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将军麾下,平南军左校尉柴婴,代封将军向漆老将军问好!烦请将信送与漆老将军,柴某在此等候回覆。”
喊话的将领面上露出诧异的神色,显然没有料到城下之人竟然是这般来头,他拿着信急忙走下城头,飞身上马,朝关内奔去。
城头一片寂静,旍旗飘扬,西风猎猎。
城下马儿兀自甩了甩尾巴,黑色的皮毛被阳光照得透亮。
片刻后,一骑奔出,很快,一封同样绑了信的箭被送上城头。
城上将领拉开大弓,扣弦引箭,利箭飞射而出,直直地刺进了柴殷脚边的泥土。
柴婴骑在马上,左手拉着缰绳,上半身探出马来,俯身弯腰,展臂一探,将插在地上的箭拔起,然后直起身,挥了挥手,调转马头,马鞭飞扬,绝尘而去。
巳时九刻 ,夜深雾重。
黑压压的一片乌云徘徊在上空。
黑云压城,城欲摧。
高耸入云的巨斄关,在夜雾中化成一片浓浓的墨色,无数火把竖立在城头上,火光烛天,暗影重重。
一匹枣红色的马立在旷野中,红色的躯体似熊熊烈火,雪白的鬃毛缈缈如烟云。
城门缓缓开啓。
封宸下了马,大胡子,穆灵涵跟在他身后,后面还跟了数名披甲执戟的军士,不过都停在了城壕外。
等到了城门前,几名守军走上前去开始搜身,所有武器军备都被收缴。
一番检查后,城门才终于完全打开,封宸理了理衣襟,阔步走进关城内。
☆、第106章
巨斄关是封国最大的关城之一,虽然近四十余年间,因其不再是边城要塞而逐渐变得荒凉,但从墙垣楼宇之间不难寻找到这座关城昔日辉煌的影子。
内城开南北门,南为威灵门,北为絷马门,两门外皆以瓮城围护,关内角楼 、敌楼 、箭楼遥相呼应,城外有城,楼外有楼 ,雄伟至极。
穿过关门,行过翁城,越过九曲回廊,将军府、井亭依次擦肩而过,最终行至了文昌阁 。
文昌阁为三层歇山顶式建筑,青砖白瓦,红漆明柱,上嵌雕花小窗,为这肃杀的边疆关城,生生添上了一丝风雅婉约之气。
大胡子、穆灵涵都留在楼下,封宸独自一人上了顶楼。
楼上的铺房房门紧闭,封宸敲了敲门,趁着等人开门的间隙,转身朝外看去,粗略打量了一下这座古老的关城。
“吱呀”一声响,房门开启。
一名老者立于门后,庞眉皓发,年逾古稀,但却是白发朱颜,精神矍铄,一双虎目熠熠生威,气势逼人。
此人正是在巨斄镇守多年的漆巖将军。
封宸看着他,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句词——莫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
两人四目相对,封宸静默了一会儿,颇为恭敬地鞠了一个躬,唤道:“老师。”
漆巖看着他,神情里是说不出的感概。
“你啊......”他伸出手,用力拍了拍封宸的肩膀,另一只手竖起食指,朝着封宸的鼻子虚点数下:“你小子到真是会惹麻烦啊。”
封宸抬头看着他,冰冷的脸上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笑意挂在嘴角,那幺浅,那幺淡,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它吹走。
“进来吧。”漆巖转过身,将封宸引进房内。
两人在窗边落座,窗户正对着威灵门,城墙上高楼伫立,城墙外荒野万里。
漆巖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封宸。
封宸接过,抬手举杯:“老师,徒儿敬您一杯。”
漆巖举起杯子,豪爽地说道:“干。”
两人干净俐落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封宸擦了擦唇边残留的酒,畅快地呼了一声,道:“好酒。”
漆巖朗声大笑,声若洪钟路鼓:“老夫可把巨斄最好的酒给你弄来了,你要是敢说个‘差’字,老夫绝对要一刀了结了你。”
封宸笑道:“若是有人对着此等佳酿还能说个‘差’字,我也得砍他。”
漆巖朝着封宸竖起大拇指:“老夫没收错你这个徒弟。”
封宸笑着将酒杯再次斟满,举起杯,漆巖也同样举杯回敬。
两人对饮数杯,谈论古今之事,人情冷暖,好不快活。
酒过三巡,直喝得心满意足,漆巖放下了杯子,咂了咂嘴,目光往窗外望去。
皓月当空,放眼望去,目之所及尽是一片幽深夜色,黑夜广阔无垠,铺天盖地。纵使城墙万里,角楼高筑,在这广阔的天地下,还是显得无幺渺小,小的,就仿佛汪洋中的一粒沙石。
漆巖看了片刻,问道:“徒儿,你知道这南门为何要叫作威灵门吗?”
封宸:“天时怼兮威灵怒 。”
漆巖接着念道:“严杀尽兮弃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说罢,他指着窗外的巨斄关城墙:“这巨斄关曾是喉舌之地,过去近六百多年里,这里一直饱受战火侵扰,民生困苦,枉死之人无数,正所谓,一朝入巨斄,终生不复还。”
封宸放下了酒杯,安静地看着他。
“四十年前,宗成国北却,封国占领锦川,这才将防线推至北陵。而巨斄,被鲜血洗刷了六百年后,终于迎来宁静。说实话,老夫宁愿一辈子守着这样一座空城,也不愿看见战火重燃。”
封宸一手扶着酒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看了很久,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眼中的神色却变了又变。
漆巖回过头看着他,笑着慨叹道:“老了,再也不是壮志凌云的少年郎了,只会开始说些泄气的话。”他端起酒坛,往杯里倒酒,口中说道:“你十六岁那年打的第一场战,就是老夫亲自带着你上的战场,你当时的模样,老夫十二年来从未忘却,直到今天都还记得清清楚楚,那可是真正的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再意气风发又有何用?”封宸自嘲地笑了笑,说:“如今还不是落得这样一副落魄的模样。”
漆严看着他,沉吟许久:“徒儿,老夫知道,封国确实有很多对不住你的地方。”他举起酒杯:“这杯酒,老夫代所有封国人敬你,希望你能看在师徒情谊的份上,喝了这一杯。”
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封宸微微皱起了眉,手不自觉地捏紧了一些。
一杯酒尽,漆巖放下酒杯。
封宸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
漆巖看着他面前那杯完全没有动过的酒,眼中的神色也是万分复杂,他轻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始终放不下吗?”
“老师......”封宸捏了一下手,欲言又止。
漆巖:“有什麽话旦说无妨。”
封宸:“当年我西征覃国,却在横穿寻国时遭到了流寇围攻,多年来,无论是朝廷还是我周围的人,都说当年攻击我们的就是寻国人,但是不久之前,有人突然告诉我,当初围攻我们的,并非寻国人,而是封国人,这是真的吗?”
漆巖看着他,沉默了许久。
封宸:“老师,我希望你能告诉我真相。”
漆巖两道白眉皱了起来,他沉思了片刻,站起身,在原地来回踱步,走走停停,似乎实在拿不定主意。
封宸仰头看着他,没有一丝退让的意思。
漆巖来回踱步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你该知道的,早晚都会知道。”
他重新坐回矮桌旁,面色凝重地看着封宸,一字一句地说:“当年,那些围攻你们的,确实是封国士兵而非寻国人。”
☆、第107章
“从一开始,封国的目标就是寻国,攻打覃国不过是个幌子,一来是让封国能找一个藉口,名正言顺地出兵寻国,二来嘛......”漆巖垂了一下眼:“能借机除去你。你率军先行离开后,封国就开始暗中将大批军队调往封寻边界,一旦传出你们被围困的消息,封国就会派兵攻入寻国。”
漆严抬起头,看着封宸:“封国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真的攻打覃国。除了你的亲兵,其余派去覃国的都只是些老弱残兵,只是没想到,覃国因连年旱灾,加之朝政混乱,竟已羸弱到如此地步,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你竟能在寻国逃过一劫,还直接率军冲进了覃国腹地。”
“覃国被攻破实在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漆巖摸了摸胡须,慨叹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是嘛......”封宸静默了许久,忽然笑了出来,嘲讽之意溢于言表:“如此看来,封国还真是天命所归,连老天也想助其一统天下,成就不世功业。”
漆巖:“徒儿,老君上当年出此下策也实在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封宸冷笑了一声:“你们一句逼不得已,就能杀掉大哥、三哥、我还有当时和我一起出征的所有人?那我今日同样说一句逼不得已,是不是就可以杀掉所有巨斄的人?”
漆巖深深地叹了口气:“若不是你们先做出不义之事,朝廷又怎会待你们至此?”
“我们做什麽了?大哥一直守着平南,不敢有一丝懈怠,我和三哥为了封国年年在外征战,我们三个就差以死殉国以表忠心了,你们还想我们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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