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陪伴玄冽的日子,也就这几日了,以后便再也见不着,穆静尘难过地心想,等离开皇宫以后,他便四处去云游,或者去找他父亲,往后再也不会出现在玄冽的眼前,默默地在暗处看着他登基为帝。
说好的要陪他长大,终究是他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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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穆静尘给玄冽上课,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他神思恍惚起来,口中说了什么连自己也听不见。
这样相处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穆静尘心想,以后不知是谁来教玄冽,或许是他最讨厌的那个老夫子吧,回想起玄冽在自己面前抱怨的模样,穆静尘在心底轻笑出声,玄冽在他这里,表现的再成熟也还是个孩子啊。
但是即使他不乐意也不能像之前那样跑回来找他了,以后他不会再出现在他的面前,只能在暗处默默地看着他,心念至此,穆静尘低下头,书本上的字变得模糊起来。
“太傅,太傅?”玄冽推了推面前人,他方才讲错了几次,又一直不说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不对劲。
“啊?”穆静尘回过神来,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人,这才发觉自己竟是在他面前失态了。
“太傅怎么了,有什么事吗?”以往的课上,穆静尘从来不会这样,更不会讲错,所以玄冽才担心他是不是发生了何事。
“没有,只是有些不舒服。”穆静尘轻声回答,那道旨意彻底的影响了他的生活,让他无法再好好地面对玄冽,他需要自己静一静,想清楚。
“那太傅赶紧去休息吧。”玄冽闻言连忙扶着穆静尘站起来,扶着他走到偏殿的居室中,让他躺下后坐在床边,仔细地掖了掖被角,柔声道:“太傅睡吧,等会我便去看书,不会耽误了课业的。”
“好。”不知该说些什么,穆静尘轻轻点头,闭上眼睛。他觉得很累,所以迫切地想要休息一下。
待穆静尘睡着之后,玄冽起身往御书房走去,自从太傅昨日从父皇那儿回来之后便变成这样,若说他的变化与奉先帝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所以若要知道原因,那么便要寻到源头。
走到御书房门外,玄冽站着等待通报,他的太傅以往从来不会如此失态,所以他必须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盏茶后,他走入殿中,行过礼后直截了当地问道:“父皇,昨日您传太傅过来,是不是对他说了什么?”
按理来说这番话问的已经有些越矩,玄冽抬眸直视着奉先帝的眼睛,眼中的疑惑无处躲藏。玄冽越来越发现,遇上和穆静尘有关的事情,他便容易控制不住自己。
奉先帝看着面前人,没有即刻回答他的问题,事实上昨日他找穆静尘过去的时候,便做好了会被玄冽询问的准备,如今果然来了,于是他拿出早已想好的措辞,和玄冽解释了一遍。
“这样啊。”玄冽听言喃喃自语道,原来是穆杨将军在边关受了伤,穆静尘因担心自己父亲所以才神思恍惚,倒是他想太多了,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会让他的太傅如此失态。
奉先帝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又敷衍了玄冽几句,便让他回去了,目送着玄冽离开,奉先帝重重叹息,心思复杂。
他不想这么做,但是冽儿,是你逼父皇不得不这么做。
他对玄冽寄予的期望太高,玄冽将来是要成为皇帝的人,所以奉先帝必须要阻止两人在一起,为玄冽的将来铺路。
且说玄冽离开御书房后,心情便轻松了很多,解开了心中的结,他回到殿中,正巧穆静尘睡醒,他走到床边坐下,柔声道:“太傅为何不告诉我,害得我为太傅担心。”
坐在床上正准备起身的穆静尘闻言心中咯噔一响,眼神微变,莫非玄冽都知道了?可是看他的样子,不太像啊。
正想着的时候,只听玄冽继续道:“穆将军的伤并不严重,所以太傅别担心了,过些日子便会好起来的。”
穆静尘愣住,心猜玄冽是以为他难过是因为父亲受了伤,原来并不是知道了真正原因,他松了口气,勾唇笑道:“嗯,多谢殿下关心。”原来是他多心了,不知道便好,否则他无法向奉先帝交代。
收拾好心情,穆静尘决定好好对待这最后的相处,这样即使将来不能再见玄冽,也能有很多回忆,让他能够时刻记起。
翌日他继续授课,不再如昨日那般神思恍惚,和平常一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午后玄冽要去练武场,穆静尘想了想也跟了过去,远远地看着他英姿飒爽的模样,能够这样看着他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他要好好珍惜。
目睹玄冽舞剑的潇洒样子,穆静尘轻勾唇角,等他走了以后,玄冽一定能够成为一个好皇帝,为玄朝百姓谋福祉。
他坚信着。
☆、第二十六章.离人
第二十六章.离人
又过了几日,太后高氏还是没能撑住,与世长辞,奉先帝命人厚葬了她,并在三日后举办了葬礼。
玄冽自然是参加了葬礼,他走到太后的身边,看着她安静地躺在棺材里,胸口再也没有了呼吸,也不会温柔地抚摸他的头,给他讲故事,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他,小时候的温暖,再也不会有了。
看着看着,玄冽的眼中便起了薄雾,渐渐的有眼泪滴落下来,他颤抖着伸出手去抚摸太后的脸,几乎当场失态。
良久,玄冽退到一边,看着太后的脸渐渐消失,随即奉先帝走上高台,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玄冽心中莫名一慌。
奉先帝看着不远处的玄冽,心想着一会儿便要将那件事情说出口,不知玄冽会有怎样的反应,但是无论如何他都已经没有退路,必须要那么做。
半晌,奉先帝轻咳一声,朗声道:“太后仙逝,朕深感痛心,国师三日前算出,太后若要长眠,需阳年阳月阳日阳时生的人陪葬,朕搜寻全国,寻到十人,今日便要完成此仪式。”
说着,他看了眼身旁的侍卫,侍卫立刻会意地下去,将那十人带上来。
玄冽听完奉先帝所言,转头看向高台的另一边,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玄冽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人。
那不是穆静尘,又是谁?
“太傅……”玄冽喃喃出口,莫非那陪葬的十人,其中一人便是穆静尘?思及此玄冽不顾礼仪,猛地冲到奉先帝面前,质问道:“父皇,这是怎么回事?”
“就如你看到的那样,穆爱卿乃符合条件之人,必须陪葬。”奉先帝冷淡地回答,眼神中没有任何波澜。
而玄冽却如晴天霹雳一般,半晌脑子也反应不过来,良久才失态地大喊:“不行,我不同意,父皇你不能这么做!”
奉先帝没有理会他,他让侍卫将那十人带到高台上,又破格让穆静尘走过来,让他和玄冽最后再说说话。
“殿下……”到了临别的时候,穆静尘反而觉得冷静了很多,这些日子他极力珍惜和玄冽相处的每一刻,把所有回忆都留在了脑中,总归是要离开的,只不过没想到临行的日子来得如此之快,他苦笑一声,继续道:“臣往后不能再陪伴殿下了,殿下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有新的太傅来,殿下便好好跟他学习吧。”说着说着,穆静尘便沉默了。
“不,太傅,是不是父皇逼你的?你放心,我不会让父皇这么做的!”玄冽如同失控的小狮子一般,红着眼睛声音嘶哑,他要去求父皇,不能让太傅陪葬,绝对不能!
“殿下别去,听臣说。”穆静尘拉住玄冽的衣袖,又细细地交代了一些,他发现自己还是无法狠心离开,只好说着说着便再次沉默了。
再次抬头,穆静尘惊讶地发现,玄冽竟已是泪流满面,两人相处三年,他从未在自己面前哭过,即使是那个下雨的夜晚,他想到了自己的母后,都没有如此哭过。
“殿下……”穆静尘颤颤地伸出手去,想拭去他脸上的泪水,却越涌越多,将他的手背打湿。
“好了,把太子殿下带走。”正当两人都无言之时,奉先帝冷冷地开口,身旁的侍卫顿时上来,想将玄冽拉走。
玄冽自是不愿意,大力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怒吼:“滚开!”他不能走,一旦走了他的太傅便死定了,他不能就这样看着太傅去陪葬,他说过会等他长大,会一直陪着他的,怎能就这样轻易食言?
侍卫们虽然奉命带走玄冽,但毕竟那是太子,他们也不敢太过粗暴,否则太子受了伤,他们谁也承担不了责任。
于是玄冽猛地一个大力挣脱了侍卫的控制,挡住了宫人递到穆静尘嘴边的毒酒,将它倒在地上,接着张开双臂护住穆静尘,大吼:“本宫看你们谁敢过来?”
“放肆!”奉先帝见状大怒,他猜到了玄冽会有很大反应,没想到在群臣面前,他也敢如此大胆,不顾任何礼仪,由此可见他对穆静尘的感情有多深,那他便更不能留下穆静尘了!
想到这,奉先帝大步过去,趁玄冽不注意用力地抓住他的双臂,将他拉到台下,又让几名侍卫看好他,“若殿下挣脱,你们全都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