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冬并没有把事情告诉江衍,他觉得顾栖应该会说,再不然主子也应该会说,但是这两个人都没有说。
江衍从江南一路回到王都,从前不觉得,回来之后,才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皇宫的好,抬手就有人给穿衣服,低头就有人给戴发冠,想吃什么送上来,想要什么要什么,简直从头到脚的舒服。
自然,舒服之后,面对的就是更为紧迫的朝堂倾轧,江衍深知这一点,所以他该放松的时候是很放松的,但是……他现在根本放松不起来!
看着一份份他不在时交由阿冬处理的奏折,边上甚至还细心写明了各种原因,有的直白分过错的奏折,阿冬都处理了,这些比较简单,重要的是有犹豫不决的也留了下来,最终造成的后果是一份份奏折堆积成山。
江衍原本这次回来是想先找裴倾,也就是他的……生母,但是刚刚回来没有一会儿,他就听人说,裴家的庶公子被人带走了,谁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有好事的信誓旦旦,说是他得罪了某个隐世大族,人家来找他算账来了,更有人言之凿凿,说是裴家的庶公子负了一位姑娘,被抓去做了刀下鬼或是新郎。
江衍原本是非常担心的,但是没过多久,杨严就给他传了信,让他不必担心,其他的没说什么,只是让他和裴倾见上一面。
江衍知道他的意思,他有些惊讶,父亲这是要……带着娘亲住在江南了,不过这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江衍也就没在多问,他紧张了起来。
阿冬也大概了解了江衍一些,他笑着说道:“小主子,事情就交代了,我要尽快赶回去才行,不如您定下个日子,先和裴……公子道个别吧?”
裴倾这一去并不是不回来了,只是他们久别重逢,杨严也知道江衍的性格,他温和的说道:“在之后,等到裴公子安顿下来,您就自然能见到他了。”
江衍有点紧张,他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而是单纯的紧张,他和裴倾几乎没怎么见过面,对于他的印象大概也就是一个孤僻不爱说话的表兄,这下忽然身份一转,变成了他的生母,是个人都傻了。
送走杨严,江衍松了一口气,他把手里的奏折放到一边,他暂时还不能动裴家,裴家连接着的势力太多太大,想要一起清理完根本不可能。
躺在床上,想起中午杨严的那些话,他有些辗转反侧。
江衍对于娘亲一开始的印象完全来源于裴氏,即使她可能做过这样那样的让人痛恨的事情,但是却无法否认,她真的是一个温柔的好娘亲,对他极好,至少在他那短短的幼年回忆里,裴氏是个好娘亲。
那……裴倾呢?他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江衍即使知道对人的第一印象并不能作为评判一个人的标准,但是说真的,裴倾太孤僻了,以前作为同辈人,这种孤僻是非常让人难以接受的,但是现在换了他是他的孩子……
江衍纠结了整整一个晚上,起来的时候已经变得冷静下来了。
无论如何,裴倾都是他的娘亲,血缘难断,生恩难负。要是负了这些,他还做什么皇帝,治理什么天下。
杨严的效率非常好,几乎就在他来找过江衍的的一天后,裴倾就同意了和他回去。裴倾确实是个极为孤僻的人,他消失和没消失都不会有人提起他,就连他失踪了整整一夜未归,也不见裴府有任何的动作,实在让人齿冷。
到了约定的时间,江衍早早的就等在了城外,他有了经验,约在的是上次去过的寒凉寺,那里环境清幽又少有人至,最适合说话。
裴倾看上去要比江澈还年轻,他生的一张雌雄莫辩的脸庞,眉羽细长,凤眼微垂,是一股颇为俊美的面貌,看上去倒像是将将弱冠的年轻人。
他仿佛有些拘谨不安,跟着杨严一路走到了他的面前,只是一直不说话。
第89章 不安
江衍顿了顿,率先打破沉默:“小……娘亲,这些年,你受苦了。”
他毫不犹豫撩袍下跪,目光直直的看着裴倾,一字一句的承诺:“孩儿今日在此发誓,娘亲受过的苦,他日必定要裴家尽数奉还!”
裴倾愣愣的,过了许久才后退一步,他轻声说道:“陛下,起来吧。”
江衍抬起头来,他的眼睛和裴倾的很像,之前要更像一点,明眸流转间透着温和无害的光芒,但是当了这些日子的皇帝之后,江衍的眼神越发的和江澈相似,让裴倾有些不敢和他对视。
“娘亲……”江衍有些不解的说道。
“陛下的礼,草民受不起。”裴倾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想去把江衍扶起来,他是一个太过自卑的人,看到优秀的儿子在自己面前,内心的不安远比骄傲来得更多。
江衍说道:“娘亲于承远有生身大恩,区区一礼如何受不得?娘亲莫非是不肯认孩儿吗?”
他深深的看着裴倾,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丝的不安,他也不是太过粗枝大叶的人,知道裴倾对他的态度绝不是他想象的那样,顿时有些难过。
裴倾连忙说道:“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那娘亲就是认下承远了吗?”江衍流露出惊喜的神色来,这让裴倾刚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有几个人不喜欢的呢?尤其他是男子之身,有了孕事,过程要更加难熬,生下江衍之后,他甚至没来得及见上一面就被姑姑抱走,之后便是漫无边际的幽禁,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肚子里那个他恨过爱过不舍过的小生命,终是长成了眼前这个器宇轩昂的少年。
裴倾的视线落在了江衍的脸上,他十分犹豫的说道:“承……远。”
不知为何,江衍感到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他连忙低下头深深拜伏下去,掩饰住自己通红的眼眶。
裴倾这次没有再拦着他,安静的受下这个礼。
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情,他一直以为江澈早就不在人世,没想到当年他不仅逃过了一劫,还查到了他的事情,更没想到的是江衍居然会愿意认他,裴家世代勋贵,他早就知道江家的人对嫡庶几乎严苛到刻薄的态度,何况江衍是皇帝,不认他,他就依然是裴家大小姐和太子殿下的嫡子,身份尊贵。但是他却认得毫不犹豫,目光中满是坦诚和期望。
第90章 臣侍候陛下
尹悦有些心虚,但是他一点也不愿意承认被自家大哥猜中了心思,叫得越发大声:“我怎么了?我什么心思?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什么心思!”
“不知道最好,藏一辈子更好。”
尹忧深深的看他一眼,转过头就走了,尹悦呆呆的站在原地,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背上落了几滴水,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才知道是眼泪。
“该死!”他小声的咒骂了一句,却不知道是在说谁。
早在春闱开考前,尹忧就把尹悦的事情回报了上去,所以尹家对他是否高中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尹老爷子更是马不停蹄的赶赴了北陵大营,生怕尹悦有个什么好歹,在朝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番心思尹悦自然明白,他也知道自己闯了祸事,但是他就是没有办法把那天那个整个人仿佛都散发着光芒的少年从心底剜去,他总想着,能藏多久是多久,只要能多看看他,和他靠近一些,即使只是一个站在朝堂下,一个坐在龙椅上,他也满足。
但是无法,若非不是他坚持要去考试,大哥也不会对他下那么狠的手,家里担心他入了朝堂,会被陛下记起前事来,狠狠折辱,但是他不相信。
尹悦抹干眼泪,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平淡起来,他想着,就这样试一试吧,若是真的,他绝不带累家族,也不会带累……大哥的前程。
江衍从王都外回到宫中已经是傍晚,一路的车马劳顿,他有些疲惫,让浴房的人准备了水,想好好的泡个澡。
北陵地处严寒,宫中却有一处天然的温泉,不过都说穷苦命是天生的,皇帝也不例外,江衍受不了那股味道,只能用烧开的水。
水池里的水温控制在江衍习惯的温度上下,不时有人往里面添加热水,底下有管道慢慢的排出冷水,这些人都是专门经过训练的,即使一桶一桶的水往下倒,也只是发出一点轻微的响动,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江衍赤着身半躺在水池边上,氤氲的水汽慢慢的将他覆盖住,渐渐只能看到他模糊不清的身影,江衍闭上眼睛,慢慢的呼出了一口气。
忽然一个温热的物体擦上了他的后背,江衍愣了愣,偏头一看,是个低眉顺眼的宫女,手里拿着澡巾,正在给他擦背。以前也不是没被这么侍候过,只是这次他还没有吩咐罢了,他安下心来,继续闭上眼睛。
那宫女侍候的技巧不错,几次都正好挠到他的痒处,江衍舒服的几乎熬哼出来,但是没过一会儿,澡巾忽然离开了他的身体,取而代之的是人温热柔软的手,江衍一阵不适应,正要开口说话,就听那宫女十分婉转温柔的说道:“陛下,奴家怜儿……青春十六,能侍候陛下,是奴家一生之中,最幸运的事情。”
江衍愣了愣,随即就见那宫女自行宽衣解带起来,浴房侍候的宫人穿着比一般的宫人松快些,她脱得也很快,他几乎呆住了反应过来,连忙往水里退了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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