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之后，关重水终于化形出来。
李蔷从巨大的帘幕里探出一个头，“恩公，我……”
“你有实体了？”
李蔷感激地说，“多谢恩公！奴婢愿意做牛做马服侍您！”
“不必。”楚谡开口。
关重水点头，赞同地说，“你走罢，好好过日子去。”
“来人，将这里收拾干净。”楚谡吩咐道。
关重水开始翻着圣旨玩儿。
“你先回去。”楚谡对关重水说。
关重水抱着圣旨，走了。
楚谡看着这座宫殿里死的人、活的人，轻轻挑眉。
不久，宫殿外，鲜血顺着阶梯流了下来，粘稠刺目。
寒风吹过，已是初冬。
楚谡马上要称帝了。
不知道为什么，关重水觉得并不好受。他把圣旨随手一放，心不在焉地枕着圣旨躺在床上，双目空洞。
他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给安隅发了条消息。
安隅没有回复。
柠檬也是。
好奇怪。关重水这么想。
这日，小雪微茫，寒梅有花无叶，孤冷清寒，那缥缈的香气如同隐秘的时光，不停流逝又无处可寻。
关重水站在湖边，眼前半湖池水半糊冰，太阳刚刚升起。
虽说关重水感觉不到冷，但在楚谡的坚持下，还是穿上了狐裘锦衣，手中捧着个取暖用的小火炉。
这小火炉里面烧着，外面包的厚实，刚刚好让人觉得十分温暖，宛如在冬日里捧着太阳。
关重水身后，站着一名宫女。这宫女眉清目秀，唯有右脸上一道疤痕，是楚谡派来专门伺候关重水的，十分精明能干。
“走了。”楚谡从身后走了过来。
衣袖下，两人的手紧握着。
两人携手走出宫殿，楚谡本想两人共乘一车，但又怕朝臣在背后说关重水的闲话，于是只是让关重水跟着一众臣子一样的待遇。
楚谡上了蒲车。
关重水不像其他人是几人一车，而是单独一个人坐着较为普通的蒲车，紧随楚谡的车之后。看见这一幕的朝廷官员们议论纷纷，而丞相苏如清只是瞥了关重水一眼。
关重水撩开车帘，在苏如清看过来的时候，垂目上车。
车队浩浩荡荡，所过之处，百姓皆俯首下跪。
阳山是京城名山，也是封禅所在之地。楚谡登上万岁台，关重水站在朝臣之后，在所有人跪下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跪下。
祭品早已摆放好，楚谡正准备开始念祷文，言官却突然开口劝谏：“陛下，按规矩来说，能参与封禅的只有您和文武大臣，陛下为何令区区百姓来此地耶？”
楚谡看了一眼关重水，“今日过后，他就是了。”
“那也得等到封官之后，才可来此地！”
朝臣虽皆俯首，但都仔细听着皇帝和言官的对话。关重水对楚谡轻轻摇头，起身便走。
所有朝臣都看了过来。
关重水眨眨眼，这才反应过来，于是对着万岁台行了大礼，这才一人下山。
楚谡面色不善地看了言官一眼，言官依旧不为所动。
“若先帝在时，你也敢冒死进谏，何至于贼子窃权，土地沦丧？”
楚谡的声音不大，但被在场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言官的脸突然涨得通红，乖乖地退回原位。
“有楚嗣天子臣某，敢昭告于昊天上帝：天启楚氏，运兴土德。
……
敬若天意，四海宴然。封祀岱岳，谢成于天。子孙百禄，苍生受福。尚飨。”
封禅完毕，楚谡正打算去寻关重水，丞相苏如清却来到楚谡面前，二话不说行了稽首之礼，楚谡也回了空首礼。
“老师要致仕？”楚谡蹙眉问道。
“微臣年老，只愿乞骸骨，回乡种田去。”
“何不等到天下统一后再——”
苏如清一向严厉的脸庞微微柔和下来，“微臣有幸曾教导陛下，是以深知陛下平生之志，愿陛下收复国土，一统中原！何况，陛下已经寻好了下一任丞相，微臣可要赶紧腾地儿啊。”
苏如清，这个孤傲的老头，难得开了一次玩笑。
楚谡想到了关重水，会心一笑。他确实是想让关重水担任丞相一职。自关重水来皇宫后，一直无名无分，楚谡等的就是这一刻。为此，他甚至已经想好要改革，设立左、右两个丞相。
他想给他无上的荣耀，甚至连是丞相之位，都不足矣。
在刚才封禅时，他都想让关重水站在自己身边。
等等……楚谡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心惊，立刻回过神。
“孤允了。”楚谡应道。
苏如清等楚谡走后，抬头看着苍茫的天空。
总有一种告别，让人微笑满面。
楚谡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
为什么他会有刚才那种想法？若这种想法继续发展下去，他是不是连整个天下也会拱手相让？
而且今日给关重水封官之后，是否意味着他要离开皇宫，有自己的官府。
或许还会娶一个妻子？
不，他是系统。应该完成这些事情之后，就要回去的。
……他要回到哪呢？
关重水走到半山腰，随处找了块石头坐下休息。
白雪银装，寂静无人。
关重水打开面板，开始寻找其他两个国家的信息。
突然，他猛地站了起来。
那是一张他永远不会忘记的脸。
瑜国现任皇帝。
安隅遇到的那个人。
当初关重水来时，想过要报复的人。
秦寅。
早知如此，他该早些查看这些人的资料的。
关重水很快恢复一副面瘫样，查看了更详细的资料卡。
这人之前被安隅协助从五皇子一路过来登上帝位。瑜国国主昏庸无能，但儿子一个个精明无比，因此秦寅登帝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而安隅，断断续续在这个宿主身上用过的能量超过了百分之三十，以至于一从那个世界出来就自动休眠。
系统从来是通过宿主获得能量的，哪有人倒贴呢！
关重水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如果是楚谡，自己会不会倒贴给他能量。
关重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个答案，于是干脆放弃。
安隅是系统，只是在秦寅曾经被刺杀差点死掉时，化形了一次，救了他。秦寅很快动心，更何况宿主和系统要日日相处，秦寅的甜言蜜语轻易地就攻陷了安隅。
谁知，登帝后，秦寅开始骄傲自矜，不顾当初和安隅的山盟海誓，夜夜笙歌，还建了酒池肉林。但不管他人品如何，能被系统选上的人，都是有才能的。秦寅虽然荒淫，却依然将瑜国打理得井井有条。
两人的亲密度开始直线下降，本来明明只要再努力一把，安隅就可以化形了的。
安隅的能量太低了，他心灰意冷，最后，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离开世界之前，系统是有机会用人形向宿主告别的。
秦寅更在枕边人的撺掇下，笑吟吟地递给安隅一杯酒。
他想知道，系统喝了毒酒会不会死。这是那种最原始的好奇，就好像一个天真残忍的孩子，不断虐打着小动物，好奇地想知道，要打几次它才会死一样。
于是，就有了之前水镜里的那一幕。
安隅伸出的手，不知是在伸向曾经的自己，还是曾经的秦寅，亦或是，还未开花就已落果的爱情。
关重水想，瑜国和曙国正在交战，不知道能不能趁着这个机会，帮助楚谡，也是帮安隅，灭掉瑜国。
关重水站了起来，心想找楚谡一起吃饭，但立刻又想到，楚谡现在是皇帝，不能随意出宫了。心中有些难过。
以后谁陪自己吃饭。
关重水有些闷闷不乐，就在此时，他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鸣叫，系统自带的电子音疯了一般不停地响着。
关重水捂着头。身体向后一退，从山上滑了下来，他赶紧抓住一棵树，手指却渐渐无力。
他这才想起一件被他忽略了的事情。
但为时已晚。
第13章 轻鸥飞破春烟绿
朝堂之上，端坐着一人，眉间一丝戾气。
楚谡面无表情地看着奏折，“赈灾的钱已经发下去了，为何灾民依旧这般多。”
所有官员低头站着，大气也不敢出。
萧翊面向楚谡，站在右面，倒是什么也不怕地和楚谡对视了一眼。
“户部尚书，出来。”
“……臣在。”
楚谡“啪”的一声将奏折扔在他身上。
“臣……臣会彻查此事……”户部尚书立刻跪下。
“彻查？那是刑部的工作，你只要配合刑部调查便是。”
“……是。”
下了朝，楚谡在偏殿里召见萧翊。
萧翊开口便是，“恭喜圣上，又除一个贪官！”
楚谡不说话，半晌才问，“民间可有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