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所有犯人都停止了交谈,面容严肃。
那密闭的牢狱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十分痛苦的嚎叫。
是的,是嚎叫。
所有犯人胆战心惊,缩着肩膀,似乎这样就能给予自己温暖。
也正是因为所有人都闭上了嘴,那嚎叫声反而更为清晰。
“我说——我说——是赵家派我去刺杀丞相的——啊——!”
刺杀?郑桃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语。
当天送饭的时候,狱卒踢了踢郑桃的门,逗狗一般,“嗟,来吃。”
郑桃抬头,那狱卒看见郑桃容貌好看,将饭菜放下。那饭菜只是稀汤和烂叶,以及发硬的馒头。“姑娘,你说你年纪轻轻,怎么就沦落到这里了?”
郑桃没有理他。
“想吃肉吗?来,让哥哥摸摸小手。”
郑桃将头一扭,抗拒的态度十分明显。
狱卒看了看四周,周围的犯人立刻收回了目光。
“看屁看!”狱卒骂骂咧咧地走了,将郑桃的馒头踩了一脚。
当晚,郑桃熟睡之中,感觉自己的胳膊疼痛难耐,她受不了的睁开双眼。
她的整条胳膊正在发黑,那黑色在蔓延。
“啊——!啊——!来人,救命——!!!”
被吵醒的犯人咒骂不断,狱卒看也不看,只用铁棒敲了敲郑桃的门,“闭嘴!”
郑桃这才意识到,她现在处于怎样的境地,“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这女人,傻了吧。”
“估计是疯了。”
她的胳膊、她的胳膊,只抹了陛下给的药,怎么会这样——
难道,陛下知道了,她刺杀关重水的事情?
黑暗中,一队人拿着火把,其中两个人抬着一个人走过。
那人正是之前嚎叫的那位。
刺杀?莫非那人也是去刺杀关重水的?
郑桃打了个寒战。
第27章 夕阳烟火隔芦花
楚谡给关重水安排了舒适的住处,关重水话不多,到了地方放好东西继续补觉。
楚谡听着手下的报告,“赵家?是赵嵩?”
“是。”
赵嵩虽然被流放了,但其岳父还在朝廷,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还有一事。陛下,郑桃在狱中身亡。”
楚谡轻嗤一声,“黎国的奸细而已,不必管她。”
“是。”
“退下罢。”
楚谡手里拿着毛笔,在地图上写写画画,然后放下笔,走到给关重水安排的宫殿外。
侍卫要行礼,被他制止了。
他推开门,径直走到关重水床边。
关重水闭着眼睛,睫毛打出一个小小的阴影。
楚谡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等到楚谡走了之后,关重水才睁开眼睛。
第二日,凌晨。
关重水手里拿着楚谡给的令牌,很早就出了宫。
太阳微微出了个头,关重水手里拿着刚出炉的烧饼,开始啃。
五香的麻辣的甜的咸的孜然的,他都买了一个。然后站在大树下面等着开城门。
这时人很少,整条街上只有刚刚开门的烧饼铺子,和偶尔几个匆忙走过的行人。
有个人偷偷摸摸地走到关重水身后,一把捂住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耳边是故作低沉的声音。
关重水表示他一点也不想猜,因为他有上、帝、视、角!然而……“是南航。”
南航惊奇地松开手,“你怎么知道是我?”
关重水没有回答,反问他,“要吃烧饼吗?”
“吃。”
于是两个人并排站在一起,面对着城墙,啃烧饼。
“哎你怎么来了?”南航问。
“跟你一样。”
“你也是偷偷跑出来打算去瑜国战场的?”南航像找到了组织一样,十分激动。
“嗯。”关重水把装着烧饼的纸袋整理好,一手拉着南航的袖子,一手出示令牌,在城门打开的那一霎那,和南航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楚谡在脑海里问道,【关重水,你去哪了?】
关重水正在和南航坐在马车上,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就是看看周围有没有间谍什么的。
然而没有。
然而只有一个南航。
那么问题来了。
“南航,你走的时候,跟白姨说了吗?”
“说了,师父跟我打了一架,一点没留情!”南航指了指自己的脸,“她老人家还专门对着脸打!你能想象吗,整个国子监的学生对着我指指点点看猴戏似的……”
关重水,“……”
怪不得南航的脸上有些红肿。
“那她知道你跑了吗?”
“肯定知道的。”
关重水在心里想,那么楚谡应该也知道自己跑了,并且也知道是去做什么了。
关重水突然不敢回话。
楚谡的声音时不时地响起。
关重水的表情十分古怪,然后,他终于回应了楚谡。
【怎么了?】声音十分平淡,与平常一样。关重水给自己打了100分。
【你说呢。你和南航私自去瑜国,还问孤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满分大概是1000分。
【改日见。】楚谡说完这句,就不再说话了。
关重水想出来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无非就是白姨找到楚谡说南航跑了,楚谡一惊发现关重水也跑了,然后开始想办法找他们俩。
如果不是南航,关重水大概要晚一些才会被发现。
关重水幽幽地看着南航。
他也知道自己肯定会被发现,所以他本来想撑到午朝结束之后的……
然而……
这个罪魁祸首还挠挠头,问,“丞相大人,你干嘛这么看我?”
“……没什么。”
很快,关重水就知道了什么叫做“改天见。”
他和南航先坐马车后来直接骑马飞奔,当然是南航带着他骑,总之两人一路赶到了边境处。当关重水拿着令牌,和南航畅通无阻地走进王将军的帐营的时候,帐营里面,是——
面无表情的楚谡。
关重水撩开帘子的手一松,帘子毫不留情地打在他脸上。
楚谡先对南航说,“南航,白姨让孤将你亲手带回去,还说要再打你一顿。”
南航咽了咽口水,没说话。
如果真的打起来,他有预感,他会再度被围观的。
“但孤出发之时,白姨又远远跑来,说让孤不用费力了,只把这个交给你。”
楚谡扔来一个包袱。
南航本来以为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可怕的机关,但当他打开包袱之后,发现里面是他最喜欢吃的酱菜和几件御寒的衣服。
“……谢谢陛下。”南航吸了吸鼻子。
“退罢,没说你。”
前半句是对南航说,后半句是对关重水说。
关重水乖乖地走了回去。
“孤……”楚谡边想边说,“身为系统,你要什么,孤大概是知道的。”
关重水惊讶地看着楚谡。
“你来之前,也有两三个系统曾来我这里,将一些事情告诉我,要我和他们签契约。你们,是要能量的。”
关重水抿了抿唇。
“当初,孤一直问你,只是想让你亲口告诉我。现在,孤的事情你已经都知道了,总该你了。说罢,为何非要来此?”
“我有个朋友,也是系统”,关重水说,“他……被瑜国国君害得很惨,我想帮他讨回公道。”
“为何不告诉孤?”
关重水低头,看着地面。
这是系统自己的事情,不必非要扯上宿主。
“孤帮你讨回公道。”
关重水看着楚谡,他以为楚谡不追究自己的离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关重水又想到一件事情,“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兵马在后,孤先用轻功来的。”
帐子外面响起一声战马的嘶鸣。
“之前听说你不会骑马,这就教你。”
一切来的太快,关重水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站在了一匹马前面。
关重水动也没动,过了好久,才问,“它会不会把我甩下来?”
“这马驯过了的,十分温顺。”
关重水在楚谡的帮助下上了马。然后楚谡也上来了,整个人抱住关重水,手提缰绳。
“吁——”
那匹马慢悠悠地开始走了起来,马蹄声十分清脆,关重水随着马的步伐晃来晃去,被楚谡抱得又紧了些。
“你试试?”楚谡问。
“不、不了。”
关重水看着远处的军营和训练有素的士兵,突然有感而发,“战士也是有风花雪月的。”
“此话何解?”
“风是‘铁马秋风’、花是‘战地黄花’、雪是‘楼船夜雪’、月是‘边关冷月’。”
“孤的……丞相真厉害。”
关重水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