女儿红。”
安乐愕然的看着面前的几大坛酒。
虽然不是酒葫芦……但这也太夸张了吧!
安乐的口水几乎都流下来了,眼巴巴的盯着几大坛酒,“都给我了?”
樊玺颔首,“自然。这个酒盏也不是便宜货,光泽很亮丽。”
安乐却无心关心酒盏如何,他几乎是扑到了酒坛上!
樊玺怕他直接落入酒坛饮酒,连忙递给他另外一个黑油油的小酒坛,“别掉进去了,盛出来喝。”
安乐接过酒坛随手一勺,十分豪迈的抬起手灌了下去,白酒的香气溢出,酒顺着安乐的脖颈浸透了衣襟。
樊玺看着他饮了大半坛,安乐畅爽的呼出一口气。
馋了这么多天,终于爽快了!
樊玺浅笑道:“酒你也尝过了,满意了?”
安乐又灌了一口,坛子被他用力放在了桌上,“满意!”
樊玺笑得更灿烂了,“那你答应了?”
安乐道:“答应!恩……答应什么?”
樊玺从后背抱住他,“梅无隐没跟你说么?”
安乐警觉道:“说什么?”
“我让他替我问的,你不是说要酒么?搬过来你就答应。”
“……”
好像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樊玺敏锐的察觉到安乐不自然的表态,挑眉道:“难道你反悔了?”
“……”
他从来都不记得有约定过什么!
樊玺蹙眉了许久,叹了口气,将脸埋在安乐颈间,他闷声道:“无所谓,你还想要什么?我总会等到你答应的那一刻的。”
安乐:“……”
望着那几大坛酒,在看看埋在自己颈间的樊玺失落的脑袋。
“……”他好像干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樊玺似乎很快释怀了,举着酒盏与安乐干了几杯,安乐却喝得不是滋味。
他向来不愿欠别人什么,看樊玺的表情,自己似乎真的亏欠了他,再想想之前发生的种种,安乐觉得樊玺没砍死他就是大恩大德了。
两人聊了会儿,很默契的避开了所以触及两人过去事件的话题,聊的还算愉快,安乐却偶然间瞥见了樊玺略失落的眼神。
安乐觉得有些不忍,鬼使神差的开口道:“恩,你说的,我会考虑。”
对上他眼睛的,是樊玺一双明亮的双眸。
安乐对他浅笑。
为了这一双眼睛,他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松口。
送走了心悦的樊玺,安乐直奔奕阁。
梅无隐正在小憩。
安乐直接将他叫了起来。
梅无隐不悦道:“你又怎么了?这次你应该没什么好抱怨的了吧?人家毕竟搬了这么多酒给你。”
安乐不禁有些好奇道:“他到底问了什么问题?”
梅无隐一顿,回想自己昨晚委婉的表达,似乎……太委婉了?
“他没跟你说么?”
安乐挑眉,“他跟你说的,然而你没与我说清楚。”
梅无隐不禁冷汗滴下来,“那你答应了么?”
“……前提是我知道我本应该答应什么。”
“他说,做什么能让你答应跟他走。”
“……”
“……”
梅无隐担忧的看着安乐被雷劈过一般的表情。
安乐的脸上空白了半晌,他猛然拽住梅无隐的衣襟,“这种事情你应该说清楚啊!”
梅无隐狡辩道:“我不是怕你打击太大吗。”
安乐呵呵一笑,“现在打击就不大了?”
梅无隐隐约猜到了点什么,他挑眉道:“难道你松口了?”
安乐:“……”他收回那句“我会考虑”还来得及么?
他悔恨的捂脸!
梅无隐愣了一下,拍了拍安乐的肩,“小屁孩,看在那些酒的份上,你就答应了呗。”
安乐幽怨的看着梅无隐。
梅无隐一脸坦荡道:“你知不知道,你住的这段期间我损失了多少银子?浪费了多少时间?”
“……”
果然是蓄意安排好了的!
“况且,那小子人不错的。”
安乐呵呵笑道:“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他下棋不错。”
安乐愤愤的转身就走。
一盘棋还没他那几坛名酒贵呢!
他前脚方踏出奕阁,小童后脚就进去了,十分大声的问道:“安乐终于要走啦?我终于不用扫他的院子,帮他打酒啦?”
安乐闻言就是一个踉跄。
随后梅无隐温和的声音传来,“是啊,终于不用再亏银子了。”
安乐用力的甩上了门!
屋中的那几坛酒暗暗告诉他,令他头疼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白酒的酒香味儿还氤氲着,其他没开过的酒坛子占据了大半间屋子,安乐慢吞吞的从酒坛的缝隙间走向了自己的椅子,樊玺的酒盏还原样摆在桌上。
安乐恍然觉得,其实有个陪他喝酒的人也不错啊。
他伸手欲执起樊玺的酒盏,目光却瞥见了樊玺先前坐过的椅子上摆着一副卷起的画卷。
展开后,安乐便愣住了,愕然的看着面前的画卷。
灯火明明暗暗,画上的景色却不减半分惊艳。
虽仅是简单泼墨写意,却挡不住扑面而来的大气。
是的,大气。
安乐很熟悉这幅画,因为这毕竟是他曾经作过的画。只是不是他的亲笔,是仿作的。
他曾经留白的地方,被他用侧锋渲染,他草草勾勒的轮廓被白描得更精细,梅影间的独字也不见了。况且自己的画追求洒脱逍遥的意境,而这副更多的是它豪迈的大气。
依旧一片梅影,一片江雪,一片山脉。
江上一只孤舟,孤舟上却不再只是一人。一个依旧背对着独钓,披着蓑衣,不清面容。另一个站在一旁,披着貂裘,似在浅笑。
安乐恍然想起樊玺曾经提及的,如请求般的要求——
“舟上的人,改成两人吧。”
第95章 不吝江山,抵作酒钱(中)
月色暗,烛台暖。
正当安乐恍然间挑着灯芯时却响起了脚步声。
安乐细细听了会儿,确定是梅无隐。然而凭梅无隐的武功,完全可以使他听不见任何脚步声,可见是故意留了时间让他收拾心情。
安乐打开门时,已是一脸平静。
梅无隐眨眨眼,略惊愕的看着塞满了整个屋子的几个大酒坛。
“……他也费了心思啊。”
安乐睨着他,“哦?费心思来挤死我么?”
梅无隐干咳了几声转入正题,“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安乐漫不经心的摩挲着酒盏,“什么考虑的怎么样了?”
“关于回江南的事情。”
安乐的表情空白了一下,“我几时说要回江南了?”
“你若答应了那位三皇子的要求,你们势必是要回江南的。”
安乐虽喜江南,但听到这个消息眉头却深深蹙起,“他要回江南?那他的皇位怎么办!”
梅无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先前试探我是否有意出山,就是为了他吧?”
安乐却并无尴尬,坦荡道:“太子命不久矣,四皇子不良于行不愿出府,皇位势必是他的,他必须有个人来指引他如何走这条路。”
梅无隐挑眉道:“我听说,还有个五皇子呢。”
“五皇子尚年幼,整日贪欢,不管人事,并非一个好人选。”
梅无隐沉吟了许久,缓缓道:“百里寄来的书信,你曾为了洗清他的罪名,把自己赔了进去,这些我都知道,不过你似乎还留了字?”
安乐一顿。
梅无隐接下去道:“笑入黄泉路?”
半晌,烛台几乎燃尽,安乐再抬眸,脸上一片坦然,再无半分杂念,“能换他全身而退,哪怕双脚真的踏入黄泉,我也情不自禁。有朝一日他登基,天下还能有谁敢再提及他当年的嫌疑?”
梅无隐不再言语,他抬起右手一个空弹,门霍然打开,门外的人影似乎僵硬了一般,笔直的站在门口。
看清面容后,安乐脸色一变,瞪向梅无隐。
梅无隐笑笑,趁安乐还未动手,运着轻功就跑了。
安乐干巴巴的对门外之人说道:“你怎么回来了?”
樊玺动了动,面不改色的往里头走去,“东西落下了。”
安乐恍然意识到他指的是那副画。
樊玺将画卷拾起,瞥了安乐一眼,“你看过了?”
安乐点头。
樊玺默然往外头走去。
安乐忽然出声道:“你听到了?”
樊玺脚步一顿,转头道:“听到了。”
安乐心中一惊,“从哪里开始听的?”
“试探梅无隐是否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