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柔声道:“是他们在守护着你呢,每当你身陷险境时,他们留在你体内的内力便喷涌而出,逢凶化吉、绝处逢生。”
“对。”乐无忧浓密的睫毛一颤,泪珠滚落下来。
乐其姝含笑为他抹去脸上的泪光:“好孩子,你是他们最珍视的瑰宝,他们从未离开过你。”
几个人正在说着,忽然大船猛地一晃,桌上酒杯齐齐滚落在了地上,众人连忙稳住身形,抬眼往舱外看去。
只见浓黑的乌云仿佛已低到了船顶,突然一道霹雳犹如剑光劈破浓云,片刻之后,一声惊雷在头顶炸开,紧接着,滂沱的大雨倾盆而下。
海浪仿佛是个轻易便被激怒的猛兽,骤然沸腾起来,狂风卷起巨浪,气势磅礴地拍向大船。
船体与巨浪重重相撞,剧烈晃动间,只听船桅一声毛骨悚然的裂响,三根高大桅杆齐腰折断,呼啸着往船舱砸下来。
眼看即将砸破船舱,钟意飞身跃出,双掌竭力一顶,澎湃的掌风喷薄而出,将两根桅杆逆风推去,摔进狂风巨浪中。
另一根桅杆却直直砸了下来,乐无忧腾起,一掌挥去,将桅杆击落。
忽地一个巨浪掀了上来,犹如挣出地狱的恶鬼,张开大口,一口将钟意卷进浪中。
“阿玦!!!”乐无忧刹那间眼眶崩裂,猛地飞扑过去,刚要冲进浪中,却见又一个巨浪拍了过来。
浑浊而狰狞的浪头悍然炸开,一个白衣身影破浪而出,掌中抓着断裂船桅上的锁链,如同一条弄潮的蛟龙一般,矫健地飞回甲板,一把抱住乐无忧,松开锁链,冲进船舱中。
乐无忧顷刻间经历了极致的痛与欢喜,眼泪控制不住地喷涌出来,紧紧抓住钟意:“你没事!太好了,你没事!你真的没事!”
钟意脸色苍白,嘴唇都毫无血色,猛地将乐无忧掼在地上,俯身压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恶狠狠地吼:“你疯了?你想跳海?”
“我……”乐无忧被他凶狠的脸色吓住,“我以为你被浪卷走,我想去救你……”
“那浪有多可怕你知道吗?”钟意愤怒道,“若连我都被卷走,你跳下去更必死无疑!”
乐无忧忽地提高声音:“那又怎样?”
“你会死的你知道吗?”
“死又怎样?”乐无忧针锋相对,强横地顶向他,低吼,“与其眼睁睁看你尸骨无存,我更愿意跟你一起死!”
钟意喋喋不休的嘴骤然没有了言语,青白的嘴唇颤抖着,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狠狠瞪了他半晌,猛地转头,吐出一口血来。
乐无忧一惊:“你怎么样,是否伤到内脏了?”
“没事。”钟意抹去唇角的血痕,沉闷地应了一声,还想再骂他两句,忽地有一个巨浪拍来,船舱猛地一晃,将两人晃得滚到了一起。
乐无忧伸臂死死抱住他,一手与他十指相扣,浑厚的内力输了过去。
海上风暴足足肆虐了两个时辰,船夫岔开双腿稳稳站在船头,肌肉虬结的双臂扣住船舵,硬是掌控着大船从惊涛骇浪中冲了出来。
众人劫后余生,浑身湿透,外袍上结起了细碎的薄冰。
暴雨过后,一轮暖日从云层后钻出,海上挂起了巨大的彩虹。
乐无忧换一身干净衣服,披起厚重的斗篷,端一碗姜汤从船舱走出:“阿玦,你再喝一碗吧,暖暖身子。”
钟意充耳不闻,负手站在船尾的甲板上,昂头一脸倨傲地欣赏着彩虹。
乐无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心底嘀咕:这彩虹确实挺美,可他都看半个时辰了,难道真看出花儿来了么?
“阿玦,”又叫了一声,“喝一碗吧,你方才那一下,恐怕寒气早已侵体,再多喝点,逼出寒气才好。”
钟意置若罔闻,依旧执着地欣赏着彩虹: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不错。
乐无忧见这厮是铁了心要闹脾气,微微一笑,站在他的身侧,抬头一起欣赏了片刻,忽地一歪头,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钟意呼吸一窒,耳朵稍稍红了一些,却依然不肯理他。
乐无忧眸光微闪,凑上去,离得极近,抬眸看了看他的眼睛,然后吻住了他的嘴唇。
钟意浑身一颤,下意识要回吻过去,刚一张嘴,忽地想起自己还在拿乔呢,硬生生制止住了回吻的冲动。
然而张嘴的瞬间,乐无忧的舌头却已冲了进去。
海面荡起微波,劫后余生的破船随波晃悠,站在船尾的两个人身体不由得微微摇晃,只听哐当一声,瓷碗落在了甲板上,姜汤泼了一地,然而两人却浑然不知,紧紧拥抱着相互亲吻。
不远处的船舱里,一壶浊酒在炉上咕嘟咕嘟,乐其姝披着大毛斗篷坐在旁边,闻着辛辣的酒气微眯起眼睛,老神在在地说:“小九苞,你整日跟着阿玦厮混,想必也没读过几本书,来,姑姑教你一个词儿。”
九苞畏寒地缩在斗篷中,闻言好奇地问:“什么词儿?”
“船头打架船尾和。”
“噗……”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常子煊笑了出来。
忽然船舱另一边传来一阵喧哗声,乐其姝提高声音:“船家,出什么事了?”
“老……老太君!”船夫紧张地说,“前边儿……仿佛飘着几个死人。”
众人一惊,连忙走到船头,果然看到不远处的海面上,有几具浮尸飘过,衣着模糊地看着像是中原人。
钟意走过来,看了一眼,沉声道:“既然是遇难的百姓,我们看见了便不能坐视不理,打捞上来,待上岸后找个地方入土为安吧。”
“是。”
几个伙计拿出带钩的长竹竿,等大船驶过去的时候,将几具浮尸救了起来,船夫突然惊叫:“还活着!”
“快救人!”钟意大步走过去,只打了一眼,忽地就大吃一惊,惊叫,“安济!谢清微!怎么是你们?”
那几人大概伤得不轻,船夫带着伙计用力按压腹部,逼出腹中积水后,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逐渐清醒过来。
谢清微头冠在风浪中遗失,满头湿淋淋的银发扑在脸上,苍白憔悴得不似人形,看清救命恩人之后,苦笑一声:“无量寿佛……竟然是你们救了我。”
“我们也不想救你的,”乐无忧懒洋洋地说,“但都已经捞上来了,又不能给你扔回去。”
“便是扔回去又何妨?权当是提前赴了清明之约。”
乐无忧倏地蹿起怒火:“你是不是找死?好好好,既然你上赶着找死,那我成全你!”说着撸起衣袖便要把他往海里扔。
“息怒息怒,乖,息怒,”钟意忙拦住他,温言相劝,“说好了清明,早一刻晚一刻都不叫清明,再说,这万一让他死在离天阙山万里之外的汪洋大海上,哪儿还有祭奠开阳兄的作用。”
乐无忧憋着一肚子闷火,挣开他,走回船舱,倒出乐其姝刚烫好的浊酒,一口气连喝三杯,喝得乐其姝直瞪眼儿。
说话间,安济也悠悠转醒,咳出胸肺里呛入的海水,怔了半晌才发现自己头顶这张脸,仿佛是混蛋钟意家那个杀千刀的假丫头。
茫然地问:“九苞,你怎么也死了?”
“死你爷爷!”九苞没好气,“你已经蠢到连自己死了还是活着都不知道吗?真是枉费大家一番功夫把你捞上来,我看还是扔回海里吧,呛水都呛傻了。”
安济眨眨眼睛,郁闷道:“你是不是跟混蛋钟意厮混太久了,话怎也恁多?”
“扔回海里去!”九苞果断地下了决定。
“别闹,”钟意道,让船夫将煮好的姜汤端来,分给众人饮下,问道,“你们的船出事了吗?”
安济喝完滚烫的姜汤,苍白脸色泛起一丝红晕,闻言眸色一黯,低声道:“出海的时候还顺风顺水,却不料忽然刮起西北风,将船刮乱了航道,风帆却降不下来,继而狂风大作,船终是……”
船夫在一旁听完,一阵唏嘘,对钟意道:“东家,我真是服了你了,若不是你硬让我每半柱香时间落一次风帆,我们想必也是这个下场。”
钟意道:“这个时节本该刮的就是西北风,可今日东南风却强盛地很,两边的风在海上顶到一起,定会起风浪,周遭骤然冷下来,桅杆顶的机括冻成一块,再想降风帆就难了。”
安济吃惊地看着他:“你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钟意微微笑了起来,笑意却没达到眸子中,揉了揉安济的湿发:“我是生于海、长于海的人,怎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怎么听不懂了,”安济狐疑地问,“什么生于海长于海,你究竟是哪里人?”
钟意看着他的眼睛,淡淡道:“仙鸣山城。”
安济倏地倒吸一口冷气,惊愕地瞪大眼睛,接着听到钟意空洞可怖的声音缓缓传来:“我是仙鸣山城第六代城主钟离明月之子,十七年前,曾亲眼见到娘亲被剥皮抽骨、刑讯至死。”
“不……”安济忽地想起九苞背上的伏罪书,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声,猛地捂住嘴,浑身不可遏制地狂颤起来。
第九二章
“事情已经过去十七年了,”钟意揉着安济的头发,轻声说,“逝者已登极乐、转世投胎,然而生者却在往事的煎熬中度日如年,济儿,你曾是这个江湖中我最羡慕的人,父慈母爱,无忧无虑,你能想象我每次午夜惊醒,都会被心底挥之不去的恐惧阴影吓到难以入眠吗?”
相似小说推荐
-
太傅嫁到 番外完结 (叶默凉) 晋江2016-07-07完结 7.08更新番外完结玄冽从没想过,当年欺负的穆静尘,竟有一日会成为他的心上人。多年以后,玄...
-
青洛剑 完结+番外 (樊落) 晋江2016-07-09 完结2011年出版版本 天师系列中修罗王(逗逼萌犬)与洛阳医生(饲主)的故事 大纲简单一句话就是&m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