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秋岱云的举动,众人立时脸色大变。
「将军!」
「大人!」
所有的叫喊都没有进入秋岱云耳中,他把酒瓶一扔,站起身:「白玉是我的人,他犯了事,无论任何罪责,我都会一道承担。」
「秋岱云!」郗少荃咬牙切齿地怒喝一声,大步跨了过来。
你疯了?你怎么能这样做?你怎么敢这样做?!——他的眼神中充满质问。
秋岱云回视着他,面无表情地说:「知道那件事的人都已经被除去,现在除了皇上,只有我知情。我永远不会告诉任何人,但皇上既然总是信不过,只要我一死,皇上便可安枕无忧。」
说完微微一笑,嘴角蔓延开来的都是令人脊背发寒的阴冷。
他把苏苗从地上拉起来,往宫门走去。
郗少荃几个箭步追上,一把捉住苏苗的胳膊,刀子般的目光狠狠地凌迟着他。
苏苗当然不会有任何反应。
郗少荃转而又向秋岱云看去,眼神异常地复杂起来,太多情绪在眼里翻腾着,目光急剧闪烁,像是暴风雨侵袭的水面,又像是风中摇曳的火焰。
任凭他怎么看,秋岱云始终无动于衷,除了冷漠还是冷漠,就连一丝不悦的情绪都不给他看到。
渐渐地,他眼里的火焰熄灭下去。
再次看回苏苗,一字一字,仿佛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我从你身上夺走了一切,而我最想要的东西,却还是被你夺走。」
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没有其他人能听到这句话。
郗少荃甩手放开苏苗,转身背对过去,再不多看那两人一眼。
秋岱云带着苏苗就此离开,锦涵和老二老三也连忙跟了上去。
几个时辰后,苏苗在床上醒来,躺在原处发了一阵子呆,才茫然坐起身来。
毒药的药效基本已经过去,但是后遗症仍然让苏苗的脑袋隐隐抽痛,口干舌燥。
他下床到桌边拿水喝,单看这张桌子,便认出这是秋岱云的房间。转头一看,秋岱云正在书桌后。
苏苗拖着头重脚轻的身体挪了过去,见到秋岱云抬眼看过来,苏苗无力地扯扯嘴角,咕哝着问:「嗳……怎么回事?我记得之前我好像进宫了,在跟馨贵妃他们一起讲话,现在怎么在这里?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喝醉了。」秋岱云一语带过。
苏苗努力再努力地回忆,始终想不起更多东西。药效使他失去了那段期间里的记忆。
他还记得,他在失去这段记忆之前刚刚喝了馨贵妃赐的酒。
所以是那酒酒性太烈,把他给灌醉了吗?
沉思中,听见秋岱云的声音:「过来。」
苏苗依言过去,秋岱云捉住他的胳膊,把他拉进椅子里,坐在自己两腿之间腾出的空位中。
苏苗这会儿还头晕脑胀得很,一坐下就整个人往后倒,松松垮垮地靠在身后人的怀里。
秋岱云一手环着他的腰,另一手放在他的手背上,指尖有意无意地摩挲着,问道:「这几天你想做什么?」
「唔?」
苏苗愣了一下,「我不想做什么啊。为什么这么问?」
秋岱云说:「你若有何想做的事,我陪你。」
「喔,意思是说你这几天很有空吗?」
苏苗抓抓头,「唔……说起来我应该是有很多事想做,但你突然这么一问,我一时间反倒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
忽而灵机一动,也或许只是突发奇想,眼珠滴溜溜地转动几下,「做那种事算不算?」
「那种事?」
秋岱云已经会过意,眉梢微挑了挑,「你想做那种事?」
「不行吗?」苏苗反问。
秋岱云唇边划起浅弧,弧线里仿佛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阴柔:「那便做吧。」
把苏苗抱起来往书桌上一放,二话不说,真的就当场做了起来。
接下来的两天当中,两人基本也是形影不离,从早到晚都在一起。
朝夕相对,睁眼闭眼都是那张脸,苏苗却也不觉得腻。像这样一起吃,一起睡,甚至一起洗澡,近乎有种新婚似的甜蜜感。
时光飞逝,终于来到第三天的早晨。
两人刚刚起床,梳洗完毕,准备去吃早饭,乍然见到莫冉从门外走了进来,整张脸灰暗苍白,既没有血色,也没有任何表情。
他看了苏苗一眼,那一眼,就让苏苗感到瞬间凉透骨髓。好在莫冉仅仅也就只看了他一眼,旋即看向秋岱云,唤道:「大人。」
秋岱云面色如常,对苏苗说:「白玉,你先去。」
苏苗狐疑地皱了皱眉,但也不好多说什么,点点头就走了。
他走后,莫冉继续上前来到桌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放在桌上,剥开外头那层箔纸,里面是一堆黑乎乎的碎屑。
那原本是一颗药丸,只是因为被捏太紧,以至于碎成这样了。
莫冉说:「这是三十六清夜的解药。」
秋岱云颔首,神情并无变化。
莫冉接着说:「大人是明白我的,是不是?」
秋岱云再次颔首。
莫冉蓦地呼吸一顿,五官如同窒息般扭曲起来,片刻后才平复,只剩下眉眼间深深的悲哀凄凉:「大人若是怪我,现在就骂我吧,不要不说话不理我,好不好?」
秋岱云终于开口,慢吞吞地送出一句:「你辛苦了。」
莫冉怔了怔,忽然咳嗽几声,声音听起来也是异常干涩。
「大人果然是知道的。」
他喃喃低语,似乎不仅是说给对方听,更是说给他自己听,「皇上不舍得失去大人,所以留我在宫里,知道我一定会去偷解药。然而皇上心里又还是怨怪你,不甘心就这样放过你,所以他选中我,杀我,作为对你我的惩戒……你全都是知道的,是不是?」
说完又是几声咳嗽,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至于他的那个问题,秋岱云没有予以肯定,也没有否定。
莫冉直直盯着他,似乎想通了地笑笑,迈脚走过去,轻轻捉住他的衣袖。
「以后我不在大人身边了,白玉……我总觉得他还不懂事,还靠大人照顾,大人,你一定要好好保重啊,别再为他受那么些苦累,否则我在九泉……」
说到这里,莫冉忽然身体一软,眼看就要瘫倒在地。
秋岱云及时出手环住了他的腰,他顺势依靠过去,把脸放在秋岱云的肩窝,闭了闭眼,明暗不定的光芒在那双红红的眼眶内闪烁不停。
「大人,我舍不得你,你也舍不得我的,是不是?」
他的话语宛如梦呓,连神情也恍恍惚惚像在梦游般,「让我再陪着你吧,无论发生任何事,无论前方有多少碍事的蛇鼠,我都一个不留清除殆尽,把他们撕碎……就像从前一样,你也最喜欢我这样了,是不是?可是……到头来,你最爱的,却始终还是那只兔……」
说着说着,话语越来越微弱,到最后一个字几乎没了声音。
莫冉的眼睛依然睁着,只是目光已经失去焦距。
秋岱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耳边是莫冉的呼吸声,直到那个声音彻底终止,再也没有重新响起,秋岱云才扬起手,把莫冉的眼帘缓缓抚了下去,然后把他横抱起来走到门外。
「来人。」
庭院外的侍卫听到传唤,立刻赶过来,只听将军字字厚重低沉地说:「传话下去,大夫人仙逝,准备,厚葬。」
第22章
有了三十六清夜的解药,秋岱云和苏苗身上的毒得以解开,两人都安然无恙。
其实直到最后,苏苗都不知道自己曾经中过毒,秋岱云并没有告诉他,而且还禁止了锦涵等人对他说起,免得白白使他担惊受怕。
至于莫冉的骤然离世,在苏苗心里始终是个谜团。
秋岱云给他的说法是,莫冉的死是求仁得仁。就此一句。
莫冉的丧事过后,已经有好些天没进宫的秋岱云再度进了宫,与郗少荃在御书房会面。
因秋岱云的要求,郗少荃挥退了所有旁人,只留他们两个单独相处。
换做其他任何人,郗少荃都很难这么放心,但他不怕秋岱云会对他不利,即使在他做过那些事情之后。
他始终相信秋岱云是忠于他的。在洛白玉这个意外状况出现之前,郗少荃从不认为自己和秋岱云之间会出现任何嫌隙。
而现在,他但愿秋岱云是已经想开了。不论如何,把其他一切撇开不谈,君臣情义总还是在的吧。
两人坐在罗汉榻上,郗少荃喝着茶,好整以暇地等待着秋岱云要说的话。
第一句,秋岱云说的就是:「以后不要再对洛白玉出手。」
依旧那么淡然的语气,像一阵风轻飘飘地吹过来,吹到郗少荃耳朵里,却瞬间变成惊狂的暴风,脑子里「嗡」的一声,然后黑压压的乌云覆盖了头顶。
他瞪着秋岱云,目光凌厉:「你到现在还是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的人不是我。」
秋岱云摇头,「我说过,他不会威胁到你,我也不会让他威胁到你,你却始终不听。」
「就算他不会,你不会,难保别人不会。只要他还活着,永远都是隐患,有可能被别人拿去立为名目。」
郗少荃顿了顿,「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听到这话,秋岱云不冷不热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喝了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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