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左晃右晃踱进了一家酒肆,这里的人不多,剩下了一半的位置。东篱便选了一个靠窗的,挥手招来点菜的,给点了两碗汤圆。
那点菜的正要去给厨房回话,东篱又来了一句,“要河虾馅儿的。”
那人一愣,“小店、小店只有芝麻馅儿的。您看……”
东篱叹气,随意,“那就芝麻馅儿吧。”
雪下得小,纷纷扬扬的,风透过木窗格子扫进来,夹杂着微雪。
过了不多时,两碗汤圆就上来了,这店家实诚,那碗就大得跟盆儿一样。东篱那勺子在汤里搅了几下,又唤,“素刃。”
素刃抱着剑走过来。
东篱对着对面那位置一瞥,道,“坐下。”
素刃便安安分分的坐下,拘谨得很,一点也不敢多做一个动作。东篱又说,“吃汤圆,那碗是你的。将面具摘下吧。”
素刃如同被惊雷劈过一道,莫不是他又做错了什么事,教主让他饱餐一顿,好拉出去就地正法?
素刃心如死灰的摘下面具放在桌子上。东篱便注意到了他的脸,他的脸因为常年不见光显得有些苍白,但是也算是俊朗不凡,浓眉大眼。
单个看五官倒不觉得好看,凑在一起却是说不出的合适。
素刃晃眼看见东篱在看他,拿着勺子的手顿时不知道怎么放,又抬头,有些慌张,问,“教主可有要事?”
东篱闲着也是无聊,秋小风不在,他没人捉弄,便想着逗一下这个忠心耿耿的暗卫。
“本座觉得你有些好看。”
“属下、属下断不如教主好看。”素刃一本正经地说,将筷子放平在盆儿似的碗上,手伸到了桌子底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
“你觉得本座好看?”东篱饶有兴趣的问。
素真真不知道怎么答才好,若说答是,那万一教主说他出言不逊,若说不是,那就是嫌教主丑,更没有好果子吃。
怎么办?
素刃举棋不定,又看了看教主的表情,不像是醉了。只是这雪夜的微亮照得东篱的肌肤更加莹润,他本来就生得好看,又生着一身紫衣,便如同神仙下凡。
“教主之姿无人能及。”
东篱觉得这远没有秋小风说出来让他高兴,以往秋小风在的时候,一双眼睛就跟黏在他身上似的,无时无刻的盯着。
只是他恐怕一辈子都找不回秋小风了。
秋小风喜欢的不过是美色。
并不是他魔教教主鱼桓离。
早该杀了他的。
东篱眼神一冷。
素刃便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又要往地上跪。
“罢了。”东篱招了招手。
素刃又不动了。
“把汤圆吃了吧。”东篱说完,就望向了窗外。
素刃发觉教主是真有心让他吃,便用勺子一个一个的吃着。东篱看雪看得累了,也随意那勺子戳了几个,喝了几口汤,又觉得太甜了。吃了几个就受不了了。
素刃从未想过他此生竟然能同教主一桌吃放。
心中也不知是忐忑还是苦恼。
只是一丝丝的喜悦从心底不由自主的漫上来,管也管不住似的,让他又怕又惊。他连忙将汤圆又塞了一个进嘴里,好抑制住自己纷乱的思绪。
一盏残灯,别院荒冢。
一身灰袍、锈迹铁剑,宋雨仙呆坐在坟前,挥手扒了两把坟头上的草。他将馒头摆在坟前,又拿了一壶酒往地上倒。
“祈荼,你喝不喝酒啊。”宋雨仙问。
没有人回答他。偶尔有鹧鸪在屋顶上窜过,“扑棱棱”挥着翅膀的声音很大。
“冬至又到了。”
宋雨仙又说。
宋雨仙从来不喜欢喝酒的,今天又却额外吃了几杯。等到他喝得多了,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走过来。那人青衫长袍,如一支青竹,温文尔雅的笑着。宋雨仙挥手往虚空一抓,却只有风从指缝间穿过。
他忽然明白了,何为一醉解千愁。
第89章 百转
过了冬至,管家就宣布说主子要回来,叫仆从们忙活起来。依秋小风看,这回可是真的了。
若是那主子回来,不定又会惹上怎样的麻烦。
秋小风找到了那个管家,说,“方管家,我本该是流落此处,我该回家去了。”
方管家便挽留他几句,“如今这外头乱得很,小兄弟你身带病症,怎能独自奔波,不如在这里多留几日,等到伤好再说?”
秋小风谢过他的好意,却执意要走。那管家留他不住,于是拿了些散碎银子给他,叫他好谋求生路。
秋小风同柳条到了别就要出府。柳条也没太大表情,这里干活的人终不会长久的,相处几日便是几日的缘分,只是叮嘱秋小风出门在外小心谨慎罢了。
秋小风出了方府,走了一天也未出镇子,索性便在边上找到了一家客栈住宿。等到第二日再做打算。
只是第二日起来,这周围的气氛却不太对头。秋小风下了楼梯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下,叫了几个小菜还没上来,就听见边上那桌子谈话,说,“方府出大事了。”
又有人压低声音接话,说,“昨日方府被人放了一把火,到今日早上才灭了。”
“怎么会这样?”
“听说还烧死了几个小厮,那方管家正到处抓人呢。”
说话间,一队带刀的人就拦在了客栈外头。领头的人走了进来,四处张望着。一瞬发现了秋小风的身影,便走过去,挥剑架在秋小风的脖子上,对着后头的人道,“带走。”
秋小风自然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带走,捏断了筷子,喝问,“光天化日,你们还要抢人不成?”
那领头的又些做派,冷笑,“我乃五皇子府上侍卫总领,你涉嫌纵火伤人,自当由我逮捕审问。”
什么?
那人不带秋小风挣扎,立即差人将秋小风拘捕起来。这小镇子上没见过那么大阵仗,因而只有看稀奇的。
秋小风被捆上了绳索就拉上了马。马不停蹄,又在方府前停了下来。秋小风被人拖下马,就往方府里塞。
方府里冷冷清清,丫头小厮也少了很多,远远看见西屋烧毁了一片,风卷着薄灰飘散着。
那领头冷笑,抓着秋小风就往牢房里推。秋小风远远看见方管家站在那里,想要喊两声,却见方管家只是蹙着眉头,不为所动,过了一会儿又移开视线,去查看其它小厮的伤势去了。
秋小风从不知道方府的后院竟然还藏着地牢,秋小风便被一推关进了牢中。这变故来得太突然,秋小风直到被关进了牢里,也还反应不过来。
“若说我纵火,你们可有证据。”
那领头的正打算走,听到这话却又停住,说,“若是不是你,为何单单你在纵火前一天请辞?”
“我伤势未愈,怎样瞒过侍卫纵火?”
“我方才逮你时,看出你身带武功,纵使负伤,也能纵火伤人。况且你将负伤作为掩护,好叫人放弃对你的怀疑。我说得可对?”
“一派胡言!”
“你心知这是五皇子私宅,又探听得知五皇子将要归来,便潜伏到府上好伺机而动。为你的主子效力。”
“什么五皇子!我不知道!”
“哼!等打掉你的牙,我看你拿什么嘴硬!”那领头便转身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那侍卫就回来了,他在正前方一根椅子上坐下,一身青黄束袖短袍,铁剑放在桌子上。
“说与不说,你可想好了。”
秋小风什么也不知道,自然是说不出口的,直到被人从牢里拉出来,按到地上。
秋小风想起了一个人,说,“我往日同柳条住在一个屋子里,我做了什么事他都知道,我没有丝毫冒犯的意图,你一问便知。”
“且不说你同他可能合伙纵火,如今那柳条已经葬身火中,连尸骨也成了灰,死无对证,便有什么也说不出来,你自当推个一清二楚。”
柳条死了?
秋小风脑子里一晕,才一日不见,竟然就死了?
这是什么天理、什么青天。
领头看他不说,便想着上刑看看。
秋小风被绑在木头桩子上,先被抽了几十鞭,等到他要死不活的时候,领头又继续盘问。他全身上下的衣裳都被抽烂,一条一条的染着血黏在了身上。秋小风全身上下都泛着疼,只断断续续的说,“我要见方管家。”
“方管家已经将见到你时的情形告诉我了。你一个乞丐竟然去管别人的死活,还忍痛挨打,而你本身又是身怀武功的。这是一个很大的疑点,我怀疑你演了一出戏,故意扮可怜博得方管家同情,借机混进府中。”
“不过是你的推测而已,无凭无据便可伤人?”
“我誓死护卫五皇子的安危,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你若是尽早说出你的主子是谁,便少受些皮肉之苦。”
“我没有主子。”秋小风说。
领头的被惹怒,“想不到你还挺嘴硬。”
那边的炉子烧得红彤彤的,烙铁烧得滚烫,领头的将烙铁烧红了拿在手里,问,“你主子到底是谁?是太子还是皇帝?还是苏寿倾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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