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答应带他去,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便等于将忠义堂也卷进来了。”钟墨道,“师父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好不容易安定下来。”
林麒道:“若是北江的水被人搅浑了,忠义堂能安然无恙么?”
钟墨闻言心知对方所言不错,整个大余的江湖本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局面,任谁都无法彻底的置身事外。不过,他依然不希望将钟家过早的牵扯进来。
“云梦初已经十六岁了,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他早晚都要知道。”钟墨道。
武樱闻言面色一黯,道:“初儿的性子我最了解,他做事毫无章法,全凭心意而为,若是他知道了那件事,不仅于事无补,恐怕还会徒生变故。现下的局面已经够乱了,不能冒险。”
钟墨闻言不由皱眉,心知武樱是想借此将云梦初支走,免得搅局。如今这个烫手的山芋既然被扔了过来,他不接也得接。
在云梦初毫无知觉的时候,他的去留已成定局。钟墨心里万般不愿意惹上这个麻烦,可是却无法拒绝。
钟墨幼时曾在凌天宫寄居过一段时日,武樱与林麒与他而言也算是有救命之恩。因此,凌天宫与钟家之间表面上虽然互不来往,私底下却有着极为微妙的关系。
“二公子……”左鹰急匆匆的连门都没敲就闯了进来,怀里抱着昏迷不醒的云梦初,对方嘴角和衣襟上还挂着血迹。
武樱见状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林麒见状一把将人接过来放到榻上,然后一手搭着对方的脉,皱眉问道:“他喝酒了?”
众人都看向左鹰,他一脸无辜的道:“二公子要我编个谎将成亲之事圆过去,我想着喝点酒说起来没那么突兀。”
众人:“……”
“我今日刚与你说过他受了内伤。”武樱面带不悦的道。
“我受伤的时候也喝酒,应当没什么大碍吧?”左鹰小心翼翼问道。
武樱一脸着急望向林麒,对方抬手将云梦初嘴角的血迹擦拭干净,道:“心病。”
武樱闻言面色一黯。
钟墨闻言面无表情。
左鹰闻言面露不解。
“他这个样子,走到哪里我也不能放心。”武樱走过去握着云梦初的手,只觉对方的手又瘦又凉,不由心疼不已。
钟墨闻言看向林麒,对方一言不发的望着武樱。
半晌后众人都没有言语,武樱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等初儿的伤好了再走吧。这一路跋山涉水的,万一落下病根就麻烦了。”
至此,昏迷中的云梦初尚不知,他将与武樱越走越远。
众人都离开后,房中只剩叔侄二人。
武樱取出云梦初离家出走那日遗失的短刀,犹豫了半晌又收了起来。
有些念想,或许彻底断掉会更好。
武樱取了干净的衣衫替云梦初换上,然后便一直执着对方的手,守在对方身边。他知道这样的机会恐怕所剩无几了,可是他不知道其实这是最后的机会。
夜深,一个黑影突然闪身进门。
武樱几乎立即便认出了来人是林麒。
“出了点状况,梦初怕是今夜便得走了。”林麒道。
武樱尚未反应过来,林麒便一把上前抱起了昏迷的云梦初,道:“人已经到了山下,他们提前行动了。”
“墨儿呢?”武樱问道。
“已经备好了马,待人都靠近后院的时候,我会安排墨儿带着梦初走小路下山。放心吧,不会有差池的。”林麒说罢便抱着云梦初大步的跃入了黑夜之中。
武樱几乎来不及难过,因为今夜还有许多事要做。
第15章 留情
黑夜之中,两个身着玄衣之人踏上凌霄峰直奔云梦初所在的后院而去。
林麒将昏迷不醒的云梦初抱在怀里,一路飞奔到了山门之处。钟墨着一身黑衣等在那里,左鹰候在一旁手里牵着一匹骏马。
“左鹰,你去后院,看看二公子那里需不需要帮忙。”林麒道。左鹰闻言便飞快的直奔后院而去。
与此同时,两个并肩而行的玄衣之人,其中一个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师兄。”其中一个问道。
“你先去。”另一个说罢便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停在原地那人看着对方的背影想要出言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钟墨翻身上马,将林麒怀里的云梦初接到马上。
“你小时候和我学过一套特殊的点穴方法,还记得么?”林麒道。
钟墨一愣,道:“许久不用,应该是没忘。”
“这小子醒了若是胡闹,那个方法应该能派上用场。”林麒道。
钟墨看了一眼怀里沉睡的云梦初,向林麒拱了拱手,随后一拉缰绳,沿着小路向山下奔去。
此时,凌天宫的后院中,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有刺客……”一个人的喊声冲破黑夜,随即凌天宫的弟子纷纷向着后院的方向涌去。一时之间,凌天宫各处的火把纷纷亮起,将黑夜照的犹如白昼。
钟墨带着云梦初骑马沿着小路飞奔而去,无尽的黑夜被他们远远的甩在身后,转而又有更深的黑夜在前方等着他们。
突然,一声马嘶在黑夜中响起。
钟墨率先意识到了危险的来临,抱着怀中的云梦初一个翻身滚落在地,随即便见那马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空气中顿时有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开来。那马在黑暗中挣扎了片刻便了无声息了。
云梦初依旧昏迷着,对自己的处境毫无知觉。
钟墨将对方搂在怀里,紧张的望着四周。突然他感觉到脖颈间一凉,借着月色他眼前寒光一闪,一柄长剑正贴着他的颈侧。只要对方稍一用力,他便会被割断喉咙。
“把人留下,你可以走。”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道。
钟墨闻言身体不由一僵,呼吸不由都变乱了。
那个声音,他到死都不会认错。
“如果你想陪他一起死,也不是不可以。”那人说罢将长剑从钟墨的颈侧挪开,抵到了对方的后心处,只要他一使力,长剑便会贯穿钟墨的身体,顺便将钟墨怀里的云梦初一起刺穿。
感受到剑尖抵住的身体似乎有些颤抖,那人不由冷笑,提气便要刺进钟墨的身体,却闻钟墨声音略带颤抖的道:“鸣哥。”
那人握着剑的手不由一滞,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钟墨的后背。
“我不会听错的,一定是你。”钟墨说罢便要回头看去。
“不许回头。”那人将剑重新驾到钟墨的颈侧。
钟墨似是有些兴奋,道:“知道你还活着,我就放心了。”
那人沉默了片刻,道:“今日算这小子走运,你带他走吧。”
钟墨闻言便觉架在自己颈侧的剑被人抽走了,他回过身去却发现背后空空荡荡,方才那人仿佛没有来过一般。
一夜急风骤雨,整个北江城的花似乎都落尽了。凌天宫刚满十六岁的少主被刺客刺杀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江湖中一片哗然。
云梦初在沈氏医馆后院的客房醒来,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一张不太陌生的脸。
“终于醒了?”沈从之道。
“沈先生?”云梦初似乎想起了什么,揉了揉疼得厉害的脑袋,有些尴尬的道:“那日偷走了你的毛驴,实在是抱歉。”
沈从之挑了挑眉,道:“你不是留了借条么,回头等你有了银子买一头还给我便是。”说罢端起桌上尚有余温的药递给对方,示意对方喝下去。
云梦初坐起身,依言将药喝了。
“我不是在凌霄峰么?怎么一觉醒来会跑到医馆了?”云梦初一脸不解道。
“你这一趟实在是跑的多余。”沈从之道:“不但内伤加重了,毛驴还丢了。幸亏昨夜钟墨舍了马,一路抱着你进的城,否则你现在是死是活都未可知。”
云梦初慢慢回过神来,意识便渐渐回笼。
此时他除了因为宿醉而脑袋有些疼之外,身体上的伤确实没有加重的迹象。只是,从凌霄峰一路依靠轻功赶到这里,还抱着个大活人,似乎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钟公子呢?”云梦初问道。
“累的够呛,还睡着呢。”沈从之道:“你昨夜昏迷之时,凌天宫出了点状况,所以他便带着你连夜赶到了这里。”
云梦初闻言大惊,道:“凌天宫出了什么事?”
沈从之犹豫了片刻,道:“凌天宫的少主昨夜被刺客刺杀了。”
“怎么可能,我这不是好好的……”云梦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答案虽然不是十分清晰,却也呼之欲出了。
“看样子不用我来解释了,你都明白那就最好了。”沈从之道。
云梦初有些颓然的道:“不管是为了什么,二叔他起码提前要和我商量一下,我都没来得及……”和他告别。
此时门突然被打开,钟墨走了进来。他与沈从之简单的寒暄了两句,对方便起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