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封宸接过绣球,
鼓棒重重的落在鼓面上,然后敲鼓人手臂上的肌肉缓缓放松了开来。
“小若儿......”封宸邪恶地看着离奚若,说了这三个字就停住了,然后手臂上的肌肉骤然收缩,手迅速一抬,绣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咻”地从他手中脱出。
离奚若吓了一跳,急忙闪身躲避,然而封宸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伸到了他旁边,他一动,那只手便像蛇一样缠了上去,牢牢地抓住了他。
“啪!”球砸在了离奚若身上。
鼓声的最后一缕余音散去。
万籁俱寂。
离奚若愣了一下,豁然起身,瞪大了眼睛着封宸。
封宸捡起掉在地上的绣球,朝着他晃了晃,带着满脸无耻下流的笑容,把刚才没说完的后半句话说完:“好好唱哈。”
离奚若怒不可歇,撩起衣袖就要揍他。
封宸抱着小善衡,骨碌碌地滚到一旁,嘿嘿直笑。
离奚若瞪了他一眼:“该上去的人是你!鼓手敲完最后一下抬起手的时候,球还在你手里!”
“嘿嘿。”封宸继续咧着嘴笑:“别人看不出差别的,在他们看来,‘鼓声消失’才等于‘停止击鼓’。”
离奚若彻底怒了,然而还未等到他发难,站在台上的船主姑娘已经开始催促:“这位公子,既然停止击鼓前最后碰到绣球的是你,那就只好请你上台来唱一段了。”
离奚若真是想一脚将封宸踹进河里。
封宸握着小善衡的手挥了挥,说:“我看好你哟。”
小善衡咯咯笑。
离奚若无奈地上了台。
小花旦水秀一甩,唱:“只恨国舅欺凌,迫奴就范,无端加债,夺我月娇楼。”
这段唱词出自《秦淮冷月葬花魁》,其中小花旦所饰的是秦淮名妓马湘兰。马湘兰貌若天仙,美艳不可方物,结果却被当朝国舅看上了。马湘兰不愿委身于他,国舅爷权大势大,呵呵两声就加了债,夺了她的月娇楼。马湘楼没了月娇楼,等于断了财路和生计,没过多久,马湘兰就贫病交加。江南名士钱谦益不忍看如花美眷受摧残,遂以重金赎回月娇楼的屋契。而这一段唱词,是在钱谦益将房契交还给马湘兰时,马湘兰所说的话。
离奚若压着心中凌乱的狂风,勉强唱到:“只恨国舅欺凌,迫奴......”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奴”了半天,唱不下去。
下面的人纷纷起哄。
“快唱啊!”
“哎呀,小兄弟别害羞嘛,这不唱得挺好的嘛!”
封宸笑得快要趴在地上了。
离奚若死死盯着他,咬牙切齿地唱到:“只恨国舅欺凌,迫奴就范,无端加债,夺我月娇楼!”
封宸笑疯了。
☆、第136章
离奚若一曲唱罢,逃也似地下了台。
封宸和小善衡抱在一起,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离奚若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
鼓声再起,绣球又沿着席位传了出去。
此时船舱里约莫有五十人,人不算多,球也传得快,很快就传了一轮。
坐在离奚若前两位的一名小姑娘不幸中彩,羞羞答答地上台,唱了一段。
绣球继续往下传。
离奚若已经心灰意冷,随手把球扔给封宸,连看都懒得看他。
封宸把球放到善衡手里,善衡抱着球揉了揉,再伸出肥嘟嘟的小手,把球递给善夫人。
善夫人接过球,看了一眼离奚若,又看了一眼封宸,突然微微一笑。
“夫君。”她一边把球递给善启,一边唤了对方一声。
“嗯?”善启有些疑惑地接过球。
善夫人朝他眨了眨眼,善启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心领神会,拿着绣球站起了身。
他将绣球往上轻轻一抛,然后抬起右腿,膝盖弯曲,下一刻,球准确无误地落到了他的脚背内,只见他轻轻一挑,绣球便如体态轻盈的鸟儿般,“飕”一下重新飞向上方。
“好球!”有船客大声喝彩。
善启笑得风流,左脚踏地,身体一转,右脚在身后抬起,继而绷直了脚背,用脚底踢向那个再次坠落的绣球。
“好!”
在座的不少船客都看出了善启在有意拖延,不过大伙都乐得看好戏,所以也不催他快些传球,反倒一个个地都开始配合起他。
离奚若哭笑不得。
善启踢了一会儿,觉得时机也差不多了,便喝了一声“接着”。
离奚若伸出手,善启将球稳稳地踢到了他手中。
离奚若抱着绣球,抬头望向平台。
鼓手握着鼓棒,重重地敲了几下。
“咚!”鼓棒击中鼓面,击鼓人的豁然停住。
离奚若迅速转身,手指收拢,手臂向后,再迅速向前一挥,手指同时放开,绣球便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封宸飞去。
封宸看着离奚若,微微一笑,然后,他拿起了一支筷子。
下一刻,筷子穿过绣球,带着呼呼风声,从离奚若面前愉快地飞过,封宸的手还伸在半空,拇指、食指、中指朝前伸直,维持着将物体投出的姿势。
善启叹了一声,满脸遗憾。
离奚若伸出手,修长的手指电光火石般一划,“啪”地夹住了筷子。
鼓声落下。
离奚若回手一甩,绣球连着筷子一起被砸到了封宸身上。
封宸看着离奚若,做出一个十分虚假的同情的表情:“鼓声已经停了。”
离奚若没有说话,默默地弯下身,将小善衡从封宸怀里抱出来放在一旁。
然后他抓住封宸地衣领,用力一拽,接着便拖着他大步流星地朝台上走去,边走边咬着牙,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说:“别以为我会放过你,我唱你也得唱,给我滚上台去。”
“哈哈哈。”封宸跟在他后头一边走一边笑弯了腰。
两人又拖又拽地上了台。
船主姑娘眼珠一转,目光在他们两人的身上逡巡了片刻后,娇俏一笑,凑到小花旦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小花旦点点头,转身进了后台,不消片刻就领着一名小生出来。
离奚若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小花旦对着他说道:“公子,您就跟在下学唱,至于另一位公子......”他望向封宸:“就请跟这位小生学。”
离奚若望向船主:“不是说了男的都一定要唱花旦吗?”
船主姑娘嫣然一笑:“难得有两人同时上台,都唱花旦有什么意思?来一段对唱岂不是更有趣。”
“不行,这不公平。”
船主姑娘玩着脸边垂落的头发,淡定地说:“这的规矩一向都是由小女子自己定的,公不公平,还得小女子说了算。”
“......”离奚若深深地觉得自己被坑了。
“ 唱吧。”船主姑娘一撩头发,笑语盈盈地说:“不唱的话,可得把这三缸酒都喝了。”说完,指了指台下,只见平台左侧的地上,三缸酒整齐的排成一行,每一个缸都大得几乎能装下一个三岁孩童。
台下众人个个等着看好戏,见状,忙不迭地起哄,到了后来就连封宸也怂恿他快些就范。
离奚若狠狠地踩了封宸一脚,然后认命地说:“我唱就是了。”
船主在小生和花旦耳边耳语几句后,小生清了清喉咙,诗白曰:“合抱连枝倚凰楼。人间风雨几时休。在生愿做鸳鸯鸟。到死如花也并头。”
所谓诗白,是口白的一种,无需吟唱,只需和着鼓点有节奏地将戏词念出来即可。
而这一段戏词出自《帝女花》,讲得是长平公主自恃才高,久久无法选得如意郎君,大臣周钟便引荐周世贤,周世贤与长平公主凰台相会后,很快情投意合。长平公主向他表明心意后,突然狂风大作,彩灯尽熄,旁人都道这是不详之兆,二人的婚事恐怕还需再做筹谋,长平公主便趁机问周世贤有何感受,周世贤吟诗一首,表明自己愿意生死不离的心意。
小生演完,花旦便唱到:“乱世姻缘要经风雨,得郎如此复何求~”
离奚若整个人都凌乱了。
封宸虽没听过《帝女花》,不知道这两段词背后的含义,不过听完唱词,再看离奚若的脸色,他也就大概猜到了□□分,立刻笑得整个人都在抖。
离奚若瞪他:“你别再笑了。”
封宸又笑了两声,然后忍住笑,像模像样地做了个起势,道:“娘子,来吧。”
离奚若内心霎时狂风呼啸,惊涛拍岸,山河逆流。
那一边,封宸已经带着一脸下流的笑容念了起来:“合抱连枝倚凰楼,人间风雨几时休。在生愿做鸳鸯鸟,到死如花也并头。”
他一边念,还一边眼也不眨地盯着离奚若,念道“到死如花也并头时”,眼中的神色竟变得越来越认真。
离奚若只觉得面红耳赤,将视线移向别处,不敢看他。
“乱世姻缘要经风雨......”即使不看着封宸,离奚若也能感觉到他炽热的视线,而且越唱越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了长平公主,正在对着在座的所有人,倾诉着自己的情愫,真是每唱一个字都是一场冗长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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